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羲央的身躯突然微微一颤,眼中刹那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击出的一拳既偏离了目标半寸,凝练于拳中的尸气亦过早爆发,无法与身后帝皇虚影配合默契。
李晴天目光如炬,立即发现了这些异常,心中不由得哑然失笑。莫非羲央尸王真身与李睍尸身的融合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引起了人族帝皇紫气反噬?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一下,羲央死定了!
丘处机面色淡然,右手抬起,一指点出。
“哗啦!”建木扭动,枝叶哗啦啦作响。树冠上垂落一根枝条,随着树身扭动,抽向羲央与帝皇虚影,恍若一柄翠绿天刀凌空斩下。其速之快,呼啸之声竟是追之不及。
建木的攻击方式简直太另类了!李晴天顿感大开眼界。他刚刚还在疑惑,如此一根通天巨木,又该如何攻击位于其脚下的敌人?
“轰隆!”羲央一拳击出,虚空剧烈震颤。下一刻竟轰然爆开,其内飞出一枚淡紫色光团。此光团约有鹅卵大小,通体散发紫色毫光,不知是何物!更不知其从何而来!
李晴天双眼瞪得溜圆。难道羲央一拳打破了虚空,使得一团未知能量闯入到这个世界?
羲央瞬间一怔,显然这个不速之客也出乎了它的意料。不过,它的反应也不慢,刹那化拳为掌,一招之下,淡紫色光团受其手掌牵引,竟是倏然转向,迎向了建木枝条。
有一抹黯然在丘处机眸中悄然闪过,其右手剑指凌空狠狠一划。
“啵!”建木枝条一斩而落,淡紫色光球好似肥皂泡破碎,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其内爆出一道淡紫色虚影,出人意料。
这道淡紫色虚影要远比羲央背后的帝影清晰的多,几乎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可以清楚看到那人面方须白,壮硕的身躯上套着一袭华贵皮袍,气质粗犷中透出无上尊贵。但其出现后便呆呆立在虚空中,好似不具备灵智。
李晴天也呆住了。因为那道皮袍身影,他并不陌生。草原上,每一顶蒙古包最尊贵的位置上都挂着一张牛皮画,画中人便是那位皮袍老者。没想到,这位北方霸主逝去后,其帝皇紫气竟被羲央以秘密手段攫取,并封印在神秘空间中。
“唉!”丘处机微微叹息了一声,望着那位皮袍老者,眼中闪过诀别之意!右手剑指没有丝毫犹豫,决然斩落。
长生天真正的宠儿,草原上空高悬的红日,即便陨落,也不可轻辱。李晴天很懂丘处机此刻内心中的感受。丘处机曾说过,故友驾鹤西去,前来送别,必定就是专指此时此人!对此,李晴天心中也早有猜测。但他却未曾料到,别离之时,丘处机送到的竟是一刀!
一刀斩破樊笼,送故友自由!
绿芒划过,皮袍老者身躯断为两截,却有利刃斩破骨肉之声传出,好似淡紫色虚影乃是真实存在的血肉之躯。
恰在此时,巍峨帝影一拳来临,皮袍老者两截残躯轰然爆碎,化作漫天淡紫色光芒,四处飞散。
“吼!”巍峨帝影张口,好似有一道嘶吼声自灵魂深处传来,其内饱含着癫狂、仇恨、快意、兴奋、痛苦等诸多复杂情绪,一言难尽。最终,嘶吼声逐渐低落,仿若无数人在悲泣,唯有无尽的哀伤!手刃仇人也无法使家园重建、亡者复生!
这是西夏末帝李睍残存的怨念在发泄,破家灭国之仇,永生永世难以被忘怀!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淡紫色光芒向北而归,渐飞渐远!所谓落叶归根,便是这般吧!
“桀桀……本皇辛苦谋划多年,才使得天下四分。北帝老矣,逞强西征。西帝年壮,固守中兴。二帝搏杀,两败俱伤。本皇已然吞噬西帝,又怎么会放任北帝逃走呢!”羲央志得意满,桀桀怪笑!“吞了它们!”
百丈帝皇虚影立即张口吞吸,天地之间蓦然风起云涌,卷住万千点淡紫色光芒,飞向其口中。
李晴天心中震撼至极,任由羲央吞噬蒙古帝皇紫气而无动于衷。原来,天下四分,南宋、金朝、蒙古、西夏连番争端,竟然是玉面书生羲央在背后谋划所致。它的目的之一,便是分化帝皇紫气,逐一吞之。
皇气四分,便被迫降格为王气,帝王紫气。
难怪,元朝这个中国历史上首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疆域东起日本海、南抵南海、西至天山、北包贝加尔湖,号称“东尽辽左,西极流沙,北逾阴山,南越海表,汉唐极盛之时不及也”,只传了五世十一帝。从忽必烈定国号元开始历时98年,哪怕从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政权起算,也仅有162年。昙花一现,流星划空,美丽绚烂却短暂,令人扼腕叹息!其根源便是被羲央窃取了帝王紫气!
丘处机为何不及早出手干预呢?想来蒙古一统天下乃是天数,天命不可违!
现在,丘处机为何也不出手干预呢?只因他出身华夏正统,自是不愿北方异族长久统治华夏同胞。除此之外,难有其他原因。
如此想来,谭处端的所作所为也就不难理解了!他举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便是为了加快四国纷争的进程,好叫天下生灵少受些苦!只是鹰派手段,向来都过于强硬激进而已!
想到此处,李晴天心中豁然开朗,诸多谜题迎刃而解。既然元朝短命早已注定,那么好处怎能任由异类羲央独享?丘处机即将飞升,实力通天,自是瞧不上凡间帝皇紫气,也不屑与羲央争夺!但他实力低微,有这种好处怎能放过?羲央愿不愿意分享,根本不是他考虑的,有丘处机在也无需他来操心。思虑已定,他猛然拔出青锋剑,催动剑芒一剑斩出,愣是从漫天的淡紫色光芒中,切下来十分之一之多!这已经是他四转金丹之力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金丹秘诀》有云:“四转行阴入右关,圣胎灵运发朱颜。圆光满室神无碍,鼓乐嬉游去复还。”金丹四转,阳极入阴关,自此阴阳共济,神识顿生,妙用无穷。但李晴天当前初入四转之境,神识尚不能离体!
“臭小子,竟敢抢本皇的帝王紫气!你找死!”羲央勃然大怒,不假思索扬手抓出,滚滚尸气化作一只巨大手掌,抓向脱离了大部队的淡紫色光芒。
“滚!凭你也敢欺负贫道的徒儿?”丘处机毫不客气回怼。“贫道没有亲自上手争夺,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建木枝条呼啸而过,尸气巨掌齐腕而断。
羲央目中几欲喷火,却不敢发作。哪怕它已经绞尽脑汁布置下弥天陷阱,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依旧不是丘处机的对手!
李晴天虽是心中倍爽,却也不敢粗手粗脚,小心翼翼操控剑芒,将夺得的淡紫色光芒压缩为一枚光团,悬浮于面前。
此光团龙眼大小,紫光氤氲,气息尊贵至极,见之者会忍不住心生敬畏。
这就是帝王紫气么?李晴天心里美滋滋,忍不住伸出手指去碰触。他家里祖宗十八代都是贫农,有了这团帝王紫气,皇帝老儿会不会封他个异姓王当当?
食指轻松穿过紫色光团,皮肤没有得到丝毫触觉反馈,紫色光团轻若无物。这是啥情况?李晴天有些傻眼。摸都摸不到,可咋个办哦?
不过,这也难不倒人,毕竟老师就站在对面不远处亲自做着示范呢。
巍峨帝影张开大口,不断吞吸着淡紫色光点。随着淡紫色光点源源不断进入其体内,其虚幻的身体竟变得越来越凝实起来。
李晴天秒懂。原来,帝王紫气是要被吃掉的。于是乎,他也有样学样,一口将帝王紫气光团吞入了腹中。当然,绝不仅仅是傻乎乎以口唇血肉包裹,还有一层神识在内,一层灵力在外!
帝王紫气入体,刹那融入到李晴天的神识内,完全没有给他留下反应的时间和机会。他的神识好似充气的皮球,飞快壮大,瞬息之后便达到了曾经的强度,轻松笼罩方圆百米空间。
帝王紫气的神奇之处还远不止于此,李晴天觉得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突然密切了许多,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也变快了几分。修行者时时刻刻沟通天地,从天地之中获取天地元气,补充身体消耗,对天地变化最为敏感。现在的他就像是网络黑客获得了超级特权,畅行网络世界,如鱼得水!
另一边,巍峨帝影也已经吞噬了九成帝王紫气。每吞噬一成,身躯便增高百丈,最终高达千丈,形体亦清晰了许多,是真正的顶天立地。
此时,建木已然九曲,高亦千丈,具备了远古建木几分通天彻地之气势。
“丘处机,这一拳才是真正的尸皇紫极拳,请品鉴!”羲央郑重抱拳,后退一步,其身影竟是消失在千丈巍峨帝影之中。
这一刻,巍峨帝影仿佛拥有了血肉,其衣饰也化作实体,平天冠上串串白玉珠轻轻摇曳,叮咚有若天籁,宽大帝袍随风飘舞,猎猎呼啸。
巨人千丈,堪比夸父、泰坦,立于苍穹,恐怖至极。但,最为恐怖的还是威压,至尊王道气息铺天盖地,恍如人皇重临世间,世人莫不垂手低头。
何为王道?何为霸道?不告而为是为霸道。广而告之,依法施政治国,国内外一视同仁便是王道。借用当今世界格局,美丽国一贯奉行霸道政策,指鹿为马、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贼喊捉贼是其惯用伎俩,最终还是要依靠军事霸权攫取利益!反观华夏,内圣外王,与世界诸国和平共处,谋求世界大同,实乃王道典范。
羲央吞噬草原天骄九成帝王紫气后,所作所为间王道气息自然展露,再无猥琐小人意味。一拳向前击落,尸气、王气齐出,巨大拳头上闪耀着夺目的紫黑色光芒!正大光明!
“好一尊尸王,称尸皇亦有几分贴切!”丘处机抚掌而赞!这是他第一次称赞羲央,王道强者拥有这份资格。
建木震颤,数不尽翠绿枝条垂落,如同万千灵蛇倾巢而出,柔软且灵动,可刚又可柔!根根枝条既缠向羲央的拳头,泄去拳劲,泯灭尸气王气,也没有放过它的身躯。眨眼之间,羲央便被包裹在翠绿枝条之中。枝条们快速蠕动,不但在外层结成一只树笼,而且内里更有枝条如同钢索将羲央牢牢捆缚。
刚时锋锐若天刀,刀落人萧瑟。
柔时坚韧如金锁,锁出敌束手!
李晴天眸光烁烁,心中爱极了丘处机这道建木神通!
术可通神,道与天齐,高人风范,让人只敢仰望!
“丘处机,区区木法樊笼还困不住本皇!”羲央声音幽幽,不慌不忙。尸族肉身坚韧,力大无穷,指甲锋锐,堪比神兵,最是无惧绳索之类捆缚。两根獠牙缓缓从嘴角龇出,两颊上生出根根淡紫色尸毛,浑身肌肉虬结鼓动,双手双脚上生出根根紫黑指甲,尸皇真身显现。
指甲刺入建木枝条,猛力一搅,铿锵有声,枝条寸寸断裂,羲央双手双脚轻松恢复自由。双腿双臂挥动,又有更多枝条绷紧震颤嗡鸣,顷刻后根根崩断。十根指甲划过缠绕在胸前的层层枝条,尽管枝条铮铮然若翠金铸成,终是纷纷无奈崩碎!
哪怕建木枝条数之不尽,再生能力同样极强,但还是不及破坏速度。谁叫破坏容易建设难呢?几息之后,羲央已经突破层层枝条封锁,双手抓住交缠在一起的枝条,狠狠一撕,顿时撕破外层树笼,脱身而出。
“吼!”羲央兴奋仰天嘶吼,抡起拳头狠狠击打参天建木。这是它对战丘处机以来,第一次占据上风!
尽管数不尽的枝条前赴后继,不断阻挠,却全部被羲央轻松扯碎。树干亦在猛烈扭动回击,羲央却不闪不避,拳拳硬捍!巨拳、指甲划过建木树干,树皮破碎,木屑纷飞,嫩白色树芯裸露在外!
通天建木竟是难抵尸皇真身的拳脚相加。
“破!”搏斗之中,羲央猛然低头沉喝,双拳齐出。拳上闪烁璀璨紫黑光芒,重重击在建木树芯上。
“轰隆!”建木蓦然凝立不动,却有隆隆声从其内部传出,并且快速向下方传导。大地之下泥石翻涌,好似液化了一般,疑似有史前怪兽欲要破土而出。但倒霉的却是千万尸族,均被泥土掩埋。葬仙岭震颤不止,李晴天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峰上岩石滚滚而落,惊得尘埃四起。
远处,中兴府内烟尘弥天,城墙上裂开巨大缝隙,缓缓倾塌,民舍宫阙轰然倒地。这座饱经战火蹂躏的西夏王城,传承五代十帝后,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了。
更远处,黄龙惊变,浊浪排空,泽国万顷。
李晴天茫然起身,眺望远方,蓦然惊觉视线角度的变化,这才发现脚下葬仙岭的高度降低了不下百丈。
这般威势,恐怕就是地龙翻身也远远不及吧!
再回首,凝望通天建木。遭受如此重击,它安然无恙否?
“咔嚓!咔嚓……”脆响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道细密裂痕出现在建木树干上。树干随即崩溃,塌落在地,细碎木屑堆成了一座小山。
传说,人皇曾斩建木!黄帝的孙子颛顼砍掉了通天建木,美其名曰为了不让天神过多干涉人类,史称绝地通天!
今朝,传说再现,又见尸皇斩建木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