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烟紧紧地握住自己颤抖的右手。
画笔上的颜料滴落在画布之上,绽放出一朵猩红的花。
那些记忆幻化成一只无形的大手。
冰冷、阴鸷。
缓缓地扼住她的颈项,剥夺着她的呼吸,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晕。
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想要挣脱,反抗。
甚至试图像心理医生说的那样,接受。
可无论她怎么做,那种被毒蛇狠狠缠住的窒息感都始终无法消散,直到敲门声响起。
“妈咪,你还好吗?我们该出发了。”
思思稚嫩的声音响起,暂且将薄烟从窒息感中拉出。
手中的画笔彻底掉落,鲜红的颜料弄脏了她白色的裙摆。
薄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想回应思思,可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她不愿让孩子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
“妈咪?”思思没有得到回应,越发担心,同霍郁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皱成一团。
她微微犹豫,在手腕的儿童手表上按了几下,小声的呼叫帮手:“小钰,妈咪在画室一直不出来,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你有办法把门弄开吗?”
三个孩子从小就跟着薄烟一起长大,又都足够的聪明。
虽然薄烟和霍郁寒在极力隐瞒,但他们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小钰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交给我。”
不久前,画室的锁坏了,薄烟在小钰的建议下,为画室换了密码锁。
当时小钰还亲自为密码锁改了程序,让薄烟用起来更加的方便。
小钰找到了自己曾经留下的路径,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了一窜代码,思思那边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画室的门就开了。
“干的漂亮。”思思松了口气,连忙跑进房间。
薄烟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前便多了个小小的人影。
“妈咪!”思思看着薄烟脸色苍白,精神恍惚的模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立刻冲着手表喊道:“小钰,快通知爹地妈咪身体不舒服!”
霍郁寒今天临时有事,所以和他们约好了在睿睿的学校碰面。
薄烟心头一慌,连忙阻止:“别,小钰,别打扰你爹地,我没事。”
儿童手表那边安静了一瞬,才传出小钰清澈的声音:“妈咪,我们都很担心你。”
薄烟心中温暖,鼻尖却阵阵发酸。
她深吸口气,握住思思的小手,将已经半大的孩子拉到近前,轻声的开口。
“妈咪并不是身体病了……”
剖析自己何其困难,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孩子。
薄烟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话语像两个孩子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最近几个月,我已经没再发病了。”
“只是最近,因为一些原因……”
薄烟有些紧张地垂眸,她知道自己的三个孩子很聪明,但依旧不确定他们是否能明白自己的心理创伤是怎么回事。
她不愿在孩子的眼中看到任何名为“害怕”和“惊恐”的情绪。
这也是为什么她迟迟不愿向孩子们说明情况的原因。
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喜欢自己在孩子的心目中是最完美的存在。
她也不例外。
“妈咪……”
小小的温暖身躯轻轻的抱住了她,小心翼翼的宛若对待珍宝。
“不怕。”
思思吸了吸鼻尖,小手轻柔的抚摸着薄烟的发顶。
“我和小钰还有睿睿都会陪着你的,永远陪着你。”
思思不太明白为什么心理创伤会让薄烟证明痛苦难受,她只知道这么多年,她们三个居然完全不知情。
想到平日里他们三个的闹腾劲儿,思思心中就自责不已。
他们该多关心妈咪的。
孩子稚嫩却真诚的话语就像一汪温暖的清泉,缓缓流入薄烟的心,浇灭了她所有的不安和紧张。
薄烟鼓起勇气,用自己依旧颤抖不止的手,缓缓地抱住了思思。
“谢谢……”
从卧室赶来的小钰在门边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犹豫了一瞬,还是给霍郁寒发了短信。
因为思思的干预,薄烟的发病时间比平时短了许多。
等霍郁寒回到郁园的时候,正好同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发的薄烟撞了个正着。
霍郁寒脸上余惊未消,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格外凌乱,足以看出他一路上有多慌乱。
“你怎么回来了?”薄烟有些惊讶,隐隐猜到可能是小钰通知的霍郁寒,可当他看向小钰的时候,小钰一脸无辜的摇头否认。
“妈咪,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跟爹地发消息说,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
薄烟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霍郁寒当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立刻低声安抚:“正好工作忙完了,我也想回来和你们一起出发。”
“路上恰好收到了小钰的消息,我就急了些。”
“怪我,一时慌乱,都忘了先打电话跟你确认情况。”
薄烟看着他额头上汗水,有些心疼。
他知道霍郁寒说的是假话。
昨天她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了崔宇的话。
今天霍郁寒很忙有许多会要开,就连看睿睿球赛的那两个小时时间,也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我……”薄烟咬了咬牙,“刚才确实有些不舒服。”
她曾和霍郁寒约好,如果犯病了,一定不要瞒着他。
之前因为苏婉月的事情,让她心中始终有道坎儿,让她不愿意对霍郁寒开口。
所以这几天,她好几次发病,都默默将自己关在画室,独自承受。
可刚才望着霍郁寒那双深邃的眸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坦诚一些。
因为不管如何,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家人了。
思思见薄烟自己都开口了,便立刻将自己在画室里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末了,还不满的小声抗议。
“爹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呢?”
霍郁寒怔然的看着薄烟,眼底全是惊喜和不确定。
他知道薄烟这段时间一直在回避他,就连发病了也不愿意告诉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暗中观察照顾她。
现如今,她愿意向自己坦诚。
是不是代表……
霍郁寒不敢深想,他怕自己会无形之中,给予薄烟太多压力。
无论薄烟会不会原谅他,他对她的爱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