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恒拖动虚弱的双腿,一瘸一拐地摸到门边。转动把手,却发现房门被锁住了。
“……”
眼角渗出一滴浑浊的老泪。
“啊啊啊啊——呜呜——”
他把脸贴在凉凉的门板上,颓丧地瘫倒在地上,手指抓着门缝,痛苦哀嚎。
即使之前被电的外焦里嫩,他的内心也不曾像现在这般痛苦。
毕竟人麻了比不上心麻了,他可是被抛弃在了这里,孤苦伶仃,无人照应。
他的比亲妹子还亲的落羽呢?
他的意气相投、相见恨晚的好大哥宋至呢?
就算这两个人都不在,那个害他被电昏过去的男护工也应该在吧?开玩笑,他可是病人诶!现在的医护工作者都这么不负责任吗?
用手发泄地拍打着门板,因为没有力气,门板纹丝不动,反而是他的手被咬的发疼。
“我太难了……”
两行清泪从孙恒眼中滑落。
他明白,他明白的。再怎么哭闹,再怎么痛骂,都改变不了他被抛下了的事实。
而且还是正午。
门外熙熙攘攘都是饱餐一顿后,嬉皮笑脸赶回病房的精神病患。
他真的好饿啊。
他真的好想吃饭啊。
可是这该死的门被锁上了,他被遗忘在这里,他根本出不去。
饥肠辘辘中,恍惚闻到有饭香从门缝飘进来。孙恒一个激灵,振作精神,把眼睛贴在门缝上,渴望地向外看。
他看见许许多多个蓝白条纹从门外飘过。
但是没有饭,没有饭……
“呜呜呜呜呜……”
孙恒绷不住又哭了。
哭得愈伤心,那勾人魂魄的饭菜香味就愈重,最后,兴许是他的错觉使然,热腾腾的饭菜味道似乎就停在门板外,与他的鼻子只有一门之隔。
胡乱擦了把眼泪,孙恒再次将眼睛贴向门缝,他倒是要看看……
妈耶!
孙恒吓了一跳。
门外不知何时直愣愣站定了几条人腿,密密麻麻的,大约有五六条之多。
那些人站在门外,也不知待了多久。
且看那沉默不言的架势,就像是没安好心,来杀人灭口的。
孙恒的心咯噔了一下。
恐怖的预想让他寒毛直立,本就酸软无力的手脚更加绵软使不上力气了。
头顶上传来门锁被撬动“嘎啦嘎啦”的声音。
最坏的情况是,房门被打开,门外站着的不是几个人,而是相互分离的数条人腿——人腿的怪物!
光是想象着那个画面,孙恒就冷汗直冒。
哆哆嗦嗦地把身上的道具全都掏了出来——为了省钱回现实世界,他最近两场游戏对待自己都格外抠搜,买的基本都是最便宜的符箓,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可他还是害怕。
万一房门本身的状态才是死亡规则的判定条件呢?
也即门一旦打开,他就会死,根本不需要门外的怪物们发动攻击。然后他就会失去身体的其他部分,只剩下两条腿,成为“腿怪”们的一员。
这可是逃生游戏啊,什么不可能发生?!
记得有一场咖啡馆为背景的游戏,某个玩家只是在NPC的热情邀请下掉以轻心,喝了一口咖啡,下一秒就扭曲进咖啡机的输液管里,成为了咖啡的原料。
孙恒脸色发绿,颤抖着把符箓贴了自己满身。
若是刚进游戏时还好。
狗命一条,阔也阔过,爽也爽了,游戏爱拿就拿去,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可眼看着这场游戏之后,他就能回去现实世界了。
希望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种时候死掉,不是太亏了吗?
所以孙恒很怕死,太怕太怕了。
加上电击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去,他神志不清,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满心满脑的都是门外是群怪物,怪物一进来,他就会死。
孙恒把自己贴的密不透风。
符箓歪七扭八地从他的脑门排到脚后跟,衬得他像是一个被封印多年的老僵尸。
尽管如此,孙恒内心还是害怕。
是以在房门“咔哒”一声打开时,他鬼叫一声,双手抱头,匍匐在地。
……
落羽一开门就看见孙恒撅的老高的屁股。
再一看孙恒身上全是朱砂写就的符箓,她紧紧皱起的眉头不由拧的更深了。
活着是还活着。
但脑子不会被电坏掉了吧?
匆匆进了病房,关上门,把手中打包的盒饭放到置物柜上,落羽扭头看向一旁的宋至,问:
“你手上还有药吗?孙恒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宋至淡淡的:“营养剂倒是还有剩,但是只有注射式的。”
说着手上多出一个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大针筒。
落羽看的屁股一痛。
那边,孙恒眼泪汪汪地转过头来,还没看见来者何人,就先一步被注射器上那粗长的针头晃花了眼。
他命休矣。
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宋至轻轻踢他一脚,言之凿凿地定断:“是低血糖。”
*
两小时后,落羽一行人休整完毕。
玩家有她,宋至和孙恒。非玩家则是被宋至控制住的男护工,和负责照看落羽的迟璇。
“病人必须在护士或护工的陪同下外出。”
这是写在手册上的硬性规定,落羽还没头铁到硬要去违背它。但在她眼中,此迟璇到底非彼迟璇,保险起见,还是对迟璇使用了控制型道具——
一条黑色的腕带,佩戴者离开玩家五米之外,腕带就会爆炸。
准备齐全后,他们向五楼进发。
路径选择的是病区深处那条少有人走的楼梯,为防行动人员太多惹人耳目,落羽提议到达五楼前分成两队。
按照原本病房的划分,她和迟璇走在前面,隔开一段距离,宋至、孙恒和那名男护工走在后面。
孙恒是没什么意见。
说起来,分开行动反而更合他意。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这种男人,对面子的在意程度更是远胜普通人。因此,一看见落羽,他就会回想起自己撅着个大腚吓昏过去的丢人场景,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至却很不情愿,缠着落羽不依不饶了好久。
最后落羽被缠的不耐烦,半推半就地答应他和自己一个队伍。
孙恒傻眼。
他觉得宋至向着落羽奔过去时就像一阵轻灵雀跃的风,连呼吸间都带着纯然的快乐。
不是吧,宋至就这么嫌弃他吗?
瞪着宋至的背影好一会儿,孙恒思维打开,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宋至那小子……
不会是看上落羽了吧?
孙恒摇摇头,觉得此事定然成不了。宋至长得太平庸,落羽肯定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