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座不夜城,不过这历来和城北沾不到边,因为这里设置的是衙门办公区,还有官眷的住宅,入了夜,捉刀人和城卫军便会不间断巡逻,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出没。
邱俊义是坐着轿子离开署衙的,本来作为将军出身,枢密院的武官他一般是骑马出行的。
只是最近枢密院事务繁忙,他已经没有精力骑马了。
大周的军制向来强干、弱枝、肥叶,女帝把最鼎盛的武力集中在关中禁军集团中。
而地方上驻防的基本是最普通的军队,一旦有事,关中禁军重拳出击。
而肥叶则是大周特殊的国情,肥的是边疆戍边军队。
强盛如大周,在覆灭万妖国后,依然有东夷族、北妖族、南蛮族、高山巫族侵染边关。
为了保证对边境的统治力,大周除了中央禁军外,还供养着几十万边军。
为了保证边军这把刀子永远对外,枢密院作为大周兵马调动的中枢,每几年都要重新划分边境军队的轮换。
一忙起来,邱俊义作为左侍郎就要脚不沾地了。
“咯吱、咯吱……”
木轿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邱俊义微微叹口气,退出军伍自己好像重了许多。
心里这么想着,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邱俊义出声问道。
然而外面却没有任何人回答,心里感觉不妙的邱俊义握着轿子上的匕首,轻轻拉开帘子。
大街空无一人,唯有天上的红月撒着淡淡光辉。
怎么月亮是红的?邱俊义只感到莫名其妙,冥冥中,他觉得月亮上有人在盯着自己。
“来人呐!”
邱俊义再次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如果现在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话,这枢密院左侍郎就该换人了。
“好大的狗胆,竟敢对朝廷大员下手,莫非觉得朝廷律法治不了你?”邱俊义对着空地冷哼一声。
“不敢!”
街头处,一个身影慢慢浮现,并极速放大,眨眼间,戴着白色面具身形修长高大的人贴近了他。
“放肆!”
邱俊义唬得抽出匕首狠狠扎过去,然而却扎了个空。
“邱大人,小人并没有别的意思,情非得已,多有得罪。”那人影漂浮在半空,拱拱手,“小的只想问问,三个多月前,您下令振武军抽调一部到河西抢夺不老泉,顺便抓了状元妻子,他们在哪?”
邱俊义没有回答,而是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人影,半晌,说道:“昨日在我家中,伤我仆从的人就是你吧?你怀疑是我劫走了尤学士的妻子?”
“命令是你下的。”
“愚蠢!”邱俊义背着手,冷哼道,“中央禁军乃是我大周强军,陛下的近卫,岂是我一个小小左侍郎能差遣的?来之前不多打听一下枢密院职能,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来人正是许君欢,听到邱俊义不客气的斥诉,有些错愕。
他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大周的军制。
枢密院对于整个帝国来说,只是一个掌管军队招募、轮防、训练,以及将军升迁贬低的机构。
“那谁人能够调动军队?”许君欢有些生气了,没想到那个龚鸣被老鬼整崩溃了还不说实话。
“自然是当今陛下。”邱俊义道。
长公主奉了女帝的命令出来找不老泉,然后又派遣了一队人去抢?
这特么和左手打右手有什么区别?
“老鬼,他说谎了没有?”许君欢问。
“他没有说假话,”现在处于老鬼的幻境和鬼境的叠加中,老鬼能一眼看出邱俊义有些心虚作假,补充道,“上次叫龚鸣的人也没有说假话。”
这下许君欢就迷茫了,特娘的,到底谁才是真的?
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嘛!
龚鸣是奉了他的命令,而邱俊义却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那支使龚鸣的到底是谁?是女帝越级指挥?那他派长公主的意义是什么?
“算了,我们撤。”许君欢招呼一声,老鬼撤出幻境。
邱俊义只感觉身体一沉,撞在轿子背上,耳边传来轿夫的脚步声,还有时不时从身边经过的马蹄。
回来了!
“停轿!”
“老爷,怎么了?”跟随在轿子旁的管家躬身问道。
“怎么了?出事大事了!”邱俊义一拍轿子,“立刻回枢密院,再去五行宫请阴阳师过来,老爷刚刚被人用幻术套中了。”
枢密院左侍郎邱俊义匆匆回到署衙,随后一则消息传遍了京城。
堂堂枢密院左侍郎竟然在大街上被人下了幻术!
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还没完,一则更劲爆的消息紧接着第二天清晨传了出来。
竟然有人假借女帝的御旨,在盖上枢密院的大印后,调动振武军出京!
而这个事情发生在三个多月前,还是昨天晚上邱俊义复查时才发现的消息。
这可是天子的近卫,如此强悍的兵马,竟然有人敢私自调动,这几乎就是要谋反啊!
而且居然还被隐瞒了三个多月之久,如果不是邱俊义专门去调查,可能还会被藏得更久。
消息一出,整个城北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在观望。
当天的朝会,古稀之年的女帝大发雌威,将案板都拍断了,当天不管是执掌印玺还是负责传递圣旨的全部拖入大牢。
龚鸣和邱俊义也被关押进了牢房,或者说,一切有关假诏案的人都被关了起来,誓要将那个胆敢矫诏的人查出来。
许君欢不知道自己冒险去逼问左侍郎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整个长安都因此风云卷动。
此时,他已经回到了邑阳城,借来涅嵐神庙的卷宗。
“叔叔过几天要去一趟远门,也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回来,你们俩在家乖乖的,听到没有?”
“哦!”谭云松啃着猪蹄子,乖巧地点头。
谭云馨有些担忧:“老许,你要去哪里啊?”
“别担心,我肯定会回来的。”许君欢从怀里拿出一堆碎银和铜板,“这是这几天的伙食费,省着点用。”
“不去不行吗?”谭云馨问道。
许君欢笑了,摸摸她的头发:“这事吧,还挺重要的,关系到我一个朋友。”
“好吧……”谭云馨的吃饭的热情都小了一点。
吃完饭,许君欢回到房间,将卷宗摊开,里面详细记录了涅嵐神庙群鬼案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