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无法反驳,将头深深埋进了膝盖之间,像是鸵鸟一样不敢抬头见人。
我知道妻子的意思。
她说我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是说身边的人因为我受到了牵连,我不管情况再危险,也敢于站出来承担。
而好男人和好老公,在很多时候其实不是相互关联,甚至偶尔是相互排斥的。
举个夸张点的例子:
比如古时候男人从军打仗,在街坊四邻和国家看来,都是有血性有担当,敢于为国家献出生命的人。
但那么多马革裹尸,甚至抛尸荒野被野狗啃食的尸体。
问问他们的遗孀啊,她们希望他去从军打仗吗?
希望每天坐在门槛上,一天天提心吊胆地盼着他回来,最后盼到一张死亡名单和几两银子的抚恤金吗?
希望得到街坊邻居的称赞,说她是烈士遗孀,值得尊敬吗?
有时候,她们其实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盖世大英雄,能踏着五彩祥云去接她们。
更希望的是,安稳和幸福的日子。
我觉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一感性起来就会想很多。伤春悲秋也好,通情达理也好,但其实都没有狗屁意义!
这是最踏马扎心的!
既然没有意义,还想来干什么?
我粗暴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老婆,你这样说话,在古时候是要当动摇军心处理的。”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听得出来,陈爱灵是真的生气了。
“啊,对啊。”我又哭又笑地应了一声,“不然呢?愁眉苦脸的,准备去上断头台?”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管我是什么心情,总是要去面对的。”
“对吧?”
陈爱灵默然了一下,不说话了,可能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老公,报警吧。”
“我不想你出事。”妻子再次提及这一茬。
“我也不想自己在愧疚和忏悔中过一生。”我也有自己的坚持,还是担心警察把林师贤逼急了。
“老婆,我快到了,不说了。”我这样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
事实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我只是不敢再听她说下去,害怕自己会动摇。
安静的地铁上,只有到站的提示音和地铁广告的声音,都没有人上车厢。
我想了很多,犹豫着拿出手机,点开了于恒的电话名片。
可我最终没敢拨出去,点了一下返回键,回到了联系人的页面。
在下地铁之前,我还是打了一个电话,虽然不是打给于恒的。
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心里很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下了地铁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向那处情侣夜战的圣地。
这座山还是蛮大的,我自己根本找不到林师贤的位置,只能给他打了个电话。
“朋哥,来了?”林师贤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还有“的响声,以及赵玉含糊不清的声音,听得我心头一颤。
踏马的这个畜生!
“我来了,你在哪?!”我直接问道。
“上次你给我们送衣服的地方后面,顺着白茅草走到头穿进来。”
“动作快点,晚一些就看不到精彩的画面了,哈哈哈。”
我挂断了电话,一边走一边卸下身上的负重,扔在一路泥泞的道路上。
白茅草长得很茂盛,一丛一丛的,有超过一人的高度。到了后山的位置,几乎已经是片青纱帐了。
我呈直线快速跑动着,将所有挡在我身前的白茅草直接粗暴地推开。
南方农村长大的娃都知道,白茅草有锯齿状的叶子,稍有摩擦就能把皮肤割破。
我这样一路横冲直撞,人还特么没见到,身上露出来的皮肉就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渗出了点点血迹,隐隐作痛。
但我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尤其是在听到前方的动静之后。
有赵玉含糊不清,夹杂着痛楚和…异样愉悦的声音,也有林师贤在那里骂一些难听的话那种声音。
甚至…还有李胖子野兽一般放纵的声音,和其他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觉得一颗心都狠狠攥到了一起,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响了。
听到这些声音,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什么了,但却还抱着那么一丝侥幸。
透过身前白茅草之间的间隙,我也隐隐约约看到了后方的场景,但不是很真切。
就是那么一丝侥幸,让我拨开这最后一丛茅草的手都在颤抖,一颗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了。
可在我拨开这丛白茅草之后,我最后那一丝可笑的侥幸,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得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赵玉浑身不着寸缕,被坚韧的尼龙绳绑着,绳子都勒进了她的肌肤。
这种结我认得,一般是农村用来绑猪的双环结。被绑在里面,越挣扎便会越紧。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双环结绑在人身上,把人当猪绑着!
可对于我看到的其他情况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赵玉趴在地上,雪白的背部满是迹。不仅如此,上面还有许想象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李胖子还双手紧肆意。
赵玉的一张脸,已经被泪水湿透了。
在和我四目相对的一刹,绝望地闭上了眼,将头转向了一边。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瞬间,我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遍了。
那一首歌、那zipp打火机内壳上的字样、那错过的三路公交和不回头远去的场景,一一像是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快速闪现。
“老子干死你们这帮畜生!”我目眦欲裂,发了疯一般的发出一声怒吼,直接向着胖子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四周的白茅草一阵响动,猛地冲出来一大群人。
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愤怒、自责、愧疚、还有铺天盖地的悲痛,一股脑涌上心头,让我失去了理智。
今天,要么我死,要么这群畜生死!
老子什么都不在意了,就想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