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斯略带揶揄地看了眼被西里斯挡住窥孔的克劳德,想必,这位黑甲铁卫的脸已经快赶上自己的盔甲黑了。
不过那个小个子的岩民也挺倒霉的,竟然被队友当成暗器给丢出去了,虽说那几个小家伙看着也不怎么像是他的队友就是了。
塞维斯很早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在凯尔和塔塔又一次被打昏过去后就跟克劳德一起,找了另一个窗口过来看了看热闹,然后就看到了岩民幼崽用岩民幼崽贴脸输出岩民铁卫的名场面。
“可惜这里没有录影仪……”
塞维斯呵呵一笑,瞥了一眼糊在克劳德脸上的小岩民,没穿盔甲的岩民?塞维斯的兴趣被提起来了,塔塔带他们去卡罗小摊的路上见到的岩民,无论老幼男女都穿盔甲,虽说有的是全身甲,有的是半身甲胄,但是向这种只是在衣服上缝几块甲片的还是头一次见。
克劳德似乎还没从自己被熊孩子贴脸输出的耻辱中摆脱,门板似的身材微微颤抖,但就是不把脸上的西里斯揪下来,而西里斯被当暗器抛出来,整个人晕乎乎的,也没有主动从别人头上下来的意思。
塞维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岩民,比塔塔还矮,甚至还不到自己的腰,人家塔塔都到他的胸口了,而且很瘦,似乎真就是给小孩子,还没长胡子,也就是常规意义的‘未成年’吗?
“恩?那是……”
塞维斯眼睛微眯起来,他从西里斯的腰包里看见了有意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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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的眼皮微微颤抖,他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他在一个有着很多萤石的天花板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他梦见自己的腰上长了一个人,然后一个长得跟黑色门板的家伙要打死自己。
他还梦到了塔塔,那个卑鄙的女爱人,尖叫的样子就像长了胡子的长颈羽兽,还有他的好兄弟,塞维斯,他竟然冷眼看着那个门板人打死自己。
然后自己看着醒来时铺满萤石的天花板被打死了。
凯尔有点委屈了……
昏睡的眼角流下了悲愤的泪水,于是,他醒过来了。
看见了梦里铺满萤石的天花板……
“嘶……这。”
凯尔醒过来了,但是他有点不敢动,他的心里冒出来一种可怕的可能,他的腰上好像真的有点不舒服,就像长了一个大瘤子,躺不平……
“嘶,不会吧……”
他有点不可置信地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往自己的后腰摸过去,然后,他的手甚至都还没伸过自己腰子……
就摸到了,真的有一个人啊!!
他的手搭在背后这个长在自己腰子上的人的腰子上,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的腰子。
“醒了?”
塞维斯正打量着被克劳德用麻布搓成绳子挂在戟尖上一动也不敢动的西里斯,正巧听见了身后凯尔的嘟囔,他回过头,看见凯尔正神色怪异地把手扶在那个长在他背后的人的身上。
凯尔带着三分茫然,三分恐惧,以及四分的歇斯底里,向塞维斯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可怜的凯尔明明已经是将要中年的老东西了还要承担这种掉san的心理刺激。
“还记得那个烤肉摊老板吗?”
塞维斯随手指了指凯尔背后的那个灰发麦皮美男子,
“他就是。”
凯尔的表情管理出现了一瞬间的失控,久不思考的大脑甚至有了短路的迹象,他的白银之环开始频闪,似乎有些没法消化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
卡罗?那个盔甲胖子?在我背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白银之环的频闪突然终止了,凯尔的大脑下意识地停止了思考,有一种把背上的家伙给撕下来的冲动占据了理智的高地,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即使把这个家伙撕下来自己也不会死。
把他撕下来……
把他,彻底杀死!
灾厄的影子侵染着无垢的黄金与白银之子,这位名不副实的第一猎人开始渴望猎杀与鲜血。
‘这可不是猎人该做的事情。’
熟悉的声音在疯狂升腾的杀意中响起,沸腾的热血好像被极寒的北风所冻结。
‘也不是一个阴影该做的事情。’
斯诺站在灰白的高塔之上,遥望那座地底城市中的猎人,影子在他的戒指里默然,因为官邸的主人在行使他的权力,惩戒不忠者的权力。
凯尔的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在流淌,它在哀嚎,然后迸射着无实质的黑色血液,它无处可逃,只能在痛苦中感受着自己来之不易的意识没层层磨灭。
阴影是猎人的工具。
‘工具不该左右自己的主人,你觉得呢?影子。’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想法,先生。】
那个叫做卡罗的家伙,他的火焰能够活化黄金的血液,使得一位拥有黄金血液的白银之民成为了最完美的混血者,凯尔在火焰的熔炼中拥有了黄金的力量,以及黄金的嗜血渴望,他的力量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有了质的升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雏鸟掌握苍鹰的羽翼只会使自己更早的走向灭亡,于是本该被猎人支配的阴影竟然开始试图支配猎人……
斯诺对影子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他却没有再说些什么,这场迟来的惩戒本来就是一次无端的试探,影子和阴影在他的心里并不是一样的的东西。
他望向了远方的土地,在这座高塔的残骸之上。
‘旅行,还是工作,未知的往往才是最有趣的。’
斯诺站在高塔的边沿,身后的光芒透过他的身体,一如往常地照射在这片迷雾笼罩的土地上,无休止地执行着高塔生前的职责,斯诺迎着高塔的微风张开手臂,他优雅地在一掌宽的高塔边缘轻松转身,在那具散发着死亡与光辉的尸体注视下坠下高塔。
‘再见,再也不见。’
他轻声做着告别,双手在胸前摆出陌生的手势,与高塔上的尸骸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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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渐渐的将手从卡罗的腰上移开,他的思考又一次变得清晰,那些无时无刻不再呢喃的可怕声音渐渐消散,裂隙遍布的白银之环重新绽放出纯粹的白色光芒。
“这里是哪儿?”
他的心底此刻回归了平静与安宁,耳畔的呢喃不再试探勾起心底猎杀的躁动,他对这种无端的恶劣引导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模糊的记忆里,那缕钻进耳朵里的阴影,以及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在烈火中绽放出黄金光彩的,他……
那是血腥的回忆,就像一次朦胧的噩梦,现在他只想好好地看看眼前的现实。
挂在那柄狰狞的长戟上的小个子是这个微光的房间里最独特的风景线,他的裆部有着深色的水渍,那似乎在无声地陈述着某些悲哀的喜剧。
塞维斯见凯尔的眼睛愈发明亮,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的老朋友似乎,不会再变得奇怪了,这种无端的松懈有点古怪,但,又很合理。
他默默地将说不完的问题深埋心底,有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一直当作秘密最好。
“嗯?他这一次怎么没大喊大叫?”
克劳德单手提着自己沉重的黑色盔甲,身上披着一张不知名的动物的皮毛,那皮毛看着如水般顺滑,只是有着细碎的岩石零散地分布在上面,就像与毛皮一体共生。
西里斯不争气的用自己的尿液给了克劳德和他的盔甲致命一击,于是他被挂在了克劳德的长戟上,而克劳德则苦逼地脱掉了自己的盔甲,去了岩洞深处的一处水源那里,他是个爱干净的岩民,所以他的岩洞里也有着独立的水源。
脱掉盔甲的岩民与他们的盔甲一样的宽厚,那种肥硕的身体并不像一般的肥胖者那样柔软,岩民的肚子是比岩石更加坚硬的东西。
“您好,我是凯尔.拉伯,您可以叫我凯尔。”
凯尔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是谁的居所,这种夸张的身材和夸张的房间尺寸简直不能再相配,可惜长在背上的卡罗使得他不能起身行学者礼,只能微微颔首表达敬意。
克劳德点了点头。
“叫我克劳德就行。”
铁卫的作风奉行言简意赅,雷厉风行,他随手将盔甲挂在盔甲架上,从岩洞里的盔甲间里取出来的一套轻甲几下套在身上。
“原来你们还真的把盔甲当衣服穿吗?”
克劳德活动了几下胳膊,这套盔甲很久没穿过了,还得适应一下,塞维斯的问题在很少接触外乡人的克劳德听起来有点奇怪,什么叫把盔甲当作衣服?
“盔甲就是衣服。”
“那这个小伙子怎么不穿衣服?”
塞维斯抱着胳膊,指了指挂在长戟上还在昏睡的西里斯,因为要把他挂在戟上,于是克劳德直接把西里斯本就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给扯碎编成了绳子,几块可怜的甲片掉了一地,只剩下胸口到衣领的位置还剩了那么几根烂布条,遮挡住重要位置,虽说也没多么重要就是了。
克劳德闻言愣了楞,这个所谓‘学者’提的问题怎么都那么怪?
“小孩子不穿衣服,有哪里不对吗?”
“这……”
塞维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也是啊,小孩子不穿衣服……嘶,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但克劳德言之凿凿,根本没法反驳,不论是塔塔还是克劳德,似乎岩民真就是按照长没长胡子判断成没成年的。
这天看样子是聊不下去了,得换个话题。
塞维斯想了想,看了一眼凯尔背上还在昏睡的卡罗。
“你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情况吗?”
塞维斯指了指卡罗,凯尔愣了一下,以为说的是自己,但对比了一下塞维斯指的方向,是卡罗啊,于是他热切地看向了伸展盔甲的克劳德。
没戴头盔的克劳德看起来很憨厚的样子,湛蓝色的眼睛又平添了一丝博学的气质,让人下意识地觉得,这家伙懂得东西肯定不少!
可惜他们都被迷惑了。
黑甲铁卫,他们是镇守在地底深处的戍卫军团,肩负抵御岩兽袭击,狩猎岩兽,清剿大规模岩兽群的职责,换句话说,黑甲铁卫是对兽专家,并不是对人专家,你要是问他这是什么岩兽,他能仅凭一个爪痕就把它的祖坟都给刨出来,但你要是问卡罗是个什么……
他倒还真能说出给所以然来。
只能说专业微微对口了,卡罗当年就是他放假去探索上层矿道的时候捡回来的,不然长老们也不会把他一个黑甲铁卫安排进监视人轮班里。
“你们。听说过太阳吗?”
“太阳?”塞维斯和凯尔懵逼对视。
“我们在卡罗的嘴里听说过。”
克劳德的眼神变得怪异,地上的人还有没见过太阳的?
“你们之前也住地底?”
塞维斯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住在地面上,但是太阳这个东西,我们之前也确实没听说过。”
“行吧,可能你们那地方刚好就看不见也说不定。”克劳德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话题略过,并默默记在心里,准备日后上报长老。
“其实我也没见过太阳,就是听地上来的人留下的传闻里讲过,地上到处都被迷雾笼罩,如果没有计时的物品甚至没法分清什么时候是过去了一天,什么时候是过去了一年。”
塞维斯微微点头,这个说法跟坎贝尔倒还有些相似,坎贝尔也是这样,他们用大时钟来确定时间,还有可以戴在身上的小型计时器,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才想起来他的计时器已经在卡罗的火焰里被烧化了。
那还是她送给自己的来着……
克劳德还在机械地回忆并讲述着自己对于地上人的认知,那些从上层巡逻小队和少数的外来者的传言里拼凑出来的认知,以及自己最熟悉的外来者
“太阳的眷顾者,熔火的卡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