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牌揣进兜里,我一路逮住好几个和尚,跟他们形容完姜老大的模样,便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这么个人。
一直问到寺庙门口,每个和尚给我的答案都一样,他们都没见过姜老大。
直到问到寺庙门口那个守门的胖和尚,这和尚才告诉我说,他‘好像’看到这么个人刚走出寺庙。
我谢过胖和尚,跑出寺庙环视一圈,却完全没看到姜老大的身影。
就在此时,胖和尚又跟我说,他记错了,那个身影好像只是在门口转了一圈,人现在还在寺庙里。
我再次谢过胖和尚,刚想重新进寺,胖和尚却一脸公事公办的说,进寺可以,必须重新买票。
这是寺里的规矩,佛祖可一直在天上看着呢,离寺再进就要买票,不买票佛祖就会降下五雷轰顶来轰我。
看着胖和尚的得意嘴脸,听着他明显不靠谱的说辞,我最终没当这冤大头,给自己省了十块钱。
站在寺庙门口,来回看了一会儿,确实看不到姜老大的身影。
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聊,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也不得不习惯了他的来去如风。
摸着兜里的金牌,想到老和尚刚才那态度的坚决,我深思熟虑许久,最终决定,这金牌我先代姜老大保管,下次见他时再交给他就是了。
反正凭姜老大的作风,他肯定还会再出现的。
打定主意,我一边拨通龙哥的电话,一边直奔这寺庙的停车场。
和龙哥碰面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龙哥终于答应,允许我请他吃顿烧烤。
中午的无事烧烤店,只有我和龙哥这一桌客人。
因为饭前已经明确说了,这顿必须我请,所以虽然龙哥很喜欢热闹,却也没提过要约他的朋友一起来。
即使是我主动说,可以叫上他的朋友们,龙哥也开着玩笑说,他那帮狐朋狗友不配跟我一起吃饭,所以最终也没叫其他人来。
借着酒劲儿,龙哥跟我聊了很多我们业内的花边新闻,这些新闻,别说我了,就是我们赵总,都可能碰触不到,但龙哥并没觉得这是多宝贵的秘密,很随意的就告诉了我。
龙哥的态度,让我觉得他真把我当成了朋友。
本着将心比心的原则,我便也掏心掏肺的跟他聊了很多。
刘主管,赵总,业内的某些客户…我也知无不言的全都告诉了他。
龙哥也问起了我脸上的伤,但他似乎早就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所以在我把实话告诉他后,他表现的很平静,只是夸了我几句,说我有容人之量什么的,但并没说出要帮我打回来一类的话。
这顿饭吃的很痛快,喝的很开心,聊的也很透彻。
我唯一没跟他掏心窝子的话,就是我兜里此刻正揣着一套房子的首付。
毕竟财不露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再说了,龙哥在本地的房产可不止一处,一套房的首付而已,也就在我这儿还能算个事儿,在人家眼里可能啥也不是,实在没必要跟他说。
终于吃完饭后,龙哥叫了个代驾,开着他车先把我送到了我小区外,然后才送的他自己。
和龙哥告别,我攥紧裤兜回到自己家,给防盗门上了两道反锁,又拉上所有窗帘,这才从兜里掏出那块金牌,确定金牌完好无损后,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攥在自己手里,而且这东西还特么不是我的,丢了的话,肯定是我负责赔,一时之间,我真是越想越激动。
姜破甲啊姜破甲,你这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想活活吓死我是吧?
酒意逐渐转化成困意,攥着金牌躺在床上,我想睡又不敢睡。
这要是趁我睡着了让贼给偷走了,我卖八个肾都不够赔的。
那我还能卖点啥?把我住的这房子卖了?
咦…这么实用的想法,估计连我房东都想不到…
那我该把这金牌藏在哪儿呢?
寻思许久,我最后只好继续攥紧这金牌,抱着它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暗,金牌还在。
起床后,我攥着金牌上了个厕所,洗了个漱。
就在我准备继续攥着这金牌再去给自己整点饭吃时,才发现,只用一只手做饭,好像有那么一丢丢困难。
于是我就暂停做饭,翻箱倒柜的在家里寻找合适藏这金牌的角落。
最终,在马桶水箱和床垫之间,我选择了床垫。
藏在这里,起码我每天都能摸一下,确认它的存在。
终于藏好后,我忽然想起了司惊鸿。
最近两次偶遇,她老是跟我提起‘命格’一类的迷信词汇。
对她这些话,我原本是不太当真的,但现在却忽然觉得,‘命格’之说,也许真有一定道理。
像我这种天生穷人,骨子里的命格,也许就是贫穷,所以得到这么个金牌,我才丝毫没觉得开心,相反,只觉得全是压力,恨不得姜破甲突然跑到我家赶紧把这玩意儿拿走我才舒坦。
但这东西要是落在某些富人手里,比如龙哥,我想,他的心情,肯定跟我不一样吧?
起码肯定不会紧张成我这副德行。
吃完晚饭,再次返回床上,我把手伸进床垫里,又把那块金牌掏了出来。
看着金牌,我脑海中思绪万千,不过却没再想这金牌的事,而是在想刘主管。
其实,今天在往生殿里,听完刘主管弟弟那番话,我就冒出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挺意外的念头。
那就是,害死刘主管的真凶,其实是不是已经来到刘主管灵位前了?
这个‘真凶’,并不是指那个光头。
虽然我知道,真动手杀人的人,确实是那个光头,但导致刘主管遇害的真凶,也许并不能算在光头身上。
是谁让他连续做了那些不正常的梦,是谁让他在梦境的指引下,把那些奇怪内容写在了笔记本上,又是谁让他在梦境的指引下,主动去了青衣巷,迎接这场他其实早已预料到的必然死亡?
他的死,救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弟弟。
这一点,他是提前知道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本就是为了救这两个人,所以才选择主动赴死的?
其实,他原本有很多选择。
他可以选择不在乎自己的梦境,只把梦当梦。
他可以选择不在乎我的生死,也不在乎他弟弟的事业,只想着他自己。
他可以选择不走进青衣巷,不赴这场断头宴。
在最后时,他还可以选择把我推向那个光头,让我替他承受这场意外。
毕竟,他是已经提前知道剧情的人,但我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还是选择了用自己的死,换了我的活,换了他弟弟的事业稳固。
这么说的话,也许,真正害死他的人,其实是我和他弟弟…以及他自己的选择。
而我和他弟弟,今天都曾到过他的灵位前。
这一点,又和他笔记本上的内容相呼应了。
也就是和他的梦境呼应上了。
那他又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呢?
在等待刘主管头七的这几天里,我抽空去过派出所两次,向相关警察询问破案进度。
但这两次得到的答复,一次比一次让人失望。
第一次时,警察好歹还相对认真的接待了我一下,除了告诉我破案没有任何实际进展外,倒是也告诉我,虽然没进展,但他们并不是光吃饭不干活。
起码他们通过我的描述画出的那个凶手的平面画像,在相关人员的努力工作下,已经从二维升级成三维了。
换句话说,就是做出了凶手的立体图像。
这样做,对破案进度会有很大帮助。
我对警察口头表达了万分感谢后,又向警察询问了两个问题,一是这样一来的话,是不是很快就能破案了?二是那个立体画像能不能给我看看?万一有哪里不对的话,我还能帮着重新描述一下。
对第一个问题,警察给的答复是,破案这种事,讲究的不是速度,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越想快,越快不了,所以我最好别催。
至于立体画像的事,警察的答复则是,他们是专业的,所以我大可以放心,我要是不放心的话,也行,他们就不管了,让我自己回家自己画去。
那天,直到最后把我客气的请出派出所,警察都没让我亲眼看到那个所谓的立体画像。
我原本以为,警察这天对我的态度已经很差了,但当我又一次因为刘主管的事来到派出所时,警察才让我知道,他们上一次对待我的态度有多么友好。
这次,我刚开口,警察就直接打断我,再三跟我强调说,我根本没立场打听这些事。
我不是刘主管的家属,也不是警察的上级领导,所以没必要跟我汇报案情进展。
非要说我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的话,那我在这案子里的身份,也是第一嫌疑人,所以更不能把案情进展告诉我了。
这次警察说完话后,都没请我出去,而是直接把我晾在了那里,不管我了。
警察的态度让我觉得,李院长曾经对公职人员的某些描述,也许是对的。
而且我也感觉的出来,他们的破案速度,跟电视里演的那种警察,可能不太一样。
所以,我很快就决定,刘主管的事,不能再依赖警察了。
同时我也明白,刘主管家人那边,也指望不上。
因为第二次去派出所时,警察跟我说过一句话:人家死者家属都不着急,你一个外人着什么急?
我没见过刘主管的父母,甚至在刘主管弟弟发的那段刘主管的葬礼视频里,我都没看到他的父母。
我不知道刘主管和他父母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我只能基于这些很有限的信息,再加上刘主管弟弟对他去世的态度来猜测出,警察说的刘主管的‘家人’,就是指他的弟弟。
对刘主管的死,他弟弟完全没有一丝伤心,现在看来,他弟弟也没想过要找凶手。
或者说,是没想过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这么看来,想找出那个光头的话,也许只能靠我自己了。
那我该从哪儿下手呢?
刘主管的笔记本…梦…预知梦…梦游?
对了,关于我梦游的事,李院长之前那通电话可够及时的,而且她那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所以…也许我该回趟福利院,问问李院长当时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
好,趁着最近有时间,说干就干,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李院长。
终于捋顺了思路,想明白下一步该做什么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比如回到青衣巷里刘主管遇难的那个地方,看看那口棺材还在不在,看看是不是和警察说的一样,崔藏弓的灵位已经不在了,棺材里也是空着的。
我还想重新去一趟那座废弃地铁站,毕竟我曾经在那里见过那个光头。
但这两件事,似乎都带有一定的危险性,不能急于一时。
算了,一件一件来吧…
把金牌放到枕头地下,我闭上眼,再次睡了过去…
转过天一早,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确认了一下枕头下的金牌还在不在。
还好,这快要把我搞到神经衰弱的东西,倒是没长腿自己跑了,该在哪儿还在哪儿。
把金牌藏到床垫下,再三确认后,我才起了床。
洗漱吃饭完毕,我又最后确定了一遍金牌是否完好,这才出了门。
重返福利院,对我来讲,是一件相当有心理压力的事。
坐在地铁上,我调整了好久,才在心里给这件事找到一个合适的定位。
我就当自己是去拜访工作客户。
紧张,有压力,但也不用太有压力。
在心里说服自己后,我中途又买了些水果,当做见面礼。
终于赶到福利院,在门口登记时,门岗大爷给李院长去了个电话,确定我跟李院长真的认识,这才放我进去。
一进福利院,我就听到一阵孩子们的吵闹声。
寻着声音走了没多大会儿,我就在一堆儿童游乐设施前,看到了一群孩子。
这些孩子三五成群的玩耍着,每个人的声音都挺大,但是并没有多少笑声。
似乎对这些孩子来说,连玩游戏,都是在完成任务而已,与天性无关。
在这些游乐设施的外围,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是肖梓萱。
她背对着我站在那里,面对着不远处的那些孩子。
乍一看,仿佛是那些孩子在孤立她,不愿意带她一起玩。
但那些孩子偶尔看向肖梓萱的眼神中,却都透露着明显的恐惧。
显然,他们不是不带肖梓萱一起玩,而是害怕肖梓萱。
我刚看明白这一点,肖梓萱忽然动了,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我。
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还是那样的眼神空洞。
“小光来了…呵呵,你可算来了…”
我正看的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了李院长的声音。
扭头一看,李院长的表情依旧慈祥,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李院长。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李院长几步走到近前,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盯着我的肖梓萱,又看向我,说道:“是为上次那通电话来的吧?呵呵,梓萱真厉害,说你会来,你果然来了,其实啊,那通电话,就是梓萱让我打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