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后,云逸之庭
沈添才下车,在原地跺了跺脚,他扶着车门环顾四周。心想,这位置可真是个风水宝地。一抬眼,烟雾缭绕中一座极其考究的古风庭院,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云逸之庭!”沈添才嘴里小声念着,若有所思。
“哎!人呢?”李仁青下了车,走到宋卓身旁说了几句,回头一看少了个人。
宋卓本就面对着李仁青站着,随着这人转身,视线越过李仁青,向后看了过去。
沈添才回过神,从车尾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刚刚下车腿麻了,就在原地站了会儿!”
李仁青转过身上前,“我还以为你跟在我身后,还是宋卓发现了你没跟着过来。”
沈添才随着李仁青一同往宋卓那处走去,大概真的是坐车累了,一时没注意到脚下的泊车障碍物,整个人朝宋卓的方向扑了过去。
咚!!!
一声闷哼,沈添才向前倒时,看见宋卓眉头紧锁,本能的上身又向后拉,惯性使然,还是朝前跪了下去。
沈添才:“………”得!拜了个早年!
实在是太疼了,不过,他身为一个男人,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哭出来,不合时宜的好胜心就这么突然冒了出来,灵机一动,“哈哈哈!宋总跟您拜个早年!祝您生活幸福,万事顺遂。”
李仁青上前弯下腰查看。
宋卓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默默收回了伸出的手,只是看着沈添才的膝盖。
沈添才矮本来就比宋卓矮了半个头,现在又因疼痛坐在地上回魂。在同宋卓说话的时候,只能这么仰着脑袋,有些费劲地看着这人。
不一会儿,户外停车处从车上下来不少人。宋卓见他还不起来,便蹲在了他旁边,接着李仁青也蹲了下来。几个大男人并排着,情景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与可爱。
林西刚挂完电话时,就看到了沈添才扑向宋卓的画面,他赶忙上前将沈添才拉了起来,“怎么样了?伤到哪了?”
“嘶!“沈添才皱了皱眉,被他扯的没站稳,差点又摔倒,好在他一个马步稳住了。以前因小时候不听话又体弱,他亲生父亲沈北海托人找了与师傅,让他跟着师傅练了两年的功夫,他依稀记得师傅爱品茶,喜音律,园子也像这“云逸之庭”的布置,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脚放在我膝盖上,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宋卓不等人反应,便蹲下用手将沈添才的裤腿撩起来,借着李仁青的手机亮光,看了看。
李仁青拿着手机问:“伤到骨头没?”
宋卓捏了捏他的小腿骨和膝盖,抬头看着沈添才,试探性问:“这里还是这里?”
沈添才垂眼看着他的指尖,想起了什么,然后笑了两声,“没事!不至于,就是刚刚突然一下有点疼,现在还好。”
宋卓挑眉看去,颇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真的?你膝盖磕破皮了。”
“嗯。”沈添才歪头一笑,呼出一口气,拍着胸脯,打趣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男人身上怎么能没有点伤呢!”他说完,还不忘收回自己的脚,弯下腰拍了拍的裤子,“多谢宋总关心!”
李仁青见沈添才眉头舒展,腿没有事,也跟着松了口气,没心没肺拍着自己的后背,笑着道:“来来来!我背你过去!”
宋卓无语摇了摇头。
沈添才贱兮兮地笑了笑,爽快的说道:“行啊!”
李仁青也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要脸。
宋卓更是觉得这人就是个孽障。
林西上前,拉着宋卓笑得前仰后翻,灵机一动,“那我也要背,宋卓!你去年还欠我一个生日愿望,要不就这个吧!”
宋卓不理这帮人,一个人大步朝前走去,“还没喝上酒,就上头了。”
沈添才最后没要李仁青背,慢慢跟着走了进去,四人要了个包厢,包厢外古筝之声随着飘逸的纱帘,传进隔间。
“宋卓去哪了?”李仁青坐下问。
林西指了指外面,“刚刚好像在跟这家老板说话。”
沈添才听着古筝的之声入神,思绪飘飘荡荡,让他想起,那两年跟着师傅学武的光景。在满树白花如覆霜盖雪的流苏树下,风轻轻吹起,花瓣漫天飞舞,其中一两片落至茶盏中,一师一徒悠闲地躺在椅子上,嗑着瓜子。
在那时,师傅曾经说起过,他本是喜好琴音之声,却因生计做了武师,也和多年好友从此形同陌路。多年后,沈添才在一次偶然之际,曾匆匆见过师傅一面。那时沈添才遇到危险,是师傅救了他的命,当时师傅身边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
等他回过神时,和包厢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往洗手间走去,他想看看自己的膝盖,伤的严不严重。就在他路过古筝之声的隔断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他师傅喜欢的曲子之一,只可惜有几处弹错了。要是换作自己,师傅定是会责骂几句,自己则欠身抱拳假装哭诉,师傅只能回礼,继续耐心教导。
“要试一试么?”那女琴师停下问。
沈添才想了想,点了点头,“多谢!”
沈添才修长的手指,抚过琴弦,琴弦随之动起来,虚微,飘渺,若隐若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继而,如幽涧之寒流,清清冷冷如松根之细流。
宋卓正从外面进来,就听见不同寻常的音律,他虽不太懂,但还是能听出一些故事来。
一抬眼,就看那弄琴者于白纱之后,影影绰绰。只见他信手拔弹,从容典雅,一声声清新的音符从指尖泻出,凉凉的,如同穿越时空的思念,那人惬意的神情不自觉地随筝音露出。
这曲子让宋卓突然想起了他的母亲,也是一偶然一天,看到了他妈妈弹古筝的样子,只不过不是这首。他母亲的人生没有这曲子那么自由自在,而是被命运锁住,为了家族,嫁给了他的父亲,甚至最后……
弦律之声停止,宋卓陡然走出几年前的梦境,周围一片静寂。他站在原地,心绪又恢复到它的本来面目,孤独、苦闷和烦躁。
一曲弹完,沈添才起身欠礼,拨开纱帘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宋卓时便是一愣。
就那一瞬间,沈添才看着宋卓深如寒潭的眼睛,只见他眼眸中满是悲戚和执拗。如同那海上的一叶孤舟,一任在汹涌波涛中沉浮,在蛟龙怒吼中逃生,在狼奔豕突中惊惶失措,而此身正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中奋力前行。
沈添才不自觉上前,拉住宋卓得胳膊。
宋卓回过神,眼中复杂的情绪一瞬间褪去,待看清是沈添才时,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恍惚,开口便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会弹古筝?”
沈添才点点头,笑得通透,更笑得真诚。
宋卓机械性地将背在身后手里提的袋子打开,里面有碘伏和创可贴,他往前递了过去,“给!”
片刻后,沈添才接过方便袋,笑地真心实意,“有心了!谢谢宋总!”
“嗯!关心员工应该的。”宋卓说的理所当然,“当然,你也不必太感动。我先回包厢,你自己去洗手间处理一下。”说完,便晃晃悠悠地进了包厢。
沈添才看着宋卓的背影,心中疑惑,想起刚刚宋卓的失魂的模样,这人到底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