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做出来的那天，正是雨过天晴的午时。
茂山村后边的山脉还环绕着一层薄薄的云雾，突然红火的太阳突破云层，探出了脑袋。
江霖看着结成灰白色硬块的木制磨具，用力踩上一脚，移开，没有留下痕迹。
“这就是你说的水泥？”蹲在一旁的文瑞，小心用手指搓了搓，抬头问道。
江霖点头，“对，这东西很坚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他回身从厨房拿出斧头，拿给文瑞，指着地上的那块水泥板，说：“你用最大力气劈在这块板上。”
文瑞接过斧头，看了眼还没他小指长厚的水泥板，犹豫不定。
“你确定？我的力气有多大，你可是知道的。”
他担心等会自己一用力，把他跟江霖辛辛苦苦用一天多才终于做成的水泥板劈坏了。
“确定，你放心劈，要是裂开，说明这块水泥板还不算成品。”江霖坚持道。
听他这么说，文瑞也不再多想，双手握住斧头木柄，用最大的力气往下劈。
只听‘啪’的一声，水泥板没裂开，只是有道划痕。
而文瑞反而被震得手臂发麻，“嘶，呼……手都麻了。”
将斧头丢下，用力甩了甩手，然后也注意到水泥板上的划痕。
这下文瑞惊得双眸发圆，“没坏？真厉害。”
要知道他全力一击，可是能把石块敲碎，可这东西，他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江霖虽然对这水泥板的质量不算十分满意，但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现在最好最合适的比例了。
他轻笑一声，拉着文瑞的手，为他按摩麻痹的手。
“等会我请里正过来一趟，若是能成，很快这东西就能用在田边了。”
文瑞被江霖揉的舒服，不由眯起双眸，“你打算要将这方子卖给六叔伯？”
这么有用的东西，也不知道他六叔伯要出多少钱才吃得下。
哪知道江霖直接摇头，“这方子不能卖，也不能现在将它传出去。”
这东西在他手里用途很小，但要是被当官的人知道，那大昭的官场，很可能大洗牌。
毕竟这东西能修路、建房子、建城墙堡垒，而制造它所需的材料又特别便宜。
若是以此来做文章，贪污受贿也成常事。
江霖突然想起赵云川的大哥，是工部的人。
也许交给他，会让这东西发挥它最大用途。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水泥用在田埂水渠上。
里正得了江霖的消息，来的很快。
等他跟文瑞一样，亲手试验过水泥板的硬度后，脑中想法已经被各种思绪打乱。
他严肃地看着江霖，问：“你确定要将这叫水泥的奇物，用在水田建造上？”
“是。”
江霖坚持道，“但如今也只能用在这方面，其他的，我再安排。”
里正纠结又犹豫的抚着自己一撮细小的胡须，愁的眉眼紧蹙。
他在水泥板边转悠好几圈，最终眼睛一闭，同意江霖接下来的做法。
“但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小小的里正，可保不住你啊，江霖。”他语重心长地叹息。
他活了快四十年，自然知道这东西的神奇之处。
若是被人知道，想要独自占有，那江霖将会面临的险境不想也能猜个大半。
江霖知道里正对自己的器重与关切，如今见他愁眉苦脸，也于心不忍。
他解释说：“里正，你别担心，知县家的三公子是我好友，若是真有坏心之人恶意破坏，他也会尽力帮我。”
“如此就好。”里正最终同意了。
制作水泥的材料由里正派信任的人去准备，这就不用江霖自己一敲一打这么费劲。
最后配制水泥粉是要江霖自己完成，而所需的费用，由村里人承担。
“你也别多想，本来你为了村里水田重建，拿出这么个东西，都是村里人在占你便宜，等过后我寻个名头划几块好地给你，你想要哪个地方的地，直接给我说。”
里正细细解释道。
江霖一开始想要制作水泥，也是因为前两天下大雨，看到自然灾害对普通农户的打击有多大，一不小心就全年无收益，太苦了。
却没想到能得到里正给他的赠礼。
见里正说话不像作假，江霖也接了他的好意。
“多谢里正，那我跟家里人商量之后再告诉你。”
“行。”
-
里正行动很快，这日跟江霖商量好，次日一早就找三个族长开了会，然后传达到每一个村里人耳朵里。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江霖弄出来一个新奇玩意，能用来巩固田埂水渠，即便是暴雨来了，也不会坍塌。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是不信，小部分想到江霖来茂山村后的做法，心里慢慢却是信了。
“你说这江霖，也才十七，虚岁十八，怎么就能懂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是吃什么长大的？”有人感叹。
“他不是丰渔镇那边来的吗？听说海岛上有仙人，你说江霖是不是出海的时候，得了仙人指点？”有人突发奇想。
“你们也不能只听里正说什么就是什么，江霖说的那个鱼跟水稻一起种的，还不是就那样，我看这次，也不过是胡闹，里正也是，怎么能听信田都没种过的年轻人的话呢。”
“你这话说的，这稻鱼共生才刚刚种下去，还没出成果，最后成果如何还不得而知，你现在看不起，等人家成了，可比嫉妒。”
“我嫉妒什么？我家稻谷长大好，收成必然不会差，会嫉妒那些养鱼的？笑话？”
“行，记着你现在的话！”
不管村里有多少人反对，反正里正已经决定的事情，还是一步一步的分工下去。
成袋的材料送到江家住宅，堆积在后院。
江霖从一个人配制，到后来文瑞来帮忙，然后江珍、江雪……
他们花了四天的时间，将所需的水泥粉全部配制好。
接下来就是搭建田埂、水渠的架子、加上砂石灌注成墙。
第一个试验的在，也是位于大河最近的水田。
每次下暴雨，都是他家的田损失最严重。
当初一听到里正说有这好东西，这个田主都没犹豫，直接说让他的田作第一个试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