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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夜询(二)(1 / 1)


说是刑场,不过是审理所与牢狱之间的一片空地,四周围堵,又有刑架可以把人拴住,不怕跑了。况且那种凶煞之地亦与刑堂同理,可以起到震慑犯人的作用,多少能让对方老实一些。

蒋慎言想想,觉得那处地方对谈话而言并不是非常合适的选择,但也没有比它更可靠的地方了,于是只能点点头应下。府兵得命,直接将人提走。一听是要去刑场,牢中余下七人可不得了,大叫着“冤枉”“不合国法”夹杂着骂声,声声震动囚槛,似要把那臂膀粗细的条条木头用蛮力撕出窟窿来。可躁动得再厉害,也是无用功,锁链加身,他们哪里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瞧着同伴被塞了口布后让府兵强行拖走。

待来到刑场,平地起了一阵阴风,此处本就多煞气,夜里来瞧更觉诡异,竟比蒋慎言见识过的府衙死囚牢院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被绑上院中的十字钉架,虽嘴被塞住,但仍能明显感觉他支吾低吼定是在咒骂。蒋慎言突觉这人可怜,不由得想让那些负责捆绑的府兵下手轻些,毕竟她不是要杀人,而是想对话。无奈那些府兵动作极快,还不等她开口,已经将人锁好退到一旁了,甚至还想给她取一把圈椅来坐,怕不是伺候祁时见养成了习惯。蒋慎言连忙推拒,跟那人一样四平八稳坐着看人受苦,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蒋慎言上前一步,亲自给那魁梧汉子取了塞布。对方一解禁锢,就劈头骂得难听:“蛆心蛇眼的二尾子,今日你敢动你爷爷一下,明日就有人趁夜取你狗命!”

府兵见得惯了,此时就该狠狠抽些个耳刮鞭子的直到那脏嘴消停为止。可刚要上前教训,就让蒋慎言抬手制止了,好似那腌臜话根本没对她影响半分,不痛不痒地就飘过去了。

蒋慎言先示意一众人退得稍远些,似是回避模样,而后才开口,给自己找了个伪装。“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对你动刑,相反,把你带出来说话是为了救你。刚刚那监牢怕隔墙有耳,不便密谈,才特意将你带来此处。你放心,我是叶翁派来的人,不是什么敌人。”说话间还装模作样地作了一揖。

男人果然一怔,但哪能只用这轻飘飘的一句虚言就骗过一个老江湖?对方依旧警觉。“我听你放屁,你若真是叶泰初派的,这些狗官早个把我放了!”

蒋慎言一听这话里的道道,有些与她预想的不同。据陈治说这定风镖局是受雇于樟帮的,按理说安陆府中独大的樟帮行头叶泰初里外也算是他们雇主的一员,自该是高他们一头的,但从这人的话中却听不出他对叶泰初半点尊重。比起说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反倒像是为了共同利益强拉到一处的同伙,其实心里头谁也瞧不上谁。对,就像是潘胜与却水一样。

她本打着主意想利用叶泰初从这人口中套套话,看这形势,似乎是她竹篮打水,找错了方向。

可话已出口,戏就是再烂,她也得演到底。“事出有因,还得委屈各位几日,但叶翁让我告知,绝不会耽搁各位去往南都的行程。”她脑筋一转,问说,“你们可知刘沛已死?”

这名字果然比叶泰初有冲击力多了。男人一瞬的眉眼高挑可没逃过她的好眼力,尽管他随即又将情绪掩饰了下去。“你说的人是谁?没听过!”

青女亲口对她承认过刘沛与定风镖局会与眉生馆扯上关系都是因为无为教,故而她赌此番押运香料药材的定风镖局与刘沛是认识的,还真个让她赌对了。

“你不愿承认便罢,我就是来传个话。”蒋慎言暗喜,看来刘沛是个套话的好切口,“刘掌柜就死于你们被抓进这里的当夜,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叶翁猜测是此行中出了内鬼,故而特让我来提醒,顺便想问问你有没有发觉什么端倪?”

随后她留了一手,并没急着催促。“若你不想说便罢,自己留神就是,但若是你愿意说个一二,给我指个方向,那我们这边办事会更快捷一些,你们也能更早避凶化吉。”

蒋慎言说完,那汉子迟迟没有动静,但她知道这反而是个好现象,至少代表他听进去了,并且在内心权衡真假。

女郎想想,比起自己耐心等着,不如以退为进,或许更能取信于这人。于是她毫不慌张地拱了拱手,装作这就要告别了。“今夜我任务已尽,倘若你不愿多说也无碍,只是要多苦几日忍耐,好自为之,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对那退守一旁的审理正通气,让他把人再带回去。

正当府兵上前解绑之时,那男人突然又开口了。“等等。”

蒋慎言心中一喜,忙回过身来重新挥退众人,等他说话。那汉子又将她打量了一番,并未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反问她:“你是如何能进这王府内官署来的?”

好奇了?甚好,会追究细节,就说明他是信了三分的。蒋慎言不会编过于荒谬的瞎话,她知道自己不善演戏,很容易露馅,索性就选了个和稀泥的方式,推脱道:“说实话,我也是奉命行事,不清楚细节,只知道今夜小兴王不在府中。叶翁是行头,我想他在安陆府中自是有门路的,无须旁人操心。况且,这个关头知道得少些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男人显然对这回答不甚满意,但也无法从中挑出错来,只眯起眼睛,揣着十万分的怀疑掂量其中虚实。

蒋慎言故作时间紧迫的模样,说:“我不能久留了,你若有话就说,没有的话我得赶紧离开,不然咱们就谁都走不了了。”

男人见她急着要走,这才慎重开口,但仍是问询叶泰初那边的消息。“你们叶翁可是从中查出了什么?”

看来这人就是不肯吃亏,蒋慎言险些快编排不下去了,可急中生智一琢磨又挤出一计来。她试探着道出了一个名字:“安陆府中有个叫‘疯禅病’的人,你可知道?我曾从叶翁口中听他提起过一回,但他跟刘沛之死和你们遇险具体有什么关联就不知晓了。若你对此人有印象,或许能想出一些事情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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