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温言有些心疼地顺着沈婧苏的头发:“慢慢吃,多吃点儿。”
他如何不知道,苏弄玉都告诉他了,沈婧苏因为这个案子焦头烂额,每天泡在解剖室里不肯出来,就算是梁安给她打了饭,她也只是匆匆扒两口,就差睡在解剖室里了。
但是他不能说,因为在乎,因为关心,因为他知道这是沈婧苏的理想和热爱。
一碗汤喝完,沈婧苏嘴唇上泛着热气,鼻头也是红的,眼神也氤氲朦胧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啊,真好喝,真舒服。”
季温言笑了:“好喝我以后天天煮给你喝。”
沈婧苏惊讶道:“这是你炖的?”她以为季温言是不会做饭做菜的,毕竟人家的身份在那里,而且就他之前几次去他家的表现也不像是会做饭的。
可是季温言却点点头:“我妈喜欢喝汤,所以我就学了。”这一句话说明了季温言是个孝顺的孩子。
“哦,原来是为了妈妈学的呀,温言可真是个好孩子。”
最后这句话像是长辈夸奖晚辈似的。
季温言捏了捏沈婧苏的脸蛋儿:“调皮。”
“可是你喜欢啊。”沈婧苏眨巴着眼睛放下手里的碗。
这一句话哄的季温言上了天,忍不住拉着她好一阵黏糊,直到沈婧苏实在受不了,季温言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鸡汤喝完了之后,沈婧苏眼眉低垂坐在副驾驶上,竟然是一时没了声音。
季温言看她状态不太对的样子,就知道她有话要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主动问道:“案子是不是很难?”
沈婧苏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着寒意看向前方:“我就跟你说说,这案子如果尸检结果没有进展的话,李恩童就会被认定故意杀人罪了。”
在季温言的心里,李恩童怎么样不要紧,但是因为之前的八卦新闻,一旦她被判刑,很有可能会对沈婧苏不利,哪怕事情的真相就是李恩童杀了人,也会有人恶意揣测是不是沈婧苏在尸检过程中故意做了手脚。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这是季温言不能容忍的。
“如果你实在为难,不如去见见李恩童。”季温言伸手紧紧握着沈婧苏的左手,大拇指安抚的在她掌心来回摩挲。
“你觉得我应该去见她吗?”其实这些天,沈婧苏压力真的很大,就连同一个鉴证科的助手都开始说一些闲言碎语,更不知道外面的流言传成了什么样。
季温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这件事情,没有人能够帮你分担,你需要做的只是像平时一样,完成尸检,让死者说话,就算最后所有证据证明人是李恩童杀的,你也能问心无愧!”
沈婧苏恍然大悟,季温言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只是心态不好地给自己施压,可能鉴定结果还没出来,自己就倒下了。
这个时候,自己需要做的就和平时工作一样,拿出专业的态度,积极解决问题,最后一切自有公论。
“温言,真的谢谢你。”沈婧苏的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是眼神中没有了那种倦怠,季温言见着放心多了。
“案子固然重要,饭还是要好好吃的,不然我就一天三趟来查岗了。”季温言板起脸来的威胁听起来更像是娇嗔,沈婧苏终于笑了。
回到了局里,沈婧苏没有回解剖室,而是转去找了苏弄玉。
苏弄玉这个时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案子到现在似乎该调查的都调查完了,但是真相却仍旧沉在水下,让刑侦支队的民警们琢磨不透。
正好见沈婧苏来了,苏弄玉拉着她在办公室坐下。
“苏苏,这案子你还有什么想法吗?”苏弄玉这是真的没办法了,到处开始求人帮忙想一想。
沈婧苏皱了皱眉:“老原那边有突破口吗?”
其实她一直觉得老原应该还知道一些什么,只是没有说,他又是清白的,警局也不能够一直拘着他。
“唉,别提了,老原就是个牛脾气,软磨硬泡都没用。”苏弄玉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婧苏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老原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但是我想见见李恩童。”
“见李恩童?你见她干嘛?不怕她对你不利么?”苏弄玉倒是不害怕李恩童有什么过激举动,就怕她像上次一样,搞些小动作,诋毁沈婧苏。
可是沈婧苏却说:“现在案件发展成这样子,我手上的尸检进度也停滞了,我想从李恩童身上发掘点信息,如果案子真的不是她做的,那么到底是谁跟她有深仇大恨,要把她害成这样呢?”
苏弄玉脑海中灵光一闪,一脸通了气的表情说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反向思维,利用嫌疑人去排查新的嫌疑人!”
沈婧苏点了点头,虽然明白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工作,但是不这么做,也没办法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了,齐教授的忠言逆耳犹在耳畔,看来自己就不是个听老师的话的好孩子。
想通了之后,苏弄玉立刻带着沈婧苏去见了李恩童。
沈婧苏见到李恩童的时候,她穿着一身蓝色马甲,一张素颜尽显憔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没怎么梳理过的样子。
隔着一张桌子,她的双手被铐在审讯椅上,却是一脸的不屑:“沈婧苏,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沈婧苏没有回答她,只说:“凶案发生的当天晚上,你在哪里,做了什么,告诉我,或者你还有希望。”
“哼!告诉你?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不要仗着有几个熟人就自以为了不起了,这里是看守所,也不是你想要随便来的地方!”李恩童脸上凶相毕现,看守所的生活让她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尤其是曾经的情敌沈婧苏。
她极不想沈婧苏看见自己的这一幅落魄样子,但是偏偏这时候,一身马甲狼狈的自己就坐在这里,体面光鲜的沈婧苏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沈婧苏皱了皱眉头:“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只是来解决这宗疑难杂案的,我只是不想真凶逍遥法外,你如何根本就与我无关。”她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还带着这种私人感情,这会影响她的判断。
“哟,这警察局是白开了?还需要你来查案了?难不成之前给我做审讯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李恩童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她觉得这些警察查不出来自己是无辜的,就都是无能的。
站在沈婧苏身边的苏弄玉拍桌而起:“李恩童,认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是本案疑犯!我们刑侦支队有权力对你进行合法审讯,如果你不配合也不能怪我们了!”
不是苏弄玉想拿身份压她,实在是看不惯李恩童这种全世界都欠她的一副姿态,自己都不愿意好好配合,还要挑三拣四,说东说西,人性最卑劣的一面清晰展现,原本以清纯形象闻名的女明星也是这样,没有素质和修养。
沈婧苏伸出手,拉着气恼的苏弄玉坐下,用眼神示意她别冲动。
沈婧苏复而开口道:“我不是查案的,但是我负责的是死者尸检,我需要你回忆案发当晚的情况来协助尸检调查。”
“什么?你说你负责蒋涵月的尸检?”李恩童脸上的不屑有些挂不住了,嘴角抽搐着似乎想要站起身,但是被手铐拉住。
“没错,我负责本案受害者蒋涵月的尸检。”沈婧苏只是冷静地陈述着,仿佛这是别人的事情。
可是李恩童却炸了,她死命地拽着手铐链条往前伸着脖子,笑容狰狞而夸张:“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我没想到竟然会落在你手里,哈哈哈!”
看着她失态的样子,沈婧苏面无表情地拦下了想要将人带走的苏弄玉:“现在只有我能够救你,如果你再不配合,我就没办法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沈婧苏就走了,身后是李恩童发出的“咯咯”怪声。
从看守所走出来,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沈婧苏这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她必须要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时刻保持客观冷静和清醒,即便面对他人的不信任,她也不能够轻易妥协,因为她是一名法医!
苏弄玉随后走了出来,追上沈婧苏问道:“苏苏,你还好吧?”其实她觉得既然李恩童不配合,她们也没办法,之前审讯的时候也是,这个女人只会一味的说自己是冤枉的,是无辜的,让她说一点有用的信息,结果屁都放不出一个。
沈婧苏摇摇头:“我没事,只是需要你多费心,你帮我传个话吧,就说她什么时候想通了都可以见我,现在案子还在调查,她还剩下十天的取保候审期间,过了这个时间我就是想帮她也帮不了了。”十天,如果在这个期间她不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让他们找到蒋涵月的内脏,那么那些被取出体外的内脏最终也会彻底腐烂,能够提取到的信息就更少了。
“嗯,你放心吧,我会的。”苏弄玉拍了拍沈婧苏的肩膀,示意她先上车。
回局里的路上,已经是傍晚,许多店铺门口都亮起了灯,沈婧苏看着街道上一晃而过的车流人影,忽觉有些疲惫。
等到车停下的时候,苏弄玉想要叫沈婧苏下车,却发现副驾驶上的人早就靠着车窗玻璃睡着了,呼吸均匀而深沉。
苏弄玉看着她叹了口气,随后拨通了赵阳的电话。
沈婧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着的,她警觉地从桌上做起来,睡眼朦胧地看向四周围,发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借着床头小夜灯微弱的光亮,沈婧苏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正对着床的是墨蓝色的窗帘密不透风,左手边有一张黑色的皮质沙发椅,旁边还有一个三角桌,桌上还放着一杯咖啡,看样子已经凉透了,右手边是一张白色的双开浮雕木门,后面应该是衣帽间和洗手间。
她推开身上盖着的黑色丝绸被,衣服还在,只是外套和袜子都被脱掉了。
赤着脚下地,床边正整齐的摆放着一双毛茸茸的白色拖鞋。
沈婧苏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沈婧苏笑了,穿上拖鞋,感受着毛茸茸的触感瘙痒着脚丫,内心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