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就听见了开门声,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又是一阵关门声。
两个小时后,沈添才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露出了半张脸,眯着眼睛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大概是看不大清楚,他揉了揉眼眶,“爸!您这么早出去干嘛了?”
厨房里沈铁道穿着围裙,袖子挽在手肘,拿着汤勺搅着瓦罐里正炖着的泛着金黄色的鸡汤。
沈铁道放下汤勺,“快起来,趁着早上没什么人挤公交车,免得跟上班的年轻人碰到一起,人家还要跟我这个老头子让位置,这样不好。”
沈添才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才六点半,“您这是跟谁炖的汤?”说完,他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打了个哆嗦。
“你快把衣服穿上,快入冬容易感冒,小心风寒。”沈铁道从厨房出来,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口,眼神示意厨房那,“香不香?”
沈添才点点头,夸张地闻了闻,“真香!跟谁炖的?”
“你问得不是废话么!肯定是小宋啊!”沈铁道懒得理他,转身又进了厨房,像看宝贝似的,守在煤气灶旁边。
沈添才叠好被子,“啧”了一声,“不是看不顺眼么!过了一晚上,就变成小宋了。”
“你嘀咕什么?还不快点去洗漱。这汤送过去时间刚好,味道也最好的时候。”沈铁道催促道。
沈添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进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等他出来时,沈铁道已经换了身很少穿的皮衣,汤也装好放在桌上。沈铁道不满地看了一眼沈添才的鸡窝头,意思是你小子快点,别耽误我见小婿。
沈添才哭笑不得,立马换了身衣服,扒拉了一下头发。提着汤袋子,恭恭敬敬地请老爷子出门。一路上碰到小区熟人,沈铁道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出了小区大门,梧桐树叶随着风不断落下,昨晚下了小雨,树叶零零散散贴在湿漉漉的地面。
“哎呦!”沈铁道光顾着回头和人打招呼,没注意到脚下,踩在了水坑里,他抬脚看了一眼鞋子,“打湿了。”
幸好沈添才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不然得摔在路边水沟里,指不定还会扭到脚。
“您小心点儿!”沈添才看了看他的脚,让他动了动,看着没扭到才放心,又问道:“要不回去换一双鞋?”
沈铁道看了一眼滴着水的鞋子,“行吧!你先去马路对面车站等我!”
沈添才犹豫片刻。
沈铁道一面回头催促,一面往小区走去,嘴里还不时念叨。
“这双鞋还是第一次穿就弄脏了出师不利!”
“这老头!”沈添才听见,笑了笑,转身往车站走去。
………
十分钟后
车站等待的沈添才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抬头才瞥见老爷子从路口出来,正一脸笑意地朝他走来。
沈添才捂着嘴笑了笑,看着沈铁道油亮的头发,“怪不得这么久,原来………”
他话还没说完。
呲——嘭———
!!!
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在路面极速摩擦的声音,只听嘭的一声,一个人影毫无征兆地飞了出去,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落至水泥地面,同时在他身下一阵猩红的液体慢慢渗出,逐渐扩散,染红了地面。
沈添才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在脸上,一切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辆撞飞,那车快速逃离。他的心仿佛也随着父亲的身影一起碎裂,一片混乱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交织。
马路上零星的几个人,发出惊呼。
沈添才一阵战栗,才回过神,急忙冲过马路。直到看见沈铁道躺在血泊中,全身鲜血淋漓。
他颤抖着双手,这时才知道,一切是真的。他蹲下紧紧地抓住沈铁道的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他哭不出声,也叫不出来。
路人们纷纷围观,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但时间似乎变得异常缓慢。三分钟,救护车就赶到了,医生们忙碌地进行急救,但他们的表情已经透露出了不乐观的消息。
沈添才机械性地跟着上了救护车,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紧闭着双眼的父亲,一直到沈铁道进了抢救室。
随着抢救室的门一关。
沈添才生生地跪在了地上,路过的护士和医生看到他白色衬衣上一身血,脸色煞白,赶忙将他扶在银色椅子上坐下。
“谢谢你们!”
“我没事!”
众人走后,沈添才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抢救室的灯。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突跳,深深蹙眉,完全消化不了此刻的境况。仿佛,这灯是他最后的希望一般。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沈添才从口袋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整个一半边,从手到手臂,再到整个衣服全是干了的血迹。
他看着来电显示,最终挂了电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挂了宋卓电话。此刻,他不想见任何人。就想一个人这么待着,等他的父亲。
沈添才强撑着一口气,双手撑在座椅两旁。
………
高架桥上,一辆越野车,极速行驶在车道上。车轮飞速旋转,风声呼啸,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甩在身后。车里的人,双手死死地把着方向盘。
“外公!查到了么?”
电话那头说了一些事,宋卓挂了电话。
脸上的怒气未散,眉头深压,狰狞之色褪去,却渐渐浮现出越来越明显的不安之态。
昨天他就有些心绪不宁,抓紧安排了一些事。最后,还是惊动了外公,安排妥当后,便赶忙从滨城飞回了热城。
刚下飞机,一开机就看到了沈添才的短信。打电话过去,却半天没人接听。他又接着跟李仁青打了个电话,过了半小时,李仁青来电话,说是听吴迪奥的亲戚说,沈添才父亲出了车祸。
刚刚他外公的人调查出来,这事是宋家大伯安排人干的。外公让他放心,这事他来处理。
宋卓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他大力地扯开领带。他气自己为什么没想到,找人先保护好沈添才和他的家人。他也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往事。
是的,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后悔。因为,在没有足够对抗的手腕和能力时,会害了自己在乎的人。
这是他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