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过去一段时间里,赫鲁晓夫、布尔加宁两人与朱可夫的频繁联系,维克托甚至可以肯定,若是自己说没办法有效控制莫斯科军区的局势,那么赫鲁晓夫下一步,必然会建议由布尔加宁出面操作此事,同时,提议迅速将朱可夫调回莫斯科,借助后者在苏联红军系统内的威望,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军方将领。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在当前紧急的状态之下,若是身为国家安全工作负责人的维克托,没有办法掌控住莫斯科及其周边地区的军事单位,没办法保证莫斯科的局势平稳,那么赫鲁晓夫提出的建议,就是最为合理可行的,任谁都不能否定这一点。
是的,这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阳谋,要嘛维克托挺身而出,并由此招致马林科夫进一步的忌惮,只要他迈出这一步,今后将有的是麻烦等着他,除非他和贝利亚一样,割裂同马林科夫之间的同盟关系,尝试着自成一脉,但就目前来说,维克托终归还是没有这份实力和威望的。
要嘛,他就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眼睁睁看着赫鲁晓夫夺回一城,一旦朱可夫回到莫斯科,或者是让布尔加宁控制住莫斯科军区,那么后患将是无穷无尽的。
这两条路维克托可以选一条,若是他选择前者,其自身的政治前景就会受到影响,可是对赫鲁晓夫来说,他却不会有任何损失。通过这一次的事情,他搞掉了马林科夫最强有力的同盟者贝利亚,又离间了马林科夫与维克托之间的关系,因此,不管从哪方面看,他的收获都是巨大的。
若是维克托选择后者,那么赫鲁晓夫无疑得到更大的收获,他与布尔加宁的政治组合,将有机会掌控住莫斯科及其周边地区的局势,这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将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感受到马林科夫与赫鲁晓夫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维克托的心中颇有几分无奈。他知道,在过去五年中,自己很少返回莫斯科,尽管这令他远离了莫斯科纷纷扰扰的政治斗争,但与此同时,也令他远离了马林科夫的政治圈子。
在斯大林同志担任联盟最高领导人期间,他之所以能够长期获得前者的信任,并不单纯是因为他有多能干,而是因为他“早请示、晚汇报”的做派,不管他在什么地方工作,总是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的名字和声音出现在斯大林同志的眼前、耳朵里,就因为他总是在斯大林同志面前打转,后者才会一直记着他,并由此一直信任他。
可是在面对马林科夫同志的时候,维克托承认自己是疏忽了,在列宁格勒的岁月里,他有时候甚至几个月都不会与马林科夫通一次电话。
为什么会这样?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在维克托的眼里,或者说,在他的潜意识中,马林科夫始终是没办法与斯大林同志相提并论的,甚至更进一步的说,他骨子里就缺乏对马林科夫的尊敬和认同,他认为马林科夫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缺陷,并不适合联盟最高领导人那个位置。
从这一点上说,他与那些反对马林科夫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由此,马林科夫对他心生猜忌,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想控制住第五总局和消防总局,应该没什么问题,”没有太多时间留给维克托去思考,他假借拿烟的动作,迅速思考了一番,随后面色平静的说道,“但是要想在短时间内掌控住莫斯科军区的局势,我想......难度还是很大的。”
当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维克托能够感觉到,不管是马林科夫,亦或是赫鲁晓夫,似乎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特种部队不能用起来吗?”马林科夫稍一犹豫,问道。
他现在的想法也比较矛盾,一方面,他不希望维克托的影响力太大,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将赫鲁晓夫借助这样的机会,把手伸进莫斯科军区内部。
维克托拿着香烟的右手不自觉的抖了抖,随即,他咬了咬牙,冷静的摇头说道:“我们不能用一支部队去控制另外一支部队,那很容易发生擦枪走火的事故,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认可维克托同志的意见,”赫鲁晓夫立刻接口说道,“最现实的问题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并不是一场因内部原因而导致的军事冲突,我们真正需要的,是防止这种军事冲突的发生,因此,控制莫斯科军区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住军区的最高指挥人员,同时,安抚住中基层的指挥人员。”
语气一顿,他转向马林科夫,说道:“我的建议是,将朱可夫同志调回莫斯科,由他出任国防部第一副部长。在卫国战争期间,朱可夫同志亲自指挥了胜利的莫斯科保卫战,他在红军系统内有着很高的威望,最重要的是,如今莫斯科军区的大部分指挥人员,都曾经接受过他的指挥和领导,关键时刻,有他出面的话,可以安抚住我们的部队。”
“叮!”
几乎就在赫鲁晓夫话声落地的同一时间,维克托轻轻的打燃了打火机,他面色平静的将香烟点燃,随后,将打火机“卡”的一声丢在茶几上。
在维克托看来,赫鲁晓夫有些操之过急了,他这个建议提出来的有点早,因而意图太明显了,从明智的角度去考虑,他应该先向马林科夫询问意见,然后再装作深思熟虑之后,才将这条建议提出来,那样的话,更不容易引起马林科夫的警惕。
“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不过,维克托显然是想多了,尽管他弄出了动静,可马林科夫却是没有接到提醒。
嘴里默默的念叨着朱可夫的名字,马林科夫皱眉问道:“若是将朱可夫同志调回莫斯科的,并且将他安排到国防部副部长的位置上去,总参谋部的那些同志们会不会有意见?驻德集群那边的同志们,会不会有意见?”
当初,朱可夫被贬出莫斯科的时候,红军系统内部有不少人表示过反对的态度,而在若干年之后,当斯大林同志病逝,马林科夫就任联盟最高领导人之后,便有人提出将朱可夫调回来,将他安排到更加适合他的岗位上去。但有趣的是,这条建议遭到了更多人的反对,尤其是总参谋部以及驻德集群方面,那些在卫国战争之后迅速蹿升起来的新一代将领们,都对朱可夫存有排斥情绪。当然,在那些老元帅们当中,也有不少人反对将朱可夫调回来,像罗科索夫斯基、科涅夫等人,都是如此。
而对于马林科夫来说,他显然没有将朱可夫看的太重,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因为他与朱可夫之间没有什么恩怨,同时,在过去几年中,朱可夫表现的比较老实,没有表现出多么强的政治倾向性。
“将朱可夫同志调回莫斯科,主要还是为了应急,为了稳固当前的局势,”赫鲁晓夫解释道,“在本次的党代会上,确定好的中央委员名单中,可没有朱可夫,因此,等到会议结束之后,若是各方面反对的声音比较大,我们还可以将他再送出莫斯科。”
如今的朱可夫的确混的比较惨,他不仅没有中央委员的身份,甚至连参加本次党代会的资格都没有,换句话说,他此刻并不在莫斯科。
“这件事,我们不好直接作出决定,”马林科夫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我的看法是,我们可以先召集主席团的委员们开会讨论一下,听听大家的意见。”
“我赞同您的意见,”赫鲁晓夫没有坚持,他点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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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
客厅中的落地钟敲响了深夜十一点的钟声,维克托从沙发上站起身,挥手扫了扫弥漫在眼前的烟雾,低头对坐在沙发上的马林科夫说道:“那我就先去做好安排,等到凌晨两点,我会亲自去第五分局坐镇。”
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消瘦的如同骷髅一般的苏斯洛夫同志也站起身,他朝马林科夫点点头,说道:“我去宣传鼓动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凌晨四点之前,各个报社的工作就能安排好。”
要对付贝利亚并不是一件小事,可以预见到的一点是,一旦他缺席了今后两天的党代会,各种各样的传言必然会满天飞,为了统一口径,联盟的主要媒体必须做出一些相关性的报道,按照统一好的说辞,解释清楚贝利亚缺席会议的原因。而这些工作,都是由苏斯洛夫来负责的。
马林科夫没有说话,他只是朝两人点了点头。现在的他很疲乏,而且很紧张,从某种程度上讲,此后的几个小时,很可能就会是改变联盟政治格局的关键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