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噎着吸气，又努力忍住。
声线本就娇柔，又含了哭音的沙哑，在他怀中说话，低低的，阿淮听了只觉得心尖有调皮猫儿在挠。
痒痒的，别样撩人心。
他抿唇，满心猜测对不上人，只道：“不知道。”
也是他冷冽的声音让江婉沁忽的一颤。
他明显感觉到扑进怀中的人僵住了身子，下一秒，像受惊的猫儿一般猛地倒退两步，和他拉远距离。
再抬眸瞄他一眼，迅速背过身去。
她呼吸有点急促，后背僵硬着挺直了，欲盖弥彰：“我，你……刚刚，我什么都没有做。”
“今天多亏你了，不过，这些人定是冲着你来的，你惹的祸，你去善后。”
“我……”
她半天没有下文。
阿淮眉梢轻轻一挑，目中划过一丝好笑，待反应过来时，他脸色一僵，唇角抿起。
……他怎会觉得她这般无措又遮掩的模样有趣呢？
眼角余光掠过满室的狼藉，他眼睫垂下，心知今夜真的是最好的机会。
不知何方势力的死士夜半入府偷袭，江大小姐身死，身旁打手不知所踪。
他能直接离开这里，甩开一切强压在他身上的包袱。
但手指动了动，他看着江婉沁的背影，清晰感知到心中杀意已无。
脑海中掠过一幕。
他蹙眉开口：“在屏风后，你为何护我？”
他当时沉溺在焦灼未定的情绪里，未能第一时间发现死士到来，若不是对危机反应够快，死士那一剑是真的会刺伤她。
江婉沁身形一顿。
阿淮眼眸一暗，抬手握住她肩头，迫使她转过身来。
他想看见她的表情。
却不料，她一脸茫然，张了张嘴，目光微微错开，说道：“……没有什么理由，想护，就护了。”
阿淮静静看她，没吭声。
江婉沁有点儿不自在地抿唇，视线转过来对上他的，扬起下巴为自己增强气势。
“怎么？你是我的人，危险在前，我当主子的帮你挡一下又怎样？”
“……再说，不也没用得上我么。”
她选择性地避开了屋内那些倒地的人，面色还隐隐发白。
见她这样，阿淮的心骤然软了一下。
他忽然不想问了，反正总归他会探究清楚她身上的矛盾感是为什么。
明明害怕却要护他，明明恶毒又过分，却也会带给他奇异的澄澈感，让他费解、迟疑。
“今夜的事瞒不住，我去主院禀报，喊人过来。”
“……等等！”
他疑惑看去。
就见江婉沁有点犹疑地瞥了地上一眼，问：“那些人是你的仇家，叫府上的人过来，会不会查到你身上？”
他挑了下眉头。
江婉沁一看他表情，忙道：“喂，你可别想太多，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你是从前两天开始不戴面具的，今夜就遭到袭击，说不定你的仇家还有没出动的，还会再来，那……”
“到时该怎么说？”
阿淮撩起眼皮：“怕我连累你？”
江婉沁轻哼一声：“我怕什么，我可是江家大小姐，要怕也是你怕。”
“我就是觉得，你武功还不错，今日一遭让我对你彻底改观了，我决定以后对你好点儿。”
“可这些人要是能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我这里好说，府上那关，你难过。”
她漂亮的小脸满是认真。
阿淮眨了眨眼，压下心头的意外，重新仔细地看了她一遍。
他忍不住掀唇，语气莫名：“……你的意思，让我先处理后续，你要包庇我？”
江婉沁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
“怎能叫包庇！”
“你武功这么好，我想留下你，不想有后患，不行吗？”
“还是……你不愿意？”
她危险地眯起眼睛，身上那股娇矜的劲儿一下就显现出来，不满地看着他。
阿淮转过身，淡声道：“明白了。”
“我考虑考虑。”
江婉沁：“？？？”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追上他，却没想到他猝不及防一个回头，她猛地顿住步子，险些撞到他身上。
阿淮薄唇微扬，黑沉沉的瞳稳稳盯住她。
声似讶异，又似嘲讽：“大小姐，你今夜，是否对我关注太过？”
江婉沁怔在原地。
回神后就见阿淮已经利索转身，走出好几步远。
“喂！”
她快步赶上去，神色发白地避开倒地的死士，闭着气，不想闻这满屋的血腥。
前方，阿淮似不经意侧头，余光看见她避开了脏东西，跟上他。
这场寂静之下的偷袭和杀戮狠狠惊动了府上。
江东沉着脸起夜，往日常笑的面孔布满森森寒意，看起来严峻至极，十分吓人。
拦下去老夫人屋里的人，他侧头，声音冷得屋里温度都要降下好几个度。
“胆敢闯我府上如入无人之地，放肆！”
“彻查！”
“你，将事情原委仔细说一遍，不准遗漏。”
他冒着寒光的眼睛盯住了阿淮。
若是寻常下人，此刻已经脊背发寒，然而阿淮面色如常，冷静开口，省去与江婉沁之间的事，将过程全部说出。
江东皱了皱眉。
他率先想的是自己在官场树的敌。但近期无大事，那些人精不会干出这种蠢事。
这时，江婉沁低低说了声：“江伯伯，那些人真的好可怕，好多血……”
她抬起头，让自己眼中的惊惧与恐慌尽数暴露在江东眼中。
一向骄傲的她流露出这般柔弱之态，江东顿时收敛了心中的沉思，温声宽慰。
看江东似要再留阿淮说话，她轻声道：“江伯伯，我有点害怕，能不能……让阿淮守在我房门外？我好困。”
江东一顿。
仰头是黑沉的天色，他刚一迟疑，就看见江婉沁隐隐发白的脸色，然后忽然想起来……她身体才刚好些就受到这样的惊吓，是阿淮救了她，她想留人在门外守着才能安心，也是正常心理。
思及此，他松口：“去吧，好好休息。”
“江伯伯会把此事查清楚。”
江婉沁轻轻点头，瞥了一眼阿淮，后者神色如常，跟上。
她没有回主屋，而是去了下人重新打扫的侧屋，人一到院里，绿夏就急急地迎上来，眼中担忧情绪浓郁。
“小姐，您没事吧？”
江婉沁摇摇头，温言安抚了绿夏几句，吩咐：“去烧壶热水过来。”
绿夏应声去了。
屋里只剩她和阿淮。
阿淮扭过头：“江家主是个聪明人，明日他还会召我过去，你希望我怎么说？”
他眸色略深。
若今夜来人真是他的仇家，恐怕瞒不住江东多久。
江府，他不能再待了。
江婉沁一愣：“你方才是怎么说，明日就怎么说。”
阿淮挑起一边唇角：“大小姐真要包庇我？”
他微微活动了下手腕，站姿如松，眼眸却似危险的狼。
“今晚你可是亲眼所见那些人是什么水平，我的仇家这么恐怖，你不想着把我往外推，反倒要护我，留我？”
他有些匪夷所思，真切地疑惑着。
“你怎么想的？”
似乎从他在动手这件事上迟疑之后，他就有点看不懂江婉沁了。
江婉沁张张嘴，刚要说话，就见到绿夏端着热水过来了。
“小姐，凉过了，刚好可以入口！”
阿淮还看着她，她的注意力却转移到热水上，自然就没再回答。
阿淮垂眸，脸上没什么表情，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番折腾，江婉沁再躺下时，已经一夜过半。
阿淮在屋外静静守着。
朦胧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的脸庞一半隐于黑暗，仰头望天，黑瞳在这样的情景下显得更加深邃。
平静的心绪下隐有波澜。
这样的月光，许是看一次便少一次了。
……
二小姐院里。
江忍冬也听见了动静，有侍女偷偷凑上前听了一耳朵，她拼凑着，也将事情还原了大半。
眸中划过惊愕，她呆滞良久，才低下头，隐藏了可惜的情绪。
那样恐怖的情况，她都能安然无恙吗？
那个跟在她身边的打手阿淮……
江忍冬轻轻念了遍这个名字，眸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算计。
看来，今夜江婉沁之所以能安然无恙都仰仗那个阿淮。可据她所知，江婉沁对阿淮的态度……
她微微勾起唇来。
明明脸庞柔美，笑意清浅，却有无端的森森寒气，冷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