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霖早起后开始拿着自制的炭笔在白纸上勾勒出院子大概的轮廓。
整体的造型和框架跟茂山村其他人的院子差不多,四四方方的院落造型,但正屋他要建成二层。
因安水县全年雨水较多,屋前的台阶要高,而且四面正屋、厢房要连起搭建一个回廊道。
院内还要挖好排水沟,避免暴雨来袭时,也能避免院子内积水的情况。
江雪想在家中养些家禽,加上家中有马,后院留的位置要宽敞。
前院也留下可种植花草蔬菜的地方,一早起来后见着鲜艳的色彩,心情也大好。
黑色的炭笔勾勒出一张张简单明了的画图,将江霖心中所念所想一一展现于图纸之上。
直到江雪进门来叫他,停笔之后,才感觉到手上一阵酸痛。
原来他竟然花了快四个小时,难怪腹中有些饥饿感。
简单吃过午饭,江霖本在房间继续完善自己的图纸,但江雪却说,有人来找他。
到了正堂一看,居然是赵云川。
“今日路过此处,正好记起江霖之前说,你们租的院子好像在附近,就想着来见见,突然来访,你们别见怪。”
赵云川这一两日因他二哥和他哥夫的事情忙得昏天黑地,难得有闲余的时光,那张俏脸都疲惫了,如今笑容温和对江霖、江雪说话,但眼底深沉的郁气还是没能掩盖。
“赵公子能记得我们,是我与小霖的荣幸。”江雪为他斟茶,见江霖走进来了,知道他是找弟弟的,就跟两人说了一声,起身出了正堂。
江霖见赵云川下眼睑乌青,神情疲惫,像是好几日没能睡觉的模样,有些吃惊。
他记得前日见到赵云川的时候,还是神清气爽,如今不过两日未见,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赵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赵云川让江霖坐到自己身旁,长叹一口气,面露无奈道:“别说了,这两日可愁死我了,我实在不知该找谁说话,就想到你。”
他也不知怎么的,好像将江霖当作知心人,跟他述说着这几日遇到的苦楚。
原来是他二哥赵云玉,本来已经跟读书很好,脑袋很聪明,人品不错的秀才秦斐订亲,今年九月就要成婚了。
谁知道几日前,秦斐的老母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外戚家的年轻姑娘,安置在秦家,还每日让秦斐回家照看。
这事让他二哥知道了,当面就去质问秦斐。
秦斐说自己跟那姑娘没关系,每日回家也是躲在书房看书,让他二哥别乱想。
可他二哥自小娇生惯养,自己看中的东西不许别人指染,就让秦斐要么送那姑娘回家,要么住到安水书院内,别跟那姑娘接触。
秦斐为了能让他二哥安心,就回到书院的宿舍住,结果第二天秦母就去书院找他让他回家。
秦斐不愿,让他娘送那姑娘回家,说自己要考试,不能分心。
他娘不同意,转头找上他二哥,开始说些让他大度的话,说这姑娘只是秦斐的表亲戚,没什么别的意思。
又开始说一些哥儿难以受孕的话,气得他二哥让人将秦母赶出赵府。
这下秦母觉得丢面子,三天两头开始找秦斐哭诉。
秦斐无奈,一边为考院试做准备,一边安慰母亲,随后又找他二哥道歉。
但这两人都不想这般轻易饶恕对方,秦斐只好在两方之间调和,实在气闷时,偶尔也躲着两方人去找赵云川喝闷酒解郁。
所以赵云川才知道这么详细,期间也跟着一起帮忙给秦斐说话,让他二哥别太过生气。
赵云川说了这么多,口都渴了,喝下一口清茶。
他无奈又叹气,继续道:“直到前日,秦斐驾着马车从家中到县城时,失事落马,撞得头破血流,我二哥跟秦斐的母亲才各让一步。”
“江霖你说,这人还没成亲呢,就有这么多烦恼之事,若是让他们真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岂不是要闹得屋檐都被掀了?”
江霖听了一耳朵狗血家庭故事,觉得这故事走向真是如此耳熟。
他没回答赵云川的话,反问:“那秦家的姑娘,送走了吗?”
“在秦母第二次去安水书院找秦斐哭诉的时候,被秦斐请人送走了。”
江霖听后,觉得这秦斐还是挺聪明的,至少没让这个导火索继续呆着。
突然他微愣,前日失事落马,怎么有点像那日撞向自己跟文瑞的马车。
“那秦斐可是长得白净的青年,出事那日可是穿着一身靛蓝色衣袍?”
赵云川面露惊色,“你怎么知道?”
江霖无语,觉得这世间之事果真自有缘数。
他将自己和文瑞那日遇到秦斐的事情告诉赵云川。
赵云川先为两人还好没被伤到这事庆幸,而后又回想起秦斐被送到医馆时那副悲惨样,又不知该为谁感到悲伤。
“秦斐其实人挺好的,对我二哥也很好,就是他娘……”
提到秦母,赵云皱眉,面上是一言难尽的神情,“他娘不喜欢哥儿,认为哥儿难生养,但偏偏秦斐和我二哥看对眼,想必她心中对我二哥也是不满。”
“那秦斐可有兄弟姐妹?”
“有个已经成婚的哥哥,听说秦母也很喜欢这个大儿子,下面还有一个十岁的妹妹。”
江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深思半晌,问道:“你二哥他经过这件事,还想嫁到秦家吗?”
“我二哥是对秦母不喜,但他很喜欢秦斐。”
赵云川对感情这事无可奈何,加上秦斐确实人不错,学问也好,明年若无意外,有很大机率会中举。
他爹也是看中秦斐这点,这才同意让二哥下嫁。
否则堂堂一个知县公子,怎么也不可能嫁给一个穷书生。
“你是担心你二哥成亲之后被欺负,这才如此烦闷?”
赵云川摇头,“我二哥虽是哥儿,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他的,我是担心他嫁到秦家,若是日日跟秦母争吵,到时秦斐也要每日在两人之间调和。”
“你也知道,哪怕是感情再好的夫妻,也会因烦心事消磨掉起初的情感,而我二哥他又是一根筋,我怕他以后过的不开心。”
江霖看着一脸愁苦的赵云川,带入一下自己。
若是江雪跟喜欢的人成婚,却被婆婆刁难,那他该怎么办呢?
本还平静乌黑的双眸中渐渐升起丝丝凉意,江霖压下心中的怒气,看向赵云川。
“我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就是要看秦斐愿不愿意做。”
赵云川有些惊喜的看向江霖,急忙开口:“什么办法?”
“让你二哥和秦斐成亲之后,搬出去自己住。别在赵府住,也不住在秦家,自己买个院子。”
赵云川听后怔怔想了许久,心里觉得这方法好,如此他二哥就能独自管家,还不受秦家人管教。
但他担心,“只怕秦母她不愿意。”
江霖回道:“秦斐有个大哥,你买个院子送到他手上,再给他许些好处,让他管一下秦母。花钱消灾,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件易事。”
“再说,这又不是让他们断绝母子关系,只是不住在一起,就跟分家一样。这事在大昭来说,不也是常见的事吗?”
赵云川面上神色不定,眼中似有万千思绪一闪而过。
正堂安静了许久,赵云川好像下定决心一般。
“你说的是。”他深吸一口气,笑得畅快,“我回去就找秦斐商量。”
走之前,他重重拍了下江霖胸脯,珍重道:“多谢。”
分明是两个字,却又千言难诉的意思。
江霖轻笑,跟赵云川对视的眼坦荡清白,“那我先祝你一切顺利。”
“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