等到宫秦在舟伶子这里吃饱喝足,刚刚被【昼呓】勾起的万般情绪连影也不见一点了。
“还吃!碧水宫少了你饭吗!”彦夙回到常安馆,一进门就看着宫秦那野猪炫饭的样子,心烦不已,上前拿起一个糕点怕她不够吃又放回去,“药膳喂你嘴里真是暴殄天物!”
“暴舔就暴舔!你也要舔一口不?”宫秦十分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完全拿捏彦夙的刀子嘴豆腐心,“三脚鸡传了吗?我能不能跟伶子姐一起去军营啊?”
这下彦夙犹豫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知道宫秦是坐不住的性子,掌星官的要求按理也不该拒绝,但是眼下宫秦刚降临不久,掌星官的安全十分重要。
“应当是无事的。”舟伶子表示没有意见,朝宫秦眨眨眼睛,“号营也算安全,秦儿不如装作常安馆的药童和我一起去。”
权衡再三,彦夙看着宫秦虔诚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最终还是同意了。因为她也想再回十万连峰的战场,虽然只是最后方的号营,但也可以多了解一些战况。
“你要去便去吧。不准乱跑,也不要暴露身份。”
宫秦立马激动起来:“好妹妹!你是我端朝第一好姐妹!我肯定好好跟着你寸步不离。要是我不听话你就狠狠地鞭笞我,喂我喝十碗阵汤,惩罚我再也不能回自己的辰方……”
“闭嘴吧!”彦夙堵住宫秦滔滔不绝的废话,“你本来就回不去!和我去药房拿东西!”
待收拾好一切,宫秦随着彦夙和舟伶子前往当初进宫的八方殿。同样的地方,不同的心情,来时我是丧家之犬,现在我是美艳小护士!
宫秦像期待春游的小学生一样欢呼雀跃,迫不及待想要呼吸宫外的空气,但还是乖顺地跟在后面扮演一个药童。
到了地方,果然已经有三足鹤等在殿外,三人先后爬上去。一回生二回熟,羽鹤挥翅直上云天往东飞后,宫秦也敢往下看了。
就是有点腿软。
映入眼帘的是端皇宫的全貌,果然如彦夙所说,孤零零地建在城外,就像沙漠绿洲。
“夙夙,这端皇宫为什么要建在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采买东西也不方便啊!”
“当然是为了挡住十万连峰的战火。”彦夙耐心解释,“如果没有这个屏障,端朝五城就太过危险了。”
十万连峰内兽妖族群众多,实力强大且贪婪,是千万年来战事最多的兽妖聚居地。若不是其中多个兽妖王族内斗不断,端朝压力只怕更甚。
宫秦点点头表示明白,也不再问为什么这堆房子可以作为屏障。
因为她有点“晕车”了,四肢发软犯恶心不说,高速飞行让风刮的她脸颊生痛。
“这鸟飞那么快,你们怎么都不会被刮走啊?”
宫秦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也没被刮走。
“还是受不住风吗?”彦夙回头看她,“我已经外放虔力了,劳烦伶子姐和我一起吧。”
舟伶子也不犹豫,当即上前挡在宫秦前面,风立马就弱下去了。
宫秦坐在羽鹤背上,接过舟伶子递过来的香囊深吸一口,感觉一股凉劲从鼻腔直冲天灵盖,也不难受了,于是安心闭目养神。
端宫往东一千里是端朝驻扎的炵鸾号营,再往东三千里是一字排开的四处角营,即磐龙营、银虎营、焱雀营、珀玳营。其中银虎营离十万连峰最近,距离不过百余里。
武掣英率领的风行军隶属于角营,这次就是从银虎营进山吃了亏,才带队退到炵鸾号营,进宫寻求常安馆的帮助。
炵鸾号营也是三人此行的目的地。
舟伶子作为任务在身的医者,背上带来的药纵身一跃,就准备跟着早早等候的带路小将去平安帐。宫秦在朝夕相处的好姐妹和第一天认识的小姐姐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上后者。
“夙夙我跟伶子姐走了啊!药童当然要跟着医官才合理啊。”谁要跟板着脸管东管西的臭丫头一起,我要去找香香的大姐姐!
彦夙懒得理她,也不怕她在号营里面遇到危险,转头就去帅帐找武掣英了。
炵鸾号营,平安帐。
“伶子姐,这几个人真的病了?我看他们睡得很安详啊!”宫秦凑近挨个观察躺着的四个小将,只觉得面前躺着的是睡得国泰民安的几头猪,还有甚者呼噜不停。
舟伶子刚刚已经在宫秦目瞪口呆的旁观中结束了对病号的检查:望闻问切,包括挨个翻开眼睛细看后用小锤子敲病号脑门,猛抽病人耳光等匪夷所思的步骤。
此刻她坐在诊桌前手持铜称,摆出带来的所有药材,根据会诊结果对照着药方仔细称重,头也不抬地说:“病倒也说不上,只是吸了些东西才醒不过来,配了药喝下去再用昼呓唤醒就行了。”
“那什么,伶子姐,抽耳光也是检查的一部分吗?”宫秦戳了戳一个小将红红的脸颊,没从周伶子刚刚的举动里缓过来。
“菊藿一两……放多了。”舟伶子从铜盘里舀出多余的药材,闻声回答,“检查是不是有人偷懒装睡罢了。被罚事小,吃错了药可是会变成痴儿的。秦儿不如你也抽几下,感觉刚刚我的劲儿使小了。”
“那倒也不必。”宫秦汗颜,对着床上酣睡的小伙子可下不了手。心里对舟伶子的人设有了新的判断。
“好了!小药童!兑药就麻烦你了!”舟伶子站起身,把铜盘交给宫秦,“出门左转尽头药房,告诉药官兑水八倍,三分蜜去冰,加芋丸。”
嗯???怎么好像听到什么怪东西!
一个铜盘的药换来四杯棕色丝滑的液体。宫秦从药房端着托盘回到平安帐,一路上感受着手上散发着凉意的杯子数次吞咽。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便是独在异世,偶然遇到奶茶却不能一饮而尽。
而且还是三分糖去冰芋圆奶茶!
可惜喝了会变成痴呆,宫秦只能含泪和舟伶子一人一杯喂给四个小将。
“伶子姐,这样就行了吗?”宫秦放下杯子有些心急,伶子姐怎么还不唱歌?四个混小子给我醒过来啊喂!里面的芋圆还没吃呢!
“马上。”舟伶子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身上光线扭曲震荡,跟午后朦胧柔和的样子大相径庭,宫秦知道这是昼呓的效果,可舟伶子不再是轻轻地哼什么歌调,而是缓慢清晰,字正腔圆地说出一句:
“再不起来阉了你们。”
床上躺平的几个小将哀嚎着弹身而起。
炵鸾号营,风行帅帐。
彦夙此时有些尴尬,再迟钝的脑子她也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帐内帅座上是一个身穿战甲,齐耳短发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比站着的武掣英年纪稍小,面无表情,实则怒火中烧。
此人为风行副将,齐溦。按理说此时她应该在银虎营,出现在这里很显然是来找武掣英算账的。
我一进来就看见齐溦姐在打掣英姐!
彦夙站在帐口看着罚站在一旁的武掣英脚下悉悉索索地把一个酒杯踢到身后藏起来。
刚刚就是这个酒杯从齐溦手上闪现到武掣英身上。彦夙脚趾狠狠抓地,强迫自己失忆,欲盖弥彰且弄巧成拙地干笑两声,“哈哈,刚到门口,你们在聊什么。”
“坐吧。”齐溦打破尴尬的空气。
害,小齐还是心疼我,知道在其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武掣英上前拉开椅子欣慰地想。
“我没喊你!站好!”
武掣英被吼的一跳,彦夙接手了她拉开的椅子坐下:“谢谢掣英姐,太客气了。”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我今天就要你知道谁是将军谁是副将!武掣英后退一步大喊:“我可是皇后!你别别别……”
“你还知道你是皇后!”齐溦轻易打破她的色厉内荏,“我看你何止!你是人间真神!军情都可以当玩笑听!”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你说污蔑?”齐溦冷笑。
“四月首旬,发给你白书让你找一株兔萝草,你抓了一箩筐草兔回来!药官脸沉的能滴出水来!好说歹说人家才没有写军状上奏你!”
“那不是没看清楚字吗,连峰里全是参天大树把光线都遮完了……”
“六月末旬,珀玳营来人例行拿情报时你失踪不见,喝醉了躺在膳帐里睡到天亮!我带领风行军兄弟姐妹找了你六个时辰,跨了三个角营。你呢!正好睡到自然醒赶上膳帐的早膳吃的油嘴油手的!”
“那确实是我不对,但膳帐也有责任!没人给我说过枯芦烧酒劲儿有那么大!”
“七月间旬,早早地给你发了营帐的新地图,你丢在一边不当回事!晚上冲到男浴帐边脱边喊【小美人儿们姐姐来了】,吓得好几个十几岁的小将现在还不敢去浴帐洗……”
“齐溦!姐!别说了!”武掣英终于投降了,就差跪在地上忏悔了,再让她说下去只能不顾姐妹情分,含泪把坐在一边的彦夙灭口了,“我知错了,你别再说了。我都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