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雾缭绕的浮玉峰上,一匹飞驰的枣红骏马,惊起沿路林子里的一众鸟兽。
姜衍一路急行,赶在二更天进了青州刺史府。
姜衍隐匿于府内一棵梧桐树上,负手站在树枝上,向下望去刺史府一目了然,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走近,刚行至梧桐树下,只听身后小厮跑过来,“陈总管,大人正寻你。”
“是了,这人就是陈寿。”姜衍悄悄跟上,被唤作陈总管的中年男子。
待他从陈百部的寝室退出来,行至无人之处,姜衍轻轻一点脚,从房顶飞下,落至陈寿身后,一掌劈在他后脖颈处,这陈寿便闭眼向地上瘫软下去,姜衍带着陈寿飞出了刺史府,一切动作干净利索,从进入刺史府到离开,用时不足半炷香。
姜衍绑了陈寿,往他嘴里塞了布条,扔上马背,连夜出了城。
当陈寿被投进听竹阁的水牢,身体没入水里,一阵凉意,才把他激醒。
他双手被缚,大半身沁入,冰冷的水中,心知自己是被绑架了,刚要开口向盗匪亮出身份,但见一贵气公子,负手站在池边。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心下思量难道是自己得罪了哪位贵人。
姜衍蹲下,一手探入水中,“你醒了。”
“不知陈某何时得罪了贵人?”
姜衍起身,对他笑了笑,这笑不打眼底,“我问你且答。”
“如若有所隐瞒,我便放出水蛭,吸干你的血。”
“又或者你也可以尝尝,我这牢里的各种刑具。”
“贵人开恩,我只是一名下人,人微言轻,不值得大费周章。”
“十二年前,西凉城沦陷,你是否在陈百部率领的援军里?”
陈寿疑惑,怎么问起这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是个军人。
”是的,小人一直跟随陈大人。”
“你们从北地郡离开,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陈寿有些想不起来当年发生了什么,苦思冥想了一会说道:“当年我们正与邬玳交战,温大将军下令让我们去支援西凉城。”
“大军出发两日后进入西凉郡,行至柳树坡,领队的将领,示意大军停下等候命令,说前方有邬玳军埋伏。”
“你们见到邬玳军没有?”
陈寿摇摇头,“没有,我们只在原地待命。”
“陈大人还是当时的统领,他带了一小队人马,前去探路。”
“他们一去便是五日。”
“我们在原地待了五日,陈统领回来后,告知我们西凉城已被攻陷,邬玳军抢夺一空后,又赶往北地郡,我们便启程返回北地郡……”
从水牢出来后,姜衍用手帕擦了擦手,随手一扔,姜璟走过来,“怎么样?”
“是个无用的,直接掳来陈百部,什么不都明白了。”
“好,多派些人,严守刺史府,以防走漏风声。”
这次陈百部没有被打晕投入水牢里,而是坐在审讯室中。
姜衍笑着对绑缚着的陈百部说:“陈刺史,久仰大名。”
陈百部正在刺史府中,查看青州要务,被一群官兵冲进府内,不容分说的蒙了面堵了嘴绑缚到这里。一路上陈百部想了无数种可能,自己是否得罪了青州军,还是上面哪位想要自己归西……
“这是阁下送我的见面礼。”
姜衍摸摸下巴,“我只是想请陈刺史前来与我叙叙话。”
“说吧!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说了叙叙话,就是简单的叙叙话。”
陈百部听了觉得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心中做好了计量。
“陈刺史,那咱们就开始吧!”
“十二年前,你奉命带领援军支援西凉城,为何中途停下?耽误五日时间,致使西凉军全军覆没。”
听到这句话,陈百部明白了,此人不是上面哪位派来的。
“为何问起此事?你是谁?”
姜衍本来背对着他,听他这么问,蓦然转身阴森森的望着陈百部说:“我是西凉军冤魂。”
原来他是西凉军后裔……陈百部明了他的身份,便紧闭了嘴。
姜衍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我的人还在刺史府,每过半个时辰,就会杀一个人,第一个先从谁开始呢?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夫人,又或者是,你那八十岁的老母。”
陈百部急了,“你别动他们。”
“你这样和那些致使西凉军覆没的人有何区别?”
姜衍甩了一下衣袖冷冷道:“当然有区别,你刺史府上下不过百余人,而西凉军五万人,诛你九祖都偿还不了西凉军的人命。”
“导致西凉军全军覆没的不是你吗?你有何资格说这句话。”
听到姜衍的这句话,陈百部神智有些癫狂,“是……是……我没资格说……我没资格说……”
姜衍不想再与他浪费时间,呵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
陈百部好像被吓到了,“你为何非要查当年的事?”
“难道你是姜家的人。”
“是了,如今谁还能记起西凉军?也只有姜家人了。”
“好……我说。”
“当年我带领援军行至柳树坡,收到上面的一封密函,命我停止行军,放弃驰援。”
“我让大军原地待命,带了一小队人马,前往西凉城查看,站在西凉城后面的高岗上,城内的一切,我看的真真切切。”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城内士兵拼死守护西凉城……我又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我看到城墙上的姜氏夫妇,浑身是血,最后也倒下了……城门被撞开了,邬玳军涌入城中……”
“我看着这一切,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也是一名守家卫国的军人,我也想保护自己的同袍,可我明明能救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邬玳士兵屠杀。”
“哈哈哈……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自责,如果重来,我还是会选择不救啊!那是陛下的旨意啊!我要抗旨不尊吗?当时的我不敢抗旨啊!”
“后来我无法再上战场了,我觉得自己不配穿那身战甲,不配再拿起刀。我就去做了颍川郡太守,我想着好好的对待百姓,这样老天是否可以宽恕我的罪孽。”
“我知陛下为了掩盖当年之事,让很多人死了,当时我想着自己也会死,却活了这么多年,也许陛下觉得我对他的江山还有用吧!”
“你是姜家人,你想报仇就冲我来吧!我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姜衍听着陈百部癫狂的言语,眼里早已染上了嗜血的红,他恨不得咬碎陈百部和延康帝。
他紧握拳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扒你的皮、拆你的骨、饮你的血都不足以告慰西凉亡灵。”
此时姜璟走了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伸手握住了姜衍的肩头,想安抚他的情绪,姜衍则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
“这一切早有预谋,如果不是温洋从中作梗,他们不会死的。”说完这句话姜衍已经泪流满面。
“我知道。”
平静下来的陈百部,看清姜璟和姜衍的相貌。“你们是双生子?姜氏双生子……”
说完陈百部疯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啊哈哈……天要亡大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