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休整一会儿,就趁天色还早又踏上了向南的行程,邱四一开始还很兴奋,才出城就没了一开始的热情,走一段路回一次头,估计在考虑要不要放弃。
披着星辉月光还走了快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经捷城和春熙城的交界处万丈岭。山脚下有个规模甚小的村庄,零零散散住着二十多户人家,妄生轻车熟路地敲响了一扇门,姑娘小心翼翼地露出一条缝,看清来人后一把将门打开:“小师傅!你来了哟!”
“阿弥陀佛,”妄生行礼,“岑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岑秋招手让所有人都进屋里去:“来来来,你们是小师傅的朋友吧,快都进来。”
六个人和一只鹿的进入让着本就不大的屋子更显拥挤,岑秋把未完成的绣品胡乱丢进竹篓,殷切地给他们倒上茶:“真是招待不周,茶都凉了——各位这么晚还在赶路,可是有急事,不如我明个儿赶早给你们租两辆牛车?”
妄生道:“不必,我们并没有什么急事,只是途经此处,来借宿一晚。”
“唔……”岑秋盘算一会儿,“我这只两间空房,最多也就住四个人,得有两人和我去刘叔那看看。我看这位公子身子不太爽利,就留下莫再奔走了吧。”
肖霁霜在桌边坐下,并没有拒绝。
更影便说:“我和他一起。”
君须却皱起了眉:“你一个姑娘家,就算我们没什么坏心思,同三名男子住一块总归不便,难免有所忧虑,我看我们还是去刘叔那挤一挤或者另寻住处。”
岑秋靠在桌沿上,一歪头勾出笑意来,整个人气质大变,端的是媚态横生:“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以前可是合欢宗弟子,若不是现在不修道了,我可真舍不得放过这位公子。”
肖霁霜端茶的手一顿,被呛得咳嗽不止。
更影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
岑秋看着肖霁霜被呛咳出两抹红的脸,芊芊玉手朝他指去:“当真是副好皮囊,叫天上仙神见了也该走不动道。”
肖霁霜总算缓过来,小声道:“承蒙厚爱。”
她哈哈大笑起来,对上更影警惕的目光,还朝他抛了个媚眼。
更影紧抿着唇,脸色变冷。
人家都不在意,君须也没再推辞,说:“那我也留下吧。”
岑秋直起身,又变回了热情又端庄的样子:“那几位便在此处等等吧,要沐浴可以自行烧水,柴房在后头——小师傅和我来,我们得到村尾去。”
妄生便和简清佯带着邱四跟他走了。
更影问:“你现在要沐浴吗?”
肖霁霜捻了颗蜜饯还没放进嘴里,听他这么问就应下了。
君须跟过去帮忙。
莫期拱了拱主人的腰,肖霁霜心领神会,把蜜饯喂给了它,然后看着白鹿被酸到眨得飞快的眼睛笑。
岑秋回来时还提了一个竹篮,她把饭菜摆在桌面上,招呼:“各位来吃些吧,刘叔今天打猎回来得晚些,饭菜刚好还是热的。”
几人便围在一起用饭,岑秋又去菜园摘了些新鲜蔬菜装在空盘里喂给白鹿,莫期也不挑,依旧吃得舒心。
众人吃过晚餐,就跟岑秋道谢休息去了,她却还在灯下继续刺绣。
更影一直到半夜都如何也睡不着,最后轻手轻脚地起来了,并没有打扰到君须,谁知岑秋还在挑灯劳作,见她听到开门声看过了,更影默默停下转向肖霁霜门口的脚步,问:“您还不去休息吗。”
岑秋摇了摇头:“休息什么呢?这些帕子是镇上成衣铺定下的,明早就要来收了,左右不过还剩十几方,绣完再睡也不迟。”
瞧她先前提及媚修那天成的肆意,想必也有过一段潇洒的人生,为何只是放弃修道,就要劳苦至此呢?
更影回忆起自己拜入元辰宗前的日子,心想,如果自己没走上这条路又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呢?多半是做些卖力气的活吧。
岑秋把线咬断,问:“公子又为何难眠?”
更影没说话,想到外面去吹吹风。
岑秋说:“公子在逃避什么?你若心悦肖公子,又何必遮遮掩掩。”
更影还是不说话。
岑秋嘀嘀咕咕地换了块帕子:“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他已有心悦之人?也是,能被他这样的人瞧上,不是寻常人能相比的……”
更影干脆拂袖回房。
岑秋耸耸肩,没想到自己还真猜对了,轻声哼歌继续干自己的活。
第二天一早岑秋煮了四碗挂面,折的蔬菜放了些进面里,大部分都喂了莫期。刘叔是猎户,起的早些,他们吃完后妄生三人就过来了,一行人向岑秋道谢告辞,君须、更影师兄弟二人临走前还给她留了几块碎银。
万丈岭极高,占地却并不那么广阔,众人没有翻山的打算,而是沿着山脚绕过去,不一会儿就远远望见了春熙城的城门。
君须眯着眼估算了下:“你们看,还有不到四里路我们就……”
他话没说完,一道凌厉的掌风猝然落下,直冲肖霁霜的面门而去。
更影下意识把他拽进怀里,堪堪躲过这一招。
众人正想反击,却见来人是熟人,君须问:“姚道友,你这是……”
姚宁欣的衣服显然许久未换,裙摆还沾了干透的血迹,头发虽还能看出样式,却也十分凌乱,花钗都掉了两个,她的双眼此时补满血丝,正恶狠狠地瞪着肖霁霜:“肖霁霜,你还我瑶宫数百条人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