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沈星辰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情绪的洪水猛兽将她淹没，“呜呜，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明明昨天我们还在一起讨论过战术和计划，马甲是，是我们队伍里最勤奋的一个，老天爷怎么就忍心呢”
面对失声痛哭的沈星辰，沈婧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够安慰她，就算在比赛场上再杀伐决断，沈星辰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活生生的人就死在自己边上，吓也吓够呛了。
沈婧苏只能扶着沈星辰在警局门口的扶椅上坐下，所幸这会儿天色还早，门口的大路上也没什么人和车，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纸递给了抽泣的沈星辰。
沈星辰也没有哭多久，就失控了十分钟左右，拿着纸揩了揩鼻子，一双熬夜过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沈婧苏说：“苏苏姐，马甲的死不是个意外对不对？不然我姐的手下也不会这么重视，压着我们问了一晚上。”
沈婧苏略微思量，虽然现在案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能对外公布尸检结果，但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说，沈星辰也会找到苏弄玉弄清楚，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星辰沉默了数秒后问道：“我，能去看看吗？”这个看看，当然指的是马甲的尸体。因为调查需要，马甲的尸体已经被放到了警局检验科。
沈婧苏觉得沈星辰不一定能够接受的了，劝她：“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你心里承受不了。”谁知，沈星辰大手一挥：“我家里人都是干这一行的，虽说我只是个游戏选手，但是这场面还是从小见多了的，放心带我去吧。”
沈婧苏拗不过沈星辰，还是带着她去了检验科停尸间，在停尸间外，迎面遇上了值班的同事：“顾主任，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沈婧苏扬了扬下巴：“让昨天进来的死者朋友认认人。”
同事立即就明白了，打开了停尸间的大门，让沈婧苏进去。沈婧苏对沈星辰嘱咐：“你就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好了，我一会儿会把马甲的尸体推出来的。”
说完，沈婧苏自顾自进入停尸间内，同事见状忙道：“顾主任我来给你搭把手吧？”
沈婧苏婉拒了同事的帮助，熟练地将检查着尸体脚下的标签，推着放了马甲尸体的轮床到了靠门的墙边，拉开了马甲脸上盖着的白色遮尸布。
隔着透明的玻璃，沈星辰看到了马甲冰冷而苍白的面孔，嘴唇仍旧是乌黑发紫，裸露着的胸膛上隐隐露出了尸检解剖留下的缝合痕迹。
沈婧苏见沈星辰只是盯着尸体看不出声，怕她看太久会不适，没过一会儿就把轮床推了回去。
摘下手套，扔到医疗废物垃圾箱，沈婧苏走到了还呆呆站着的沈星辰身边：“人你也看到了，没事吧？”她还是担心沈星辰承受不了，毕竟之前还大哭了一场。
沈星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为了这场比赛，我们准备了挺久的，虽然之前一直是在线上沟通，但是队友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只是在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像我父母和堂姐那样，能够做伸张正义的公检法人员，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的黑暗面，更明白这种恶是只要人类社会存在一天就必然会延续的，只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会距离我这么近。”
说到这里，沈婧苏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沈星辰是苏弄玉他们家唯一一个“不务正业”的孩子了。
她太清楚明白人性的恶，所以不希望自己再每天工作在那种黑暗包围的氛围之中，有时候人活的太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走吧，你需要休息了。”沈婧苏知道，人只要疲惫总是容易想太多，这个时候的沈星辰需要的是休息。
沈婧苏将沈星辰送到了家门口，后者颇为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着说：“苏苏姐，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沈婧苏摇了摇头：“没事，苏队长是我的好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就不进去了，你快点儿回家休息吧。”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让矮自己半个头的沈婧苏哄自己，沈星辰还是怪别扭的，寒暄了两句就进去了。
沈婧苏独自一人走出了小区，来到大马路上，长舒了一口气，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摆脱了那种压抑的情绪，也是奇怪，那么多生离死别自己都能不为所动，今天面对沈星辰的时候竟然会觉得有一丝难受。
她扬着头，站在马路牙子边看着渐渐繁忙起来的马路，来来回回、行色匆匆的人群，一种不安感悄然爬上她的背脊，让沈婧苏忍不住打寒颤。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沈婧苏面前，车窗摇下来，季温言担心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苏苏。”
只两个字，就让沈婧苏从难以自拔的情绪中摆脱，眉眼间染上了神采，她低下身子，朝车内探去，笑着说：“温言，你怎么在这儿？”
季温言看出来沈婧苏情绪不对劲，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先上车再说吧，一会儿警察叔叔可不管我女朋友是不是法医科的主任。”
“季总可真是会开玩笑。”沈婧苏甜笑着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季温言长手越过沈婧苏，一瞬间，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交融的呼吸，沈婧苏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谁知，季温言只是拉过了安全带，帮她扣上，看着沈婧苏绯红的脸蛋儿不怀好意地调笑道：“安全带要扣好，不然交警叔叔会罚款的。”
沈婧苏自然知道季温言这是故意使坏，可是仍旧控制不住脸红不止、心跳加速，她捂了捂滚烫的脸颊，按了按胸口，将想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安抚回去之后，伸出手打开了车窗：“你不觉得车里有些热吗？”
季温言看着沈婧苏幼白嫩滑的脸上比胭脂还好看的颜色，情不自禁想要咬上一口。
他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
回过神来的沈婧苏捂着脸，瞪着一双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只能：季温言伸出食指抚上沈婧苏的面颊，感受着指尖微凉的温度，一脸遗憾地说道：“苏苏，别怪我，只赖你太可爱、太诱人了。”
这下，沈婧苏像只锯了嘴的葫芦，真的说不出话了，原本在脸颊处的绯红早已飞满了一张脸。
“好了，不逗你了，刚刚看你那么沉闷，是有什么事情吗？”
因为昨天公司出了事情，所以沈婧苏去医院给马甲验尸的时候，季温言并不在场，事后也没有去接她，心里怕沈婧苏会介意。
但是沈婧苏不以为然。
季温言提起来，她才恍然察觉，自己刚刚可能产生了一丝厌世的情绪，要不是他的戏弄，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沉浸其中。
沈婧苏摇了摇脑袋：“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看着沈星辰的样子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的职业，一瞬间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所以接触到的全是世界的黑暗面。”
她这么一说，季温言就把沈婧苏的想法摸了个一清二楚，他发动车子，放下手刹潇洒的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知道季温言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沈婧苏隐隐有一些期待。
一路上，沈婧苏一直在想，按照季温言的性格，估计不是艺术长廊就是酒庄之类的地方，毕竟有钱人的乐趣一般人不懂。
但是最后，季温言终究是给了沈婧苏一个惊喜。
车子停在了一条偏僻的老街，季温言绅士地先一步下了车，给沈婧苏打开了车门。
沈婧苏从车上下来之后好奇的四处张望，她从来没来过这儿，这里应该属于东源市比较有历史的一个街区了，不见高楼，只有长满青苔的砖墙，到处都印刷着大红色的拆字，有的人家院子都被拆了一半了，成堆的残砖破瓦零零散散地歪在地上。
“我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么有意思的地方。”沈婧苏言语中吐露着兴奋，因为未知的前方道路一切都是惊喜。
季温言失笑：“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只会在西餐厅里举着刀叉切牛排的abc吗？”
沈婧苏摇头否认：“不是，只是觉得这儿跟你的气质不太搭。”
季温言无奈的耸了耸肩，把车子锁好，向她伸出手：“走吧，车子只能到这儿了，接下来要走着去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不论多大年纪，女孩子总是充满好奇心的生物，沈婧苏追问着。
季温言伸手牵过沈婧苏，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边说道：“去了你不就知道了，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沈婧苏的手很小，我在季温言的手里，刚好能裹住。
季温言忍不住捏了捏掌心的柔荑，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相较之下，自己粗糙的指腹都能在这只小手上留下划痕，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平时是怎么操弄手术刀的。
沈婧苏的脸红就一直没停过，只觉得季温言的动作不像是搔在她的手上，倒像是搔在她的心尖儿，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到了！”走了没一会儿，季温言就停下来，指着眼前的一家店说道。
沈婧苏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说那是一家店还是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