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甚至已经按照太医院开的这方子调养了几年多了。
沈闻璟的面色已经阴沉到能滴出水。
他连一丝质疑也没有，径直喊出裴煜：“去查，本王倒要看看这方子经手过多少人！”
“是！”
宋九凝心下稍稍一松。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审核的，医术都超群，而她只是个将军府嫡女。
换做任何人，都不会信她。
但只要沈闻璟信她，便好。
宋九凝一一道来：“皇后娘娘这病常常在用膳时发作，大概率是和特定的食物相关。”
皇后信佛，平日吃的也都是素菜，来回可用的食材也就那么多。
自然也包括会让皇后娘娘不适的那几样。
平日时不时吃上一口，“毛病”犯得时间一久，大家就会以为，这是皇后本身自带的病症。
而不是……中毒。
皇后听得云里雾里，倒是明白一点：这并不是病，而是有人要害她。
“我刚刚又问了您每日用度，御膳房没出问题，那便出在这药膳上。”
“我方才已经推出了这药膳的方子，其中有一味药，和好几样素菜相克。您刚刚发生的呼吸急促，也正好是中毒反应。”
宋九凝条理极其清晰：“我已经观察过娘娘的脉象，正是虚不受补之相，这药膳方子看似对症下药，实则略有差错。若日日服用，只怕会慢慢加剧病情。而且还会造成少睡多梦，头疼，食欲不振等等副作用。”
凤鸾殿落针可闻。
这些年来，她的身子，皇后自己还不清楚么？
见宋九凝字字句句，都将自己的病症说清楚，心下更是沉了几分。
偌大的后宫，谁要害她？
谁又能买通太医院亦或是她身边的人？
皇后神色一时极其复杂。
沈闻璟也在脑海中不断排除政敌。
最终，他眉头微皱，先问宋九凝：“那这药膳可有破局之法？”
都服用了这么久，药的毒性再少，也已经慢慢渗入了皇后体内。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才好！
“有。”
宋九凝一口给下确定的答复：“只是办法十分麻烦，而且我的回阳九针如今用得还不算熟。”
“你有几成把握？”
“约莫七成。”
皇后便也忧心忡忡望过来：“若是我停了这药膳，这毒性……？”
“不可。”
宋九凝道：“此毒看似毒性微小，实则极其霸道。若是现在未有解药，就先停下药膳，身体便会迅速衰败，将这个方子这么些年吊着的身体底子挥霍一空。”
她顿了顿，瞧一眼沈闻璟：“如此，这毒就是真正没有办法拔除了。”
皇后头一晕，身侧的贴身宫女急忙过来帮她按揉太阳穴。
沈闻璟知道宋九凝说什么就是什么，眼下也耽误不得，“阿凝，可否请你为我母后施针？”
“可是七成把握，我也……”
万一治出个好歹……
这可是当今一国之母，也是沈闻璟的母后！
她不想冒险，就像不想在技术不够精湛时给自家七哥治疗一样。
“莫怕。”
皇后见她这般纠结，反倒笑了笑：“尽管试试便是，再差也就是身体亏损些，我不在意。这日日梦魇，可远比身体亏损折磨多了。”
宋九凝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行礼：“既然皇后娘娘愿意，那九凝便斗胆一试！”
皇后笑着应了一声。
要了滚水给随身携带的银针消毒，那一排排细长的银针看着便极为恐怖。
皇后是第一次瞧这银针，还挺好奇，比手掌还要长。
若是扎进身体里……
沈闻璟怕她担忧，解释道：“母后，上次阿凝也给长公主治病了的，您放心。”
却听皇后嗤笑一声：“把本宫当什么了？这点小痛本宫还忍得住。再者太医院那帮人都没能弄懂的药方，阿凝一眼便看出来，本宫还不知道她医术深浅么？”
“……儿臣羞愧。”
皇后又道：“阿凝，你也尽管放心治，不论成败，如今这殿内都是自己人，万事勿要担心。”
先前宋九凝要药膳之前，皇后就已经让贴身宫女和嬷嬷屏退左右。
宋九凝莞尔：“娘娘放心，九凝定当竭尽全力。”
好在银针已经烫好，擦拭干净。
宋九凝让皇后睡在美人榻上，这才让宫女将皇后的袖口等地方收拢起来。
皇后这病症经过肺经，最终落地五脏六腑。
若想要把这些毒素全逼出来……可不是一番小事。
她谨慎地捻起一根银针，朝着尾部渡过去一点气。
那尖端此时若是有人碰着，定然会觉得太烫。
宋九凝没再犹豫，动作利落地在皇后头部下了第一针。
少眠多梦，走三针。
前世鬼医教授的口诀，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她下针落定，又封穴走脉。
才下完三针，皇后额头已经出了细密的冷汗，浑身上下像是有火在灼烧。
反观宋九凝，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每一针耗费的心力，是比治疗十个长公主，都望尘莫及的程度。
她聚精会神，专注于指间那一细长银针。
身上的汗出了薄薄的一层，细碎的发丝也都贴在了额头上。
针法走六，观肺经。
宋九凝再次点穴。
殿内安静到，只有宋九凝贴身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沈闻璟大掌收紧，神色紧张，却也没敢弄出动静。
生怕扰了宋九凝心神。
待施了整整四十九针之后，宋九凝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
她浑然不觉般擦了擦脸上的汗：“半个时辰后我再来拔针。”
“阿凝。”
“嗯？”
宋九凝还未反应过来，就忽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闻璟的怀抱有些太紧了。
“阿凝，辛苦你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闻璟的眸中满是心疼。
比起进宫前，现在的宋九凝眉宇之间布满疲惫。
方才下针耗费的心神实在是太大，她身上的汗出了一道又一道。
此时嗓子干得厉害，便笑着推开沈闻璟。
她轻笑：“别担心，这次施针很成功。”
沈闻璟给她端过早已凉好的茶，认真看着她双眸：“阿凝，本王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给皇后娘娘治病，并非有所求。”
宋九凝喝下一大口，便笑眯眯看向他：“闻璟，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