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飞鸥映碧海,渔民划桨满心归
这一幅本是极美的景象,可对于以打鱼为生的渔家村民而言却是平常。
渔家村西靠山岭,东临南缘海域,户户以打鱼为生,如今夕阳初现,已至渔民归来之时。
妇人儿童提着桶盆渔网归家,途中少不得聊些村里人趣事,而这一两个月最常提到就是江家人的闲话。
有说江家夫妇命苦,还未来得及享福竟就这么走了,留下姐弟两人相依为命,实在可怜。
有说那江家大姑娘竟十九还未嫁人,这江家夫妇一走就要为此守孝两年,到时出孝期真成老姑娘。
又有人搭话,说江家姑娘长得好,干活也利索,实在可惜,怕是以后只能找个鳏夫凑合过日子。
说来说去,等聊到江家小子的时候,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各位婶子,平素见你们胆子挺大,如今怎么提到那江家小弟竟如此畏缩。”有新嫁来的年轻妇人疑惑。
年长些的大娘赶紧与她解释道:“那江家小子命硬,刚出生没过多久他爷爷奶奶相继病逝。”
“一个多月前他爹娘出海落水走了,村里都在传是他克星的,克与他亲近之人。你以后见到他可要离远些,小心被克到。”
“真的假的?”
那新妇心下虽不信,但见长辈们都是如此的模样,也暗自想着,以后自己若是见到那小子,也跟着离远些罢了。
后来一行人又聊起其他话题,慢慢走远了。
江霖沉默走在那些妇人身后不远处,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传入他的双耳,并未引起他的神情波动。
他挑着担,两个装满海水和鱼虾的木桶悬挂两头,瞧着沉重。
但他走的步履极稳,就这么走了两刻钟回到自己家中。
渔家村整个村子不过四五十户,百来人口,是个小村。
村子坐西朝东,一条平铺坦荡的泥路由村头到村尾,两边最常见是泥石合建的房屋,瞧着很是贫苦。
江霖的家在差不多到村尾方向,从村码头到家中,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即使是身体强健的他,挑着这么重的担子,走这么远的路,也有些累了。
两大三小的泥草房被木制的篱笆围着,院子左侧开了菜地种些姜蒜葱和青菜,如今也长得生机翠绿。
右侧厨房里冒出的轻烟袅袅而上,随后,一个头上包着靛蓝色头巾、长相清秀可人的年轻女子端着碗筷走出来。
那女子不经意间抬眼,望见进院子江霖,两眼一亮,顿时笑容满面。
“今日回来的晚些,可是遇上什么事?”女子开口,语气温和,关切之意满满。
江霖把挑着的木桶放到厨房门口,动了动被压得酸胀的肩膀,摇头,“平安无事,阿姐放心。”
这女子就是江霖这身体的姐姐江雪,他如今在世唯一的亲人。
“那便好。”
江雪建见弟弟一如既往,便让他洗手擦脸,然后进屋歇息,自己端着碗筷进正屋,放到餐桌上摆好,之后回到厨房继续做菜。
江霖见她正忙,也没打扰,进左侧大的那屋子换了身衣服。
身上的衣服在划船返程时被海水沾湿,穿着极为难受,还有股腥味。
若是曾经的他见此,早就把这一身衣服丢了,可如今不能如此了。
这个家很穷,就算他每日进海打鱼赚来的钱,也仅仅是维持生计,所以一身衣物破了缝补,旧了继续穿。
在“他”的记忆里,家里人已经三四年未制过新衣。
江霖在半月前还在为毕业论文答辩努力,谁知一朝穿越,却要为了家里生计发愁。
不过这两日他打听到一个消息,也许能改善这贫苦的日子。
把脏衣服放到屋檐下的木盆里,正好晚饭做好,便走进旁边的正屋。
正屋比他的屋子大,是原身爹娘最初建成的房子,有左右两房间,中间是正堂,用来待客和吃饭。
江雪的厨艺不错,每日做饭都极其尽心。
只是渔民人家吃得最多的也是海鲜,连吃半月,江霖再喜欢也觉得腻了。
不过他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依旧面不改色地把饭菜吃完。
帮着江雪收拾好桌碗后,江霖让她坐下,告知她一个消息。
“我昨日在镇上听到一个消息。”
他见江雪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听讲地姿态望着自己,顿了下,继续道,“他们说安水县金银铺子的朱老爷花重金求鱼,要长相漂亮、奇特的。”
“我打算明日驾着船再走远些,若是晚归,你莫要担心。”
江雪听后面色一变,后又强忍着忧虑嘱咐道:“那你可要小心,若是实在找不到就先回来。”
她知道如今家里已无积蓄,加上弟弟生性强势,计划好的一定会去做。如此,她再担心也只能忍下。
江霖见她面色沉重,也懂她心思,便随她的话点头,答应不会回家太晚。
“明日镇上的人来收鱼,门外那两桶都卖了吧,家里还有剩余。”
他们村的鱼打上来是不用送到镇上去卖的。
村长与镇上两家酒楼定了合同,每日打上来的海物都会有酒楼的伙计上门收货。
但也会挑选,乱七八糟的海物不要,所以他这几日带回来的都是简单的鱼虾。
“好,你放心。”江雪点头答应,这事她经常应付,很是熟悉。
之后两人又聊了好一会,主要是江雪说,江霖安静的听,偶尔搭话,让场面不觉得尴尬,直到夜色渐深,才各种洗澡后安睡。
第二日一早,江霖吃过早饭,带着江雪给他做的杂面饼出了门。
其实这时出门已经比村里出海的人晚了许多,平素他们卯时末,就是六点多出门,如今差不多七八点,可一路走来,还是遇上许多村民。
那些人的模样在江霖的记忆里一一对应,有些熟悉,有些模糊,有些友好,有些冷淡……
他面不改色地走过一个个房屋,并未理会看到他就默默移步的村民。
对他来说,这些人也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值得深交。
快到村口的时候,一个搭着泥墙的院子里走出个老人,见他经过时大吃一惊,后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以她的面色看,不是好话。
江霖觉得原主能在这村里生活这么多年,也算性情坚强之人。
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经常明里暗里传一些诋毁原主名声的话,等到原主父母离世,更是肆无忌惮,恨不得当面指着鼻子骂人灾星。
若是他自己,早就搬走了,这种村子毫无一起生活的价值。
当然,这次也是为了赚到离开这里的钱,他才打算去完成朱老爷的任务。
今日的大海还是一平如镜,偶尔微风吹过扬起片片涟漪,一眼望去能见着漂浮在海面上的点点黑色,那是村里的渔民找到合适的位置在撒网。
江霖没跟其他人一起,因他捕鱼的方式有所不同。
把船划到海的北面,那里有许多礁石暗流,渔民不会过来这边。
这里已经瞧不见任何人的船只,但江霖还是继续把船划更远一点。
他找了一个大石头把船固定,然后拿着不过一米多的渔网,脱了外衣,一头扎进海里。
海下是五彩斑斓的世界,江霖滑动着四肢,身体像鱼一般游动,越往下游越顺畅。
原主其实也是出海的时候出事,落水死亡的。
江霖在原身苏醒的时候,他的尸体其实已经躺在海下百米的海域,周围小鱼似乎把他当食物,张嘴用牙齿磨着他露在外的皮肤,若没有江霖,怕是早尸骨无存。
而在原主身上苏醒的江霖,不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还得到能在水下无需呼吸的能力,甚至他游泳的速度,也随着他下水的次数增多,越来越快。
江霖并不会打鱼,但为了不被人认出,也只能每日拿着大网进海里追赶鱼群来抓鱼,简直身心疲惫。
海里漂亮的鱼很多,有毒也不少。
他随着海流移动,见到可爱小巧的小丑鱼、形状色彩漂亮的珊瑚、悠闲移动的海龟……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他终于选中了目标,抓到五只色彩漂亮、条纹斑点独特的月光鲽鱼。
在此期间,他还遇上好几次凶猛的鲨鱼、电鳗,但它们都跟看不见江霖一般游走。
他没有深究这是为什么,反正如今也找不到答案。
回程很顺利,等到浮出海面时,就看到太阳已经西下,但晚霞未出,还不算晚。
把那五只鱼放在准备好的小木桶里,放了些珊瑚、小虾喂食,这时自己才感到肚腹饥饿难耐,把杂面饼吃了才好些。
等身上的海水被晒干,原本蜜色的皮肤微微发热,他把衣服穿好,然后慢慢划着船桨离去。
回到家时西方天际才渐红,江霖走进院子,却见正屋房门微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私语。
等他把装着鱼的木桶放入厨房内,走到门口时,听到江雪跟一个妇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