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婶子做了一桌子菜,将家里能看见的食材换着花样的给他们做。
满满一大桌子菜,颇有一种这顿吃饱了就不过的趋势。
姚婶子热情招呼着几人坐下,特意将两人安排到一起挨着,“快吃快吃,今日不吃饱不许走。”
她看着两人挨着,觉得这才是两人应该的模样。
哪像之前看到的,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搭理谁。
“沈小子,一会喝两杯?”
张叔觉得,有什么烦心事就喝两杯,一杯解千愁,喝完就消了。
消不完,那就是喝的还不够。
沈寂被说的心动了,但也不敢喝多,怕出丑。
再或者是,忍不住和裴深说话。
只得答应说少饮几杯,尽兴即可。
张叔听了立马让小儿将酒拿来,又准备几个海碗,倒了几碗出来。
“裴小兄弟,你也喝点不?”张叔笑呵呵的,问了裴深一句。
裴深本是不想喝的,最后却还是接下了。
酒气撩人,闻起来并不刺鼻,还有些酒香味。
裴深一口气干了嘴碗,被呛的咳嗽,咳的面色通红。
众人连忙劝着他慢点喝,没人注意到旁边的沈寂神色带着了几分紧张。
可在裴深侧脸看过来的时候,又木着脸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而镇上。
于兄和高家兄弟也熟识,站在一边聊了几句,等着林氏将东西都拿好。
冬儿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姚天盼,摇摇头自己走出来送几人。
林氏坐在牛车边上,朝着于兄挥手让他赶快回去。
于兄跟了几步,又似想起什么快步赶了上去,将怀里的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给于琪。
牛车越走越远,于兄也没有再追。
就这样看着几人消失在视线,也抬脚回了瞿家的庄子上。
牛车上,于琪一脸好奇的打开了那油纸包着的东西。
那里面,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糖画。
许是在怀里温度高了些,糖画已经有些融化。
“哎,这是你大哥买的吗?快吃了吧,可别舍不得吃藏着回去再融化了。”林氏也看到了那包着的糖画,不禁一笑。
于琪看着这快要融化的兔子糖画,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而后,就将那兔子糖画折成几段,递给林氏一块,又拿了一块递到于父的嘴边。
“爹不吃,咳咳,你吃吧。”
于父一愣,随即扬起笑,语气温和。
于琪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好像看到于父吃下才肯罢休。
于父无奈和林氏对视一眼,只得张口吃下了那一小块糖画。
“嗯,甜。”
林氏摸了摸于琪的头,眉眼弯弯。
于琪吃了一小块,就把剩下的包了起来。
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对糖没有什么莫名的执着。
高家兄弟不是话多的人,驾着牛车缓缓向镇门口处驶去。
林家三口是最早上车的人,也是高家兄弟特意去接的。
等到了镇门口,牛车还要停在此等候其他回村的人。
高家兄弟将牛车停在约定好的地方,不紧不慢的拿出草来喂牛。
于琪坐在牛车上无聊,就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
林氏也不好意思一直坐着,也跟着下来站到一旁。
不多时,就走来了两个妇人。
林氏看见那两人,脸色就微微沉了起来。
原因无他,其中一个妇人,就是和自己当初有过过节的齐武氏,另外一个是秦陈氏,两人常是结伴而行。
当初齐武氏将一块良田的田埂偷偷往他们这边挪了一寸,被林氏发现后制止。
偏偏这齐武氏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错,扯着嗓子在村子里骂,说林氏诬陷她。
后来还是族里的长辈出面,拿出了记载多年村里分的都有哪几块田,宽多少长多少,记载的清清楚楚。
齐家的觉得丢了面子,将齐武氏拉到村头当着众多人打,这也引得齐武氏对林氏心生怨恨。
“哎呀呀,我这紧赶慢赶,就怕错过了。”齐武氏用袖口擦着额角的汗,将挎着的篮子放到牛车上,一屁股坐在了牛车旁边的柳树下。
跟在她身后的秦陈氏也是气喘吁吁,但不像她那般大大咧咧,瞧见了林氏几人点头打了声招呼。
“哟,这不是林家老大一家吗,这回看病怎么样啊?可是有好些了?”齐武氏坐着喘气缓过来了些,这才看向牛车上的于父,扭头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氏扬起一笑,点头嗯道:“好些了,如今咳的都少了,郎中开了几副药,等过些日子再来看看。”
齐武氏一听一拍大腿,同着那腼腆一些的妇人道:“那感情是好啊,当初林家老大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才子,可是能做举人老爷的人,等这番把病养好了,你就等着做个举人媳妇,也省的为那一寸地嚷嚷,那以后可是有享不完的福...”
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管其他人尴尬不尴尬。
于父侧过头,张口无言,索性闭上眼当没听见。
林氏努力的扯出一个笑,不想多搭理她这话。
偏偏这齐武氏嘴就像是没个把门的,看平日里精明能干的林氏此刻软的和面团一样,被自己数落也不管还嘴,更加的得意忘形。
“哎林家老大这次看病得花不少银子吧?这往后吃药看病什么的还得不少,看来旁人说的没错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她拍了拍身边的秦陈氏,询问道:“什么饿死的什么比马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秦陈氏面露难色,连忙摇头:“这...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
突然插进来一句,齐武氏看向了于琪,心道这林家的闺女都要打脸自家了,真是要让人看笑话了。
连忙问道:“哦?快说给婶子听,让我也长长见识。”
林氏脸黑了下来,面对得寸进尺的齐武氏就快要发作了。
却是听得于琪说道:“我知道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哦…还有一句,蚂蚁头炒盘菜。”
“蚂蚁头炒盘菜?是何解?”一直闷头喂牛吃草的高家兄弟手一顿,抬头问了一句。
于琪嘿嘿一笑,看着齐武氏一字一句的道:“多嘴多舌。”
“你!”
齐武氏嚯的一下就站起身,手指着于琪怒气冲冲。
“你这黄毛丫头说什谁呢!你说谁多嘴多舌!”
她扬手就要去打她,却是被林氏一把拦下,握住她的手腕眼神冰冷。
“你敢动我闺女一下试试。”
林氏面色冰冷无情,竟是吓得齐武氏有些心虚。
村子里人人都知,这于琪是家里的宝贝。
当初有家孩子和于琪玩闹时动了手,惹得林氏堵在人家门口骂了整整三日,那家人灰溜溜的拿着攒的十几个鸡蛋去林家登门道歉。
后来是没人敢打于琪了,但那动手的孩子心里有气,只得背后偷偷过几句嘴瘾。
可不知怎么的被林家那几个小子知道了,几个兄弟逮住他一顿教训,惹得那家人敢怒不敢言,教训自家的愣头青以后别再招惹林家这个宝贝。
齐武氏一想到这些,不禁就没了底气。
又看到撑起身子怒瞪着她的于父,眼神闪躲:“没...我跟孩子说笑呢...”
她讪讪一笑,向林氏赔着笑。
秦陈氏也连忙来劝架,轻声细语的和林氏说这都是误会。
林氏松开齐武氏的手腕,冷哼一声领着于琪走开。
齐武氏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
瞧着秦陈氏在那当和事佬,也不管她关心的问候,甩开她手一人坐到一处。
秦陈氏一脸无辜,现在怎么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可现在齐武氏满肚子火,她也不愿再去触霉头,干脆自己老老实实的坐着。
林氏摸着于琪的头,努力忍着笑:“哪学的那么多话,娘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呢。”
林父也是跟着一笑,和林氏一样也夸奖于琪:“爹也是第一次听呢,娇儿这可是教爹了一个谚语啊。”
于琪被夸的不好意思,三言两语带过说自己也是听别人说的。
再扭头看那齐武氏一个人坐在那气的不行,心道恶人还需恶人磨,无论在哪个世界,太过善良总是不好。
这边牛二看完整出戏,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妇人之间这些事,他见的多了,也习以为常了。
他不太愿插手这些事,觉得女人间太复杂。
今日是敌人,明日说不定就又好的和姐妹一样。
还不如做个旁观者,倒是挺自在。
将最后一把草喂完,牛二拍拍手站起身。
看着时间也快到了约定好离开的时间,还有提前约好要走的两人也只来了一个。
招呼齐武氏两人上车,便驾车准备起来。
因为少了一个人,牛车也坐起来松散许多。
后来的是一个男子,同牛二坐在一块。
林氏搂着于琪,坐在一侧。
齐武氏和秦陈氏闹别扭,两人也不像以往那样坐在一块,而是离的远远的,各自占一个角落。
一路上摇摇晃晃,天微黑时,牛车也到了村头。
齐武氏几人跳下车来,拿了自己的包袱各自离开。
林氏正要下车,被牛二拦着,说给她们送回家去,也不差这几步路
林氏连连道谢,说麻烦他了。
牛二挥挥手,不甚在意。
许是回家,于父心情好上了许多。
缓上几口气,和牛二约好以后自己身体好了,要请他来家里吃酒。
牛二哈哈一笑,说自己等着这顿酒,到时候一定喝的尽兴。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林家的门口。
林氏跳下车来,先将门打开。
于琪扯着自己还有林氏的包袱,艰难的往家里移动着。
牛二帮着林氏将于父抬了进去,随即也赶着往家回。
“呼,终于回来了。”
林氏忙前忙后,将屋子简单收拾一下。
又去温了水,给于父和于琪洁面洗手。
于父靠着床头,目光温柔:“坐下歇歇吧,这几日累了你了。”
林氏却是摇摇头,她还惦记着自己养的那几只鸡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婆婆这几日有没有按时喂,顾不得休息,喝口水就又出去查看。
鸡窝里的鸡一只不少,这会也咕咕咕的直叫。
一个破盆里还余了不少米糠,看来是刚喂过不久。
林氏一脚踩了进去,将鸡都哄到一边,借着月色开始数着这几日鸡下的蛋。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林氏喜上眉梢,忍不住又数了一遍。
这十个鸡蛋,可是可以给于父和于琪好好补补身子了!
正计划着这几个鸡蛋都怎么做的时候,突然感觉一个棍子打在了自己身上。
“哎哟!”
她疼的哎哟一声,还没搞清状况,就又挨了一棍。
“谁!给我滚出来!竟然敢偷老娘的蛋,看我不打死你!”
来人挥着棍子,就又是要打下去。
林氏听出声音是自己婆婆,连忙喊道:“娘,是我!别打了别打了!”
棍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了,林氏连忙起身走出了鸡窝,颇有些狼狈的看着林老太太。
“黑灯瞎火的你趴在那看!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偷蛋...”
不留痕迹的扫了林氏全身上下,缓了缓神色走问道:“老大呢?回来了吗?”
虽是问着,可确实已经抬脚往屋里走去。
“欸,回来了,在屋里躺着呢。”林氏拍拍身上的灰,说不出的滋味。
虽说是去镇上,婆婆托小叔塞给自己一个白面馒头,当时自己心里还感激来着。
可去镇上几日,都没听家里带过信问情况什么,好似俨然忘了他们来镇上看病。
要说心里没点怨吧,林氏还真不敢保证。
尤其是当初林家早早就分家的事…
那时候她才生下于琪,身子虚弱,于父身子骨也越来越软,下地都困难。
偏偏那个时候,林家说要分家。
那个时候,她白日里带着儿子们下地干活,晚上抱着于琪哭。
可第二日,还是要打起精神,忙活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如今熬过去了,但每次想起来,林氏还是止不住的心酸。
思绪间,林老太太已经到了屋中。
看了一眼在于父书架上翻着东西的于琪,随即便直直的朝着于父走去。
于父看到林老太太来,面带微笑,“娘,你来了。”
老太太嗯了声,有些细长的眼睛打量着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