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达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暗示郝东不要多嘴。然后他又对庄赫云说道:“有些事或许牵涉你的个人隐私,但是为了案情的需要,我们还是得了解一下。”
庄赫云摊摊手,示意田春达继续。
“你丈夫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我不知道。”庄赫云有些生硬地回答了一句,片刻后她又用手指在自己的手机上敲了敲,冷笑道,“你们去查一查这个号码的通讯记录,不就清楚了吗?”
听到这话,郝东终于回过味了:一个男人背着自己的老婆开了一个隐秘的手机号,这个号码多半就是用来和其他女人联系的吧?难怪庄赫云的脸色忽然间变得那么难看。
田春达吩咐郝东:“现在就去查。”然后他继续问庄赫云,“一周前里劲松离家就是去找别的女人了吧?你心里对这事很清楚,对不对?所以你没有去找他,更没有报案。”
庄赫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们正在闹离婚,是里劲松提出的吗?”
“不,是我提出的。”说到离婚的事,庄赫云反倒变得平静了,“我要和他离婚,这事和感情无关。其实是他太软弱了,我想离婚能让他变得坚强起来。”
坐在一旁的葛守章扭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又顾忌庄赫云先前的嘱咐,于是忍住没说。
田春达的目光瞥了瞥葛守章,随后又转回到庄赫云身上。离婚?坚强?这个逻辑也挺难理解的。不过田春达对此无暇深究,只继续问道:“那你们的感情到底怎么样呢?”
庄赫云有些不客气地说道,“一对夫妻的感情怎么样,怎么可能用两三句话向别人说清楚?”
田春达有些奇怪:里劲松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这夫妻俩又在闹离婚,可庄赫云怎么还积极筹措百万巨款去救自己的丈夫?或许就像对方说的吧,这夫妻间的感情外人真是难以揣摩。
既然对方不愿提,那就不问了。田春达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案件本身:“绑匪特意把这个号码留在快递单上,说明他正控制着里劲松的那部手机。他如果要和你联系的话,应该也会继续使用这个号码。”
庄赫云耸了耸肩膀:“可是这个号码一直关机啊,怎么联系呢?”
田春达胸有成竹地说道:“等过了约定的交易时间,他肯定会开机和你联系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去球场交易,等绑匪和我再次联系?”
“是的。等他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就说时间太匆忙,还在继续筹款。然后你要坚持和里劲松通话。这样既让绑匪保留期待,同时也要让他知道,里劲松还活着是你们继续交易的前提。”
“然后你们就可以找机会查出绑匪的身份和下落,对吗?”
“对。”田春达感觉这场交谈正渐渐走上自己预设的轨道,“比如说通过技术手段对绑匪的电话进行定位。”
庄赫云又问:“那你们多长时间能破案?”
“这个不好说。但只要你一直拖着不和绑匪交易,我们就能占据主动。时间拖得越久,破案的概率就越大。”
庄赫云沉默着,陷入凝思。当她最终做出决定的时候,那个决定却出乎田春达的意料。
“不行。”她摇着头说道,“我等不了。”
“为什么?”田春达非常不解,他感觉自己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
庄赫云回答说:“因为那根手指。我必须在明天上午之前完成断指再植的手术,如果错过时间,里劲松就会失去他的右手拇指了。”
田春达轻叹了一声。这的确是个矛盾:警方的战术是拖延,可是里劲松的那根手指是拖不起的。哪怕警方的计划再顺利,也不敢保证能在明天上午之前解救里劲松。绑匪也正是在利用这个矛盾,逼迫庄赫云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交易。作为案件的指挥官,田春达必须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向当事人讲清楚。
“拖延交易,很大可能会让里劲松失去他的拇指;但是如果按绑匪的要求实施交易,那里劲松很可能会失去他的生命。拇指还是生命?我想你应该能做出合理的选择。”
再次出乎意料,庄赫云说:“我选择拇指。”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她给出了解释,“里劲松是个外科医生,如果失去了右手拇指,他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田春达“嘿”了一声:“难道职业生涯比命还重要吗?”
“对里劲松来说,是的。”庄赫云极为严肃地说道,“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仅存的价值,就是他的职业天赋。如果失去了那根拇指,他还不如去死。”
田春达看着庄赫云,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妻子在评价自己的丈夫,倒像是一个严厉的母亲在苛责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对方既然抱定了这样一种另类的想法,田春达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现场上出现了令人尴尬的宁静。
片刻后倒是庄赫云主动打破了沉默,她反问道:“交易的过程对警方来说不也是一个抓捕绑匪的好机会吗?”
田春达耸着肩膀:“确实有机会,不过这种一锤子的买卖风险太大。万一抓捕失败就没有退路了。所以警方的计划还是要拖??”
“不要说你们的计划了,”庄赫云打断了田春达的话语,“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方案。”
“你的方案?”
“我按约定去球场交易,你们暗中埋伏。如果有机会抓住绑匪那最好了,没机会的话,那就让交易完成。毕竟绑匪还是有可能放过里劲松的吧?”
“的确有可能,偶尔也会有遵守约定的绑匪,或者说没胆量杀人的绑匪。”田春达无奈地咧咧嘴,“不过那种可能性真的非常低。所以最好??”
“别说了。”庄赫云再次打断田春达,“我已经决定了,我必须去交易。我想你们警方也没有权力阻止我吧?”
田春达摊摊手,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他真正感受到这个女人的犟脾气了。
“那你们就赶快设计出一个现场抓捕的方案吧,时间已经不多了。”庄赫云用决断般的口吻说道,仿佛她才是这场警匪之战的指挥官。
3
这是一场重要的足球比赛必然,球市火爆,在开赛前三天,所有的球票已销售一空。
开球时间是晚上八点整,检票入场的工作则提前一个小时开始进行。
庄赫云排在长长的队伍中,随着人流缓慢前行。她手中捏着那张绑匪寄来的球票,票面上的座位号是d区20排14座,入口处位于南山体育场的东南角。
庄赫云身边的人都套着深蓝色的主场球衣,而她却穿了一身正装,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于是便常有好奇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大约十九点二十分,庄赫云来到了检票口。负责验票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对每一张票都看得很细,不但查看分区,更要关注票面上的座号,有时还特意抬头对着持票人打量几眼。
通过检票口之后,庄赫云跟随人流走向相应的看台。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中年人在看台过道上指挥观众就座。当庄赫云经过的时候,两人的目光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但随即又分开。
庄赫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此时入场的观众还不算太多,周围不少座位都空着。中年保安站在不远的地方继续引导人流,目光则时不时地往庄赫云这边扫一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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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案迷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