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虽云彩浓厚,光线暗淡,但江霖在水下的视线并未受限。
他如今正在一堆色彩艳丽的珊瑚群中穿梭,偶尔有鱼群经过时,他也会避让,毕竟这些海底生物是真的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发现有一只贝壳张着大嘴在吐泡泡,江霖接近它一看,那贝内肉体粉白软糯,可惜未见珍珠的影子。
他对吃贝壳肉不感兴趣,于是放过这个在海下自娱自乐的贝壳。
突然一阵小海浪翻滚而来,江霖抓住珊瑚石稳住身子,等风波去过,继续寻找。
他找了半小时,终于在一处珊瑚礁底部见到一个披着青色海草的巴掌大贝壳,直觉告诉他,这贝壳里面有东西。
于是他接近贝壳,把它捞在手中,除掉它身上悬挂着的海草。
见贝壳嘴紧闭,便从腰带处拿出随身带着的短匕首,将匕刃轻轻撬开紧闭的贝壳口,果然见着被软体包裹的一大一小两颗粉白色珍珠。
江霖将珍珠拿出后,便把那贝壳放回原处,见贝壳慢慢将开着的口闭合后,才观察起手里的珍珠。
大的有拇指大小,光泽明亮,珠体圆润,算是上品。小的小指大小,呈扁圆状,色泽偏暗,算中下品。
但不论怎么样,这一次出来,他也算有所收获。
接下来江霖趁着时辰早,在方圆十里之内游动,又找到一颗淡蓝色的小珍珠。
之后两三个小时过去,见再无收获,也只好用渔网捞了两条大鱼回去。
浮出水面时才发现天竟有些暗,海风也逐渐变大,这是将要下雨的前兆。
顾不得身上的海水,他把留在船上的衣服穿上,就开始划着船桨向村码头前行。
渔民下海,最担心就是天气突变,最大的威胁除了食人的鱼类就是暴风雨。
若大雨要来时不能上岸,届时一只孤船在海上,只怕生死难料。
江霖其实已经算最晚回程的人,其他在海上的村民们见天色不对,早就驾船回家,所以他一路而来,并未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可是在距离村码头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却见一艘船翻倒,而船的主人正紧紧抓着船底,口中呼喊着求救声。
但四周都是空荡荡,连村码头都瞧不见人,翻船的人喊了好几声都未听到回应,身下的双腿却仍在抽搐,腿上的肌肉泛疼使不上力气。
一瞬间,他有些绝望,几乎以为今日自己必要命丧于此。
突然一阵狂风卷着海浪翻滚而来,他手上的船被推移,再也没有支撑点,整个人也被海浪卷入海下。
吃了好几口海水,他双手划动想要往上游,可身下无力,上肢怎么使劲都无用。
口中含着的空气快要耗尽,他不甘心,倔强的伸出手却只抓到无形的海水。
意识逐渐丧失,耳边轰隆隆的声响震响脑内,在视线消失之际,他彷佛看到一个黑影极快的向他奔来……
江霖把人救上船时才发现落水的那人竟是鱼行帆,还好救下的及时,他给鱼行帆又按又拍了几下,将人口中的水排出后,鱼行帆的意识也逐渐苏醒。
刚发现有人落水时,江霖还愣了一会,因那人瞧着并无生命之忧,他本不想多管闲事。
若不是那阵狂风把人卷到水下,只怕江霖都要当没看见走人了。
谁知道若是到时候他将人救下,那人回村之后不多嘴还好,多嘴的张嘴一说是遇到他才会落水,到时只怕他克星的名号更甚不说,被讹上就更不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那人游泳也能上岸。
可惜事与愿违,大风刮来,人被淹了。
江霖自知不是无心之人,有人在他眼前有性命危险,终不能狠心离去,于是只好驾船靠近,入水救人。
也幸好人晕了一阵,他救人的时候这人没挣扎。
看着面色苍白的鱼行帆两眼渐渐清明,他神情未变,继续划着船慢慢到了岸边。
“江霖?”鱼行帆意识清醒后先庆幸自己被人救下,后睁眼一看,救下他的竟是曾经的玩伴,一时间心下五味夹杂。
他想到之前家里人对江霖的辱骂以及要求自己远离江霖的话语,不禁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多江霖一眼。
“你还想呆在船上多久?”江霖下船将船固定,回身却见鱼行帆还低头坐在船上,眉梢微紧,面露不解,“暴风雨要来了。”
“啊?”鱼行帆还未意识到江霖是在与他说话,呆呆地抬脸,然后指着自己开口,语气困惑,“你在和我说话吗?”
江霖怀疑这人是不是被水泡傻了,无奈叹气,“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跟你说话还能跟谁?”
这下鱼行帆醒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动作迅速下船,却因刚刚的意外,身体还未恢复,差点摔倒。
江霖一看他情况不对,伸手扶了他一下,等他站稳之后问,“还能走吗?”
他记得鱼行帆身上好像没有伤口血迹,应该是未受伤。
“我没事,江霖,刚才真的太感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只怕今日要命丧这海中。”鱼行帆站稳身子才意思到后怕,刚刚若不是江霖即时赶到,他可能真的要没了。
江霖接了他的感谢,但没当成重要的大事,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巧合罢了,“以后出海小心。”
嘱咐鱼行帆一声,他带上船上的木桶,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鱼行帆伸手要抓住江霖的手,却被他躲过,只好拦在人前面,“江霖,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恩人,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要开口,我一定会去帮你。”
江霖见他面色正肃,两眼诚恳,不像说谎敷衍。
“你只要别将这件事说出去就好,其他事,不需要你做什么。”
“为什么?”鱼行帆不懂,分明只要把江霖救他的事情宣扬出去,大家不就知道江霖是一个好人,也会更加接受江霖了吗?
可江霖却要他不说出去,这让鱼行帆很难受,他想让村里人不要对江霖有偏见。
“没有为什么,你照做就好,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江霖说完,见鱼行帆还挡在他面前,就绕开他走了。
鱼行帆失望地看着江霖离去的背影,虽满心困惑,但答应了此事,也只能将它憋在心里。
于是等鱼行帆回到家中,家里人见他衣服都湿了,身后也没收获,就问了一声。
鱼行帆只好将自己翻船落水的事情说了,但也只说自己是游回来的,并未提江霖救自己的事。
鱼家人听到他落水的消息,一阵担心受怕,全家人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一边,见只有腰上、腿上几处乌青,并未大伤才放心。
“这定是海神保佑,明日若是天晴,我们全家都要去祭拜海神。”鱼家奶奶双手合起朝着大海的方向拜了三拜,嘴上碎碎念念着平安。
“好,明日大家都给海神大人磕头拜谢,三儿,你记得多拜几次。”鱼母也心有余悸,跟着鱼家奶奶拜了三下。
鱼行帆在家里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一兄一姐,家里人都常叫他三儿。
而此时鱼行帆见他们如此做派,差点想说自己并非是海神保佑,而是你们曾经嘴里的克星江霖救下的,但又记起江霖的嘱咐,只能将话语咽下。
他也记不清什么时候村里谣传江霖是克星的事,反正他从八九岁开始,家里已经让他慢慢远离江霖,不让他过多接触。
鱼行帆曾经问过奶奶,为什么叫江霖是克星,毕竟他跟江霖玩了好几年,什么事都没事。
奶奶只说江霖命硬,克死自己的爷爷奶奶,还说若是鱼行帆再靠近,也会被克到,让他一定要离江霖远远的。
“可是大夫说江爷爷、江奶奶是病死的。”当时鱼行帆曾如此为江霖辩解。
却被奶奶轻轻打了一下嘴巴,然后语声严厉道:“若不是那小子出生,江家二老也不会病,之前人都好好的没事,怎么偏偏那小子出生就生病了?奶奶还能骗你不成?”
最终鱼行帆也没能争得过奶奶,家里其他人也慢慢被奶奶影响,开始对江霖不喜,一直至今。
酝酿许久的暴雨终究下了,鱼行帆站在屋檐下,听着“哗啦啦”的雨声,身后是家里人在闲语。
他看着白茫茫的雨幕,心里想的却是明日要去祭拜海神的事。
“明日去请求海神保佑江霖健康平安吧。”鱼行帆轻声喃喃,并未敢让家里人听到这话,否则怕是他们又闹得鸡犬不宁了。
“三儿,天晚了,歇息吧。”
“嗯,知道了,娘。”
这场暴雨落了一夜,狂放的大风好似要把附近的所有物都席卷上天一般,脆弱的树苗被连根拔起,有些更是拦腰折断。而暴风强雨之后,则是一望无际碧蓝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