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当韶宏伟最后给小车班的人开完会，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赵大军陪着韶宏伟离开了食堂，目送他进了副主任办公室，又转身往食堂而来。
丁武阳坐在那里没走，显然在等他。
虽然到了晚饭时间，但两人看上去没有在食堂吃饭的意思。
两人在座位上聊了几句，赵大军起身去了厨房。
丁武阳坐在座位上，用手机发着微信。
他在联系下面的司机师傅们，看他们对今天韶宏伟开会内容的反馈。
大多数司机都对韶宏伟的禁酒令有怨言，有的甚至报以粗口。
这让丁武阳心里感到很舒坦。
只要底下的弟兄们都不满，那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种情绪。
二十多分钟后，赵大军回来了。
丁武阳欠了欠屁股，算是对这位一直很把他当回事的科长客气了一下。
赵大军因为来县委办时间短，根基不深，对像丁武阳这样的‘老人’，自然尊重三分。
甚者很多时候，不得不被这些‘老人’的意见绑架，努力迎合他们的想法，以维持自己的威信。
在赵大军的意识里，如果得不到这些在县委办日久，而且树大根深的‘老人’们的支持，要想在县委办立足可就太难了。
正基于这样的认识，导致赵大军在韶宏伟对行管科进行改革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支持这位能干事的副主任，而是用他固有的思维，选择了和下面的人站在一起，与韶宏伟对抗。
刚才在开会时，赵大军一边听着韶宏伟的讲话，一边不住地观察底下人的反应。
他看到司机师傅和厨师队伍里，大多是不满，甚至有人脸上显露出不屑来。
这样的反应，多多少少令赵大军有些心惊。
如果下面这些人拒不服从，甚至闹起事来，这可怎么办？
他想了解下面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想找到自己在这种环境下的立场。
尤其是，一直对他所有关照的县委办主任王畅，多次叮嘱他，韶宏伟主管行管科后，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他沟通。
所以，赵大军刚才去厨房看了一圈后，先和厨师长杨霖说了几句话。
杨霖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愤怒，对韶宏伟的措施大放厥词。
什么定人定岗定菜，搞什么厨师菜品责任制，还要重新评定厨师的技术等级，和收入挂钩？
这些明摆着是不信任我们这些厨师的水平，故意刁难厨师吗？
说这样下去没法干了，大不了带着手下的弟兄们走。
一旁的厨房主管，热灶上的陈浩也在旁边帮腔，表示这样改，后厨没法带，人也没法管了。
被厨师们这样一嚷嚷，赵大军心里更没底了。
他走出后厨，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给王畅打去了电话。
把今天下午开会，韶宏伟给大家讲的事情，尤其对厨师和小车班颁布的规定重点说了一下。
王畅就问：“下面的人怎么反应，应该很不满吧？”
“何止是不满。”赵大军环顾了一下四周，“厨师们怨气冲天，都说这样改就都不干了。”
“噢，真的？”王畅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这样的厨师有多少？”
赵大军想了一下：“厨师长带头，主管意见很大，底下大多是他俩的小弟，都听他俩的。”
“如果这两人不干，我看厨师们都得走。到时候，咱们食堂可就趴窝了。”
“我觉得事情非同小可，赶紧给你打电话。”
“王主任，你说这事儿我该怎么办？”
王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司机那边呢，对禁酒令怎么说？”
赵大军叹了一口气道：“师傅们意见更大。”
“我觉得韶副主任这件事确实欠妥。”
“你说规定个上班期间不许饮酒，这也说得过去，毕竟这是司机的工作纪律。”
“可把下班时间也包括进去，这是在有点不近人情了。会上，我当时就提出来质疑。”
“噢，不错！”王畅鼓励了一句，继问：“韶宏伟怎么说？”
赵大军道：“他不同意我的说法，坚持自己的决定。”
“而且，不光是我，丁武阳也表示这样做不行，谁家里还不有点事，人情往来的，哪能挡住喝酒。”
王畅问道：“你说话都不管用，丁武阳就更别说了，是不是给顶回去了？”
“是的，王主任。当场就给顶回去了。”
“现在，丁武阳在食堂这等着我呢。他心里憋屈，想找我出去喝一杯。”
“王主任，事情到现在这样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赵大军最后请示道。
王畅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丁武阳找你去喝酒，你就跟着去。”
“不过，就你俩也太没意思了。你把后厨那两个人也叫上。”
“但人一定不要多，闲人千万别叫，要保密。”
“喝酒过程中，大家有什么想法，只限你们几个知道，千万别说出去。”
“但你要随时发微信告诉我，我好心里有数。”
“至于你嘛。你干过营长，知道遇到这些事情怎么办？”
最后，王畅给了赵大军一个不清不楚的答复。
赵大军一听，顿时明白了王畅的意思。
这是让他在背后鼓动厨师和司机闹点事情的节奏，而且要秘密。
赵大军迟迟疑疑地道：“万一他们的想法太偏激，到时候闹出事来，上面一旦追究起来，会很麻烦的。”
“切！”王畅不屑道：“你们四个人，谁还能说出去。”
“上面调查怎么啦？只要弟兄们的诉求合理，任何人都不能漠视。”
“再说，这件事又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都是下面的人闹的。”
“起因是韶宏伟的瞎胡闹，责任在他，又不在你。”
“何况，你在会上公开提出过异议，但他一意孤行，没有采纳。”
“到时候，你的形象会更正面，领导和群众的眼睛自然都是雪亮的。”
赵大军醒悟道：“嗯，我明白了。”
“我这就去，把他们三个叫在一起，核计核计这事儿。”
“一有结果我就给你发微信。”
挂了王畅的电话，赵大军返回食堂，找到厨师长杨霖，伏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杨霖眼睛闪亮了一下，看着赵大军点点头。
又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陈浩，对赵大军道：
“我俩手头这点活干完就过去，大约半小时吧。”
赵大军不再说话，转身出了厨房，向食堂大厅里坐着的丁武阳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