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清瑶艰难挤出几句话来，脸上疼得毫无血色。
这牙套本就不是什么精细物件，算是牢里最常用的。
但凡有刺客被抓到，为防他牙里藏有毒囊，抓到第一时间，就要把牙先拔了去。
没了牙又说不清楚话，这东西就诞生了。
宋清瑶口中的伤本就没有好好处理，正是恶化，又被这坚硬的牙套卡着。
两句话的功夫，口中就开始吐血。
宋九凝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她，她此时正被刚得到的消息震惊着。
她猜到宋清瑶应该知道沈云霆不少秘密。
却没想到，是这样天大的事。
大晟如今及冠的皇子十个，去世两个。
其中八皇子死得极为蹊跷。
据说是与沈云霆在风荷园赏荷时遇刺，为了保护沈云霆身死。
八皇子沈云帆嫉恶如仇，生在皇家，却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
小时候就因为看不惯沈云霆被欺负，没少出手帮助他。
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沈云帆对沈云霆好，为了保护沈云霆身陨倒也能理解。
更何况当时沈云霆也受伤不轻，昏迷了好几日才捡回一条命来。
因此，从未有人把沈云帆的死，怀疑到他身上。
如今从宋清瑶口中，她却听到了另一个真相。
沈云霆与宋清瑶在风荷园厮混，却被沈云帆撞了个正着。
以沈云帆那嫉恶如仇的性格，他知道了，基本就等于宋九凝知道了。
宋家不会放过他，他多年的计划，也要泡汤。
恐慌上头，沈云霆根本顾不上其他，跪地悔过，趁着沈云帆来扶他的功夫，一刀毙命。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八皇子已经死透了。
为了圆自己那一套说辞，他甚至让宋清瑶在他身上捅了两刀。
而后她再悄悄从后门离开，就当她今日没来过风荷园。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毫不犹豫对于从小维护自己到大的人，挥出那致命的一刀。
宋九凝过了许久，才消化这个事实。
单是在水患那段时间跟沈闻璟对着干，就已经惹得承天帝发这么大的火。
若让他知道，自己的八皇子也是死在沈云霆手上，也不知该如何暴怒。
宋九凝上下审视着宋清瑶：“突然觉得，你也不是完全没用，此事真假，我自会去查。”
这水牢似乎更阴冷了些。
宋九凝转身出了地牢。
她一眼就看见坐在地牢门口，手里捏着一摞纸，似乎是在发呆的沈闻璟。
今日难得好天气，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森冷得很呢？
沈闻璟还在盯着手里的纸发呆。
宋九凝缓步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想了想，她扶着他的脑袋，靠到自己肩上，一言不发地抱着他。
沈闻璟顺从地任由她摆布着。
两人还是第一次依偎着坐在一起，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宋九凝知道，方才宋清瑶的话，他都听到了。
她太知道，亲人死于非命是怎样的痛苦。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静静陪着他。
“阿凝。”
微哑的声音从她肩头：“留她一命。”
“嗯。”
宋九凝毫不犹豫应下，不问原因，她也知道。
留个证人，给枉死的八皇子，讨一个公道。
她越来越觉得，让沈云霆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个祸害。
*
宋九凝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红霞满天了。
她走的时候，主院里早膳收场没多久，这会儿回来，晚膳都已经摆上了。
肚子很是时候地响了起来。
宋九凝这才想起，她陪着沈闻璟坐了一整天，连午膳都错过了。
正好赶上。
她在院门口就听到宋重山嘟囔着不让他去，实在太过分的话。
进去一看，宋昭然果然不在。
难怪二哥胆儿这么肥。
“成何体统，你们说说，这成何体统？”
宋重山握着酒杯，一脸的苍天不公：“我好歹也是个小将，打仗的事儿不让我去，让老四和老五那两个小子去，不是胡来是什么？”
宋九凝再扫一圈，被点到的宋思衡和宋思邈也不在。
估摸着，应当是被宋昭然一起带去军营了。
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多少还是得提前去看看。
“也是五哥不在，不然，多少也得拉着你比划比划，看看谁拳头更大。”
宋九凝快步走过去，看他脸醉得通红一片，吓了一跳：“这是喝了多少？”
她记得宋重山也不怎么喜欢酒。
忙上前检查一番，确认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悦看向在场的几位兄长：“怎的也不拦着点？”
宋明琅一阵无语：“哪里来得及？一共也就喝了两杯，第二杯还是醉了以后喝的。”
在场众人，连带着宋九凝都沉默了。
二哥看着熊一样壮的人，却偏偏是个一杯倒，这么多年都不见长进。
“重山。”
林栀心疼地去抢他手里的酒杯：“也不是只有去了边境才能保护宋家、保护百姓，在这京城里，不是也可以。”
“这府上后方稳了，前头征战的人才能安心。再说了，四弟和五弟去，谁说就不行呢？”
她一边说着，求助的目光朝着宋九凝看来。
宋九凝沉默片刻，走到宋重山另一边坐下：“二嫂说得对，四哥那一肚子的书也不是白读的，聪明着呢！此次出征，带上四哥或有奇效也说不定。”
“五哥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那一身的功夫，还有那一手暗器，谁能伤得了他？”
宋九凝苦口婆心劝着：“再说了，你跟他比什么，你换个人比。”
她说着，一指一边同样不大开心的宋绍钦：“你看大哥，他比你经验更足，官职更高，不也被留下来了？”
宋绍钦：？
自家小妹是会安慰人的。
宋重山现在难过不难过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是有点绷不住了。
一直没敢说话的宋明琅，默默朝宋九凝比了个大拇指。
好样的。
对于桌上难过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这种事，宋九凝根本没留意上，她现在正在走神。
距离宋家出征的时间不早了。
沈闻璟那边，既要调查沈云霆，又要配合宋家出征，终归是有些分身乏术。
她还要多做准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