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英国这种殖民主义国家的惯常做法,很显然,尽管在过去的战争中,英国人的实力已经被严重削弱,但他们试图维持其殖民帝国身份的企图和野心,却是丝毫没有减弱的,”斯大林同志面色严肃的说道,“所以,从这方面看,世界民族解放运动的前景,依旧是不容乐观的。”
就在这时,竞技场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维克托下意识的扭过头,就看到东看台下方的球员入场通道内,正有一行人朝球场上走来,很明显,这是对阵双方的球队出场了。
不过,维克托并没有将注意力转移到球场上去,他的脑子里在思考着斯大林同志所说的这番话。
从表面上看,斯大林同志是在对英国的殖民主义做法进行批判,但与此同时,这番话里也表达出了他的另一个关注点,那就是其在世界民族解放运动兴起这一问题上的看法。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由英法等欧洲老牌殖民主义国家所构建起来的国际秩序,正在走向全面的崩溃和瓦解。主要是受战争的影响,这些老牌殖民主义国家在整体实力上,受到了巨大的削弱,它们想要继续维持对殖民地的有效控制,已经变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除此之外,共产主义思潮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其所导致的不仅仅是工人阶级的觉醒,还带动了各殖民地国家民族主义意识的兴起,事实是,在这一阶段,共产主义思潮的传播,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以救亡图存、民族复兴的形式出现的,换句话说,这一时期的共产主义思潮与民族复兴理念,其实是结合在一起的。
因此,苏联十月革命的成功以及伟大卫国战争的胜利,无疑给各个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知识分子、社会精英提供了榜样和信心,由此,一场全世界范围内的民族解放运动,便勃勃然兴起了,而其最显著的特点,便是这些民族解放运动大多是由各殖民地国家的左翼组织所领导的。
就像之前谈到的印度,不管尼赫鲁奉行什么样的独立政策,其执政思想中,其实是带有明显社会主义性质的。而除了他之外,在亚洲,左翼运动蓬勃高涨的国家还有很多,比如说中国、朝鲜、越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等等等等,可以说,整个东亚、东南亚、南亚,甚至是中东等地,由左翼政党所领导的民族解放运动,都在蓬勃的发展。
而除了亚洲之外,在非洲、南美洲等地,民族解放运动同样也在酝酿和发展的过程之中,即便是欧洲,共产主义思潮的兴起也成为了一种大势。
这一切的一切,都对旧有的国际秩序构成了巨大的冲击,其直接带来的影响,便是殖民体系从根源上受到了撼动,别说英法等国已经在战争中受到了削弱,即便是它们的整体实力依旧还在,面对这样的局势,恐怕仍然是无力维持殖民体系的。
就在这种局势下,联盟内部对全世界范围内的民族解放运动、共产主义运动,自然也是存在自身评估和构想的,在这个问题上,莫斯科主要存在两种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在当前的局势下,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的。秉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以民族解放运动、共产主义运动为主要表现形式的革命运动,是当前的大势所趋,在世界范围内,要说通过这一波共运高潮,就将全世界染成红色,自然是不太可能,但在全世界范围内涌现出一大批立场倾向左翼,甚至是完全左翼的政府,却是可能性非常大的,而这对联盟的国际影响力来说,有着非常大的促进作用。
而另一种观点,就显得比较悲观了。秉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最近蓬勃发展的民族解放运动、共产主义运动,自身存在着诸多的缺陷,比如说,很多国家的左翼政党在夺取政权的问题上立场并不坚定,他们对那些资产阶级的右翼政党亦或是资产阶级改良派,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并由此摒弃了暴力革命的选项,试图单纯依靠和平竞选的方式获得国家政权。
就拿马来西亚共产党来说,作为总书记的莱特竟然对英国殖民者抱有期望,在日本人投降之后,他所领导的马共不仅没有选择武装夺取政权,实现马来西亚的独立自主,反而解散了马共所领导的马来西亚人民抗日军,将组建政府的希望寄托在了英国人的身上。
还有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国家的共产党,他们同样是对革命的手段缺乏充分的认识,妄图依靠议会选举的和平方式来掌握国家政权,从而完全忽视了敌人的狡猾和残忍。
而对于斯大林同志来说,他秉持的就是第二种观点,对国际共运,对世界民族解放运动,他似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悲观情绪,这或许是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毕竟在斯大林同志的一生都是在革命斗争中度过的,他已经见惯了国际共运从兴起到鼎盛,再从鼎盛到低潮的过程。这倒不是说他丧失了信心,只是在这种反复的循环中,任何人都会变得更加现实,更加保守。
不要小瞧苏联领导人在国际共运问题上的悲观情绪,这种情绪对联盟的影响其实是很大的,正因为国际共运总是有一个从高潮走向低潮的过程,也是因为直到目前为止,全世界的共产主义运动,也只在联盟取得了成功,因此,在联盟内部,很容易滋生出一种情绪,那就是联盟的成功对任何一个国家的共运都是具备指导意义的,说得更到位一些,就是莫斯科认为在搞共产主义运动这个问题上,只有联盟才真正具备说话的资格,其它国家,其它国家的共产党,只有接受联盟的指导甚至是领导,才有希望获得革命的成功。
就目前来讲,这种情绪在联盟高层中虽然还不是很明显,但却已经存在了,它甚至已经出现了外在的表现,比如说在对待巴尔干地区的问题上;在对待中国的问题上;在对待朝鲜半岛的问题上等等等等。
“不过,英国人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在我看来,美国人在短期内应该也没有向土耳其提供军事援助的可能性,”斯大林同志并不知道维克托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接着说道,“我们之前所得到的情报,无疑也证明了这一点。换句话说,面对压力,安卡拉方面很可能会接受英国人的讹诈,将更多地权力交到英国人的手中,这对我们来说,显然是不利的。”
语气顿了顿,他将目光转向维克托,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提出来。”
“是这样的,斯大林同志,之前,我已经就联盟与英国的关系问题,向您提出过建议了,”维克托说道,“我的看法是,联盟应该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与英国人之间的关系,从而避免在地中海以及中东的问题上,给与伦敦太多的压力,那样的话,我们势必会迫使英国人更早的采取战略收缩,并竭尽全力将美国人拉到中东以及地中海的地缘政治博弈中来。”
正如维克托所说的,在几个月前,他接手了中央国际部主席的工作后不久,便曾经向斯大林同志提出过这样的建议,对于联盟来说,相比起英国,美国显然才是真正麻烦的竞争对手。现在,这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在对外战略上还有些问题,而联盟正确的策略,应该是尽可能延缓美国人转向中东的时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莫斯科就不能对伦敦压迫过甚。
斯大林同志的眉头皱了皱,他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沉默。
其实,相比起美国来,斯大林同志对英国的恶感要更加强烈,毕竟在卫国战争期间,他与丘吉尔的关系就非常紧张,在战争期间的几次会议上,他与丘吉尔的矛盾冲突非常多,而相比起来,他与罗斯福总统的关系就要融洽的多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要想转变斯大林同志对英国的态度,多少还是有些困难的。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在巴勒斯坦的情报站获得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情报信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笺,维克托一边将它舒展开,一边说道,“我们的情报人员已经基本确定了大卫王酒店爆炸案的详细内情,同时,也确定了‘伊尔贡’和‘斯特恩帮’这两个犹太人复国主义‘修正派’组织的领导人身份。”
这么说着,他将那张舒展开的信笺递到斯大林同志的面前,嘴里则接着说道:“我想,这两个情报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很有利用价值的,至少,我们可以用它们同英国人做一些交易。”
“哦?”斯大林同志显然是对这两条情报很感兴趣,在听了维克托的这番话之后,他伸手将那张信笺接过去,同时笑道,“这还算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