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二字,陆烟始终是说不出口。
那段时间的痛苦与惶惶终日而不安,依然历历在目。
即便逃离到园林别墅,在那样一个霍郁寒再三 保证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她午夜梦回的时候,依然会从梦中惊醒。
那种挣扎梦境,即便在深冬依然细汗密布,那种心悸与惶恐,不是陆易肆这么几句软话便能轻描淡写地抹去的。
陆烟的手握紧手机,细微的声音传到了陆易肆的耳中。
他的双眸微微暗淡,心中的希冀也大受打击。
就知道,陆烟虽然是陆烟,却依然保留着薄烟那不值钱的倔强。
从头到尾,只认死理!
自己对她的行为,确实不好,也难怪她,到现在依然对自己设防。
可这世界上,只要有缝隙,就能让人想办法钻。
陆烟的善良与心软,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软处,也最容易让人攻破。
“小烟,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你说了。”
陆易肆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低沉且喑哑,让陆烟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他一向是自傲的,如今这般,倒是不大习惯了。
“什么话?”
“关于,我们的从前。”
从前……
那段在她记忆中无比空白的从前吗?
一年多前,她在病房中醒来,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花花且陌生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一股脑灌入自己的鼻腔。
呛得她狠狠地反胃。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张精致且俊美的面庞映入自己的眼中。
尤其是那双幽蓝色的眸子,带着喜悦的光芒,熠熠生辉。
他的声音既温柔,又急促,欣喜若狂地喊来医生护士,确定自己一切好起来之后,他紧紧地抱住自己。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叫陆易肆,是自己的哥哥。
也知道自己出了车祸,受了重伤,昏迷许久,醒来之后脑袋一片空白,没有一丝丝关于自己以及任何人的记忆。
医生说,这是车祸的后遗症。
她姑且信了吧。
毕竟这位叫陆易肆的哥哥,为自己鞍前马后,忙进忙出,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自己提出来,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满足。
她也确实感受到了来自陆易肆的宠爱。
她性情温顺,一点一点被陆易肆宠得,自信大方。
她问过许多次,她以前的事情。
可是陆易肆每每不是随便搪塞,便是以忙碌为由,总是说不清楚。
久而久之,陆烟大概猜到,哥哥应该不喜欢那些往事,所以也乖巧地不再提问。
可谁能接受自己的过去是一片空白的呢?
尽管面上不问,心里依然会有疑惑,只是不断地克制着罢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从前的?
大概是陆易肆一次又一次没有分寸地失控的时候。
加上乔晚安对她的提醒,陆烟的心里,那颗疑惑的种子再次被浇灌,一点一点地发芽。
“从前,哥哥从来都不跟我说的,你现在……为什么愿意说了?”陆烟轻声道。
陆易肆“嗯”了一声:“从前有所顾虑,如今你对哥哥的误会越来越深,我很害怕。”
“怕什么?”陆烟不解。
“害怕我闭口不谈从前,误会加深,会把你越推越远,小烟,哥哥真的不想失去你,我们是好兄妹啊。”
陆易肆的态度诚恳无比,陆烟的心也轻轻地有些动摇。
她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下,开口回应道:“好,那你说吧,我听着。”
得到陆烟的应允,陆易肆几乎不用酝酿,便将那个藏于自己心中多年的故事,一点一点地道出。
情真意切,听不出来一丝丝作假的成分。
“我们其实在殷国出生,我们的母亲,是殷国贵族的女儿,是个大人物,你知道的,殷国是女人为上,女子为尊。”
“我们的母亲跟殷国另一个贵族联姻了,可婚后并不幸福,碍于对方也是贵族,母亲没办法单方面毁了婚约。”
“可她与原配丈夫几乎没有一点点感情,俩人也各玩各的。”
各玩各的?
陆烟眉头微微蹙起,疑问道:“什么是……各玩各的?”
她知道殷国人开放,却没想到,发生在自己的母亲身上。
“就是,母亲可以自己寻找其他男伴,母亲的原配丈夫,也自己寻找自己喜欢的其他女伴,除了俩人之前的婚姻是羁绊,其他的事情,都互不干涉。”
陆烟明白,但心里却很不认同这样的婚姻。
在她看来,这样混乱的婚姻,注定不会有美好的结果。
可既然母亲跟原配丈夫感情不和,那她跟哥哥又是怎么来的?
她迫切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那我们呢?我们又是怎么来的?在这个感情不和的婚姻里,怎么会有我们呢?”
陆易肆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这是他这辈子都难以启齿的身份。
可为了挽回陆烟的心,他需要把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一一撕开,将那段鲜血淋漓,痛苦不堪的曾经曝露出来,让人观赏。
“我们的父亲,是母亲另外找的男伴,也就是……情人。”
“这在殷国,其实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我们的母亲最让人不耻的,是偷偷生下我,又怀上了你……”
“母亲的原配丈夫突然暴毙,我们才能跟着母亲,回到她所在住所,而父亲不知所踪。”
“我们两个,自从生下来,就注定要饱受流言蜚语的,毕竟,私生子,在哪个国度,都会让人唾骂。”
“母亲被人指着鼻子骂多了,对我们两个的态度,几乎是放养式,在那个家族里面,我们成为了异类,被家族中的哥哥姐姐欺负,甚至,连佣人也瞧不上我们,也欺负我们。”
说着,陆易肆大大地吸了口气,好似在缓解那逼仄的情绪。
“还记得,那年我九岁,你六岁,佣人们假装伺候我们用餐,实际上,将那滚烫的咖啡泼到你的身上。”
“年幼的你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那么做,咖啡泼下来,你疼得只会哭。”
“我心疼你,到处找烫伤膏,另一个佣人要拿给我,却让我跪下,学着小狗叫,绕着长廊爬三个来回就给我。”
“我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