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抑制的悲怆和绝望几乎撑破了书韫的心脏,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但是喉咙里只能发出逐渐压抑的哽咽声。
那一声小安子,让景淮安的面色有片刻的怔愣。
他好像一瞬间就被书韫勾起了所有的回忆。
又好像,在眨眼间看到当初那个奋不顾身,挡在他面前,被几条疯狗咬得鲜血淋漓的书韫。
她的眼神炙热而坚定,尽管自己不堪重负,但还是吆喝着他。
‘小安子,你快跑……’
‘你是不是傻啊。’
‘你最怕狗了。’
这一刻,被尘封在脑海深处里的记忆冲破了禁锢,时间变得漫长而遥远。
他外表看上去很平静,可是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不断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昭示他压抑到一点点的崩溃的情绪。
那一声小安子,让景淮安想到了很多。
狂风暴雨一般,有多少算多少,全部都轰然炸开在他的脑海里。
眼前书韫苍白透明的脸,在他的视线里,一点点的和他记忆深处的书韫重叠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疼痛,在无声地沉默里席卷了景淮安的心脏,卷走了他的所有知觉。
很难过,被那种沉重压抑的情绪要压垮了。
他难以喘气。
书蔓在那边哭喊着,说了很多,景淮安却都听不到了。
因为。
他的瞳孔震颤。
倒在地上的书韫扶着墙,喘着粗气,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柔弱的身影像破碎的纸鸢……
书韫的目光和他对视,隔着冰冷的灯光,遥遥对望他。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嘴唇嗫嚅着,近乎泣血。
“小安子,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你宁愿相信书蔓,你也不相信我吗?”
“小安子,如果你真的这么恨我,我可以死。可是在死之前,我想要告诉你……”
她流着泪笑了,眼睛比刚才更红了,在凝固的空气里响起的嗓音,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破碎感。
“我真的没有开车撞宜人姐姐,是傅承皓要对我用强,宜人姐姐想要救我。傅承皓喝了酒,撞了过去——”
她手脚冰冷,宜人姐姐这个称呼从喉咙间划过,仿佛连血肉都被腐蚀。
钻心的疼蔓延在了四肢百骸,她的目光暗淡如灰烬。
“我在监狱里,被你安排的人折磨……我的孩子,被书蔓害死,在肚子里就死了……书蔓联合别人夺走了我的一个肾。”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
“我真的……没有害死宜人姐姐。”
“我可以——”
书韫抽泣着,抹了一把脸,掌心间都是滚烫的泪水。
她笑着呢喃,这笑比哭还难看。
“我以死明志——”
“好吗?”
“你能信我吗?”
她是想杀了书蔓的,可有景淮安在,她伤不到。
既然伤不到书蔓,那她不如用自己的死,以求唤醒景淮安对她的点滴情谊。
景淮安若是信了她的话,她即便是死了……
可是身上的罪名也会被消除。
那也……
没什么不好。
景淮安猩红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
书韫说得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这些和他知道的证据大相径庭,他想否认。
当初是她在法庭上认罪了,她现在还想要翻供吗?
可是……
她说她的孩子没有了……
还是书蔓害的!
他不该相信她的,怎么能信她的谎言呢?
可是她在哭。
她在叫他小安子。
她曾经为他受伤,为他赶狗,为他受伤。
说他们哪怕不结婚,也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生死之交。
他诡异地想要相信她。
当理智和感性进行了强烈的冲突,他额头的青筋也绽起,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煎熬里。
书蔓那边早就慌得不行,推着轮椅急匆匆的过来。
不行啊。
景淮安怎么能信书韫?不能!
可还不等书蔓开始表演。
站在灯光下的书韫,她对着景淮安笑了,眯着眼睛大笑的模样,让景淮安恍惚间看到了过去那个拉着衣袖撒娇的书韫。
遥远的女声也清晰的响起。
‘小安子,你一个男生, 你为什么这么怕狗啊!
‘放心,小安子我永远都帮你赶狗。’
‘小安子,你觉得我弹的古筝怎么样?好听吗?好听,我永远都会弹给你听。’
‘好重啊,你帮我背古筝啊!’
‘等我学会了新的曲子,我又弹给你听,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听众。’
纷乱而冗长的记忆,像是一场美好梦幻的大戏。
过往的一幕一幕都朝他颠覆而来。
灯光在眼前破碎,或许是他的错觉,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面前却没有了书韫的身影——
书韫抱着必死的心,卯足劲的用额头撞向了景淮安身后的墙壁。
忽然,“砰!”
沉闷的碰撞声炸开在了沉默的空气里。
景淮安眨了眼睛,充血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墙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