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行驶着。
四周屋舍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一眼望去,除了灰扑扑的墙就是雪白的雪。
路上有少许行人,裹着厚厚的皮袄子,依旧冷得直缩脖子。
寒风刮在人脸上似钝刀割肉,把皲裂的脸蛋刮得生疼。
罗宣赶着马车不急不缓地跟在罗璟身后。
睿王府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远,坐着马车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王嬷嬷先下了车子,平安平顺紧跟着跳了下去。
最后,珍珠扶着王嬷嬷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她刚出了车门,外面就传出了一阵惊呼声。
珍珠抬眸一扫,不远处的墙角边,十几匹高头骏马排排立着。
马背上是十几个衣饰华美的豆蔻少女。
不用猜,定然就是那日把她堵在路上的那些少女。
想来,是得了她要来赴宴的消息,直接在睿王府门前候着了。
珍珠轻轻瞟了一眼旁边的罗璟。
他刻意冷着一张俊脸立在马匹身边,可眸中多少带了几分无奈。
珍珠心头好笑,这些少女就像前世追星的孩子,崇拜仰慕自己心仪的偶像,追着他们四处跑。
她镇定地下了马车,安静等候在车前。
珍珠身上披着玫红色镶貂毛织锦披风,柔顺黑亮的头发挽了垂鬟分肖髻,戴了支金累丝镂空双鸾牡丹步摇,以及同款式的耳坠。
玫红色的披风映衬得她娇嫩的肌肤如白雪般晶莹剔透,她微微侧着脸,鼻梁挺俏,睫毛纤长,粉润的红唇微微翘起,在一片雪白的背景中,显得那般漂亮精致。
马背上的好几个少女差点看呆了眼。
罗郎将的未婚妻竟然生得如此美丽。
一时,十几个人竟都没了声音。
常英从侧门迎了出来,众人随着他进入了睿王府内。
直到侧门关闭,马背上的少女才回过神。
“……那个女的,竟然长得挺好看的。”
“可不是么,难怪罗郎将总是藏着护着。”
“……何止好看,简直比李钰姣还漂亮几分。”
“她的皮肤又白又亮,都快赶上屋顶的白雪了,真让人羡慕。”
“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怪不得罗郎将从来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哼,以色事人,岂能长久。”
“……就是,又不是那小妾姨娘,光长得美有什么用?没有家世背景,对罗郎将的仕途毫无助力。”
“对啊,对啊,娶妻当娶贤,光有美貌不过是个花瓶而已。”
“……”
一群人女人看着睿王府的方向,酸溜溜的吐槽着。
她们怎么想,珍珠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世人千千万,每个人的思想行事都不一样,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累的只会是自己。
一群人从侧门入了府,睿王府气派宏大,庄严肃穆,他们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明辉堂,睿王韩玺待客的内书房中。
韩玺一身朱红色锦袍,衣襟和袖口绣着古朴繁复的龙云纹,端坐在铺着虎皮的紫檀太师椅上。
他左手边的位置上,坐着身着金丝孔雀翎大袖锦服的韩馨月。
胡家姐弟三人,照着王嬷嬷教的礼节,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后,安静地待在一旁。
进入屋内,珍珠已经解下了披风,此时的她上身穿了件月色夹袄,衣襟袖口嵌着浅灰色的貂毛,下身是件茜红色挑线裙子,裙摆绣着精致的莲花纹。
淡雅的月色让她看起来更显清丽无双。
韩玺与韩馨月在她款款而入的时候,都明显愣了一下。
她姿态娴雅,眉目从容,从进门到问安,脸上都带着淡而得体的笑容。
这是那个挟恩图报农户家的女儿?先不说长相的问题,单看她的仪态气度,那是一户农户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多少贵族人家的小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多少都带了紧张和胆怯,可是,他从她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怯弱。
言谈淡定,举止端庄,落落大方。
韩玺的内心是惊讶的,难怪,当初他问罗璟的时候,罗璟会说,她是他心仪之人。
她那两个弟弟倒是有些拘束紧张。
这样娴静美丽的女子,确实拥有让罗璟心仪的资格。
韩馨月有些失态地看着静静坐在椅子上的胡珍珠。
那是她将来的妯娌。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妯娌会是一个明丽漂亮,相貌出众的女子。
韩馨月曾听罗睿提起过几次她,知道她家当年救了年幼受着重伤的罗璟,是罗璟的救命恩人。
她心里也有些觉着,未来的小叔是因为报恩,才会求娶一户农家的女儿。
如若不然,像他们这些功勋子弟,如何会看得上乡野人家的农户姑娘。
在邀请胡珍珠过来赏梅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万一来人是个不知礼数,不懂规矩的农家姑娘,她一定大方的忍让着,不计较那么多。
可是……
那张顾盼生辉的脸和仪静体闲的气度,哪里有一分粗鄙的样子。
“咳~”
韩馨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了半响,实在有失仪态,韩玺不由轻咳了一声。
“……哦?”韩馨月回过神,顿时脸似红霞烧。
“胡姑娘携令弟远道而来,可还适应西北苦寒的天气?”韩玺开口,这些日子风雪交加,寒风肆虐,翎儿和馨月都只能乖乖在院内待着。
要不是馨月一再请求,他根本不想让她办什么赏梅宴,她身体虽然改善了一些,可底子还是娇弱的,天寒地冻的,还是在屋内待在,才让人比较安心。
“回殿下,民女和弟弟都挺适应的。”珍珠沉着回答。
“嗯,你们鄂州的天气,冬日也寒冷,只是没有西北风雪大。”韩玺对大夏各处都有一定的了解。
“殿下说的是。”珍珠努力接着他的话。
平安平顺规规矩矩地坐着,手脚一动不敢乱动。
眼前的男子有着天下最尊贵的血统,是他们平民老百姓仰望尊崇的大人物。
他们能进府觐见睿王,实是莫大的荣幸。
“鄂州是个好地方呀,那里靠近泰行山脉,大夏各处的药材,至少有一半出自你们那边。”韩玺收刮着脑海里关于鄂州的印象。
“回殿下,泰行山脉里的药材确实很多,收购药材的铺子与采药人多不胜数,不过,深山老林里飞禽野兽毒虫蛇蚁也多,进山采药是风险与机遇并存。”每年折损多少进山采药的人,珍稀药材可不是想采就能采的,珍珠答道。
“……你们家也有人进山采药么?”她的话让韩玺微微侧目,不由问道。
“回殿下,我们村子很少有人进山采药,大伙都知道老林子里太危险,即使幸运采到稀有的药材,也不一定能平安带回来,所以,宁愿本分的耕田种地,也不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深入山脉深处,我们家也不例外。”珍珠据实回答。
韩玺点点头,大多数老百姓求的是温饱平稳,安居乐业,为求钱财铤而走险的人,还是少数的,胡家是本分殷实的农户,的确没必要冒险入山采药。
韩馨月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稍感安心,胡家姑娘看着是个明理知事的女子,她说话有条不紊,态度不亢不卑。
自己应该能和她相处得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