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风。
我好像……已经死了……
破败不堪的四合院,坐落在一片山谷之中的密林深处。
高高的院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正门口的门楣,也已经被风化侵蚀的模糊一片。
但仅是从门楣上仅残留的精美雕花线条,以及整座老宅巨大的占地面积上也可以看出府邸主家当年是何等兴盛。
门楣之上的匾额已经腐朽斑驳的不成样子,只能勉强辨别出那是一个“林”字。
破败不堪的四合院,左侧的竹林下荒草丛生,低矮的灌木之间入眼有一间更加残破的破茅草屋。
草屋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打理了,顶上的茅草已经被吹的七零八落,挂在房梁上的些许茅草,也被常年连绵的雨水浸染下成了乌黑一片。
清冷的月光,明晃晃的照进茅草屋里,一只带着现代化气息的、白色的便携式行李箱映入眼帘。
新潮时尚的款式,这样一件现代化的产物出现在这里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行李箱旁的竹板床上放置着的,赫然是一副棺材。
那是一副,血红色的棺材。
银白色的月光下,竹影摇曳在血红色的棺材盖上,格外妖异。
夜风吹过竹林,竹林里响起惹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人之将死的呻吟。
血棺上的竹影摇曳,而血棺周围的空间呈现一片扭曲。
说不上来的诡异,仿佛再多细看一眼,下一刻就会有无数狰狞扭曲的东西从棺材里头爬出来索命一般。
我叫林风。
今年二十岁,是一名在读大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一年年初开始的每一个夜晚,我都会做一个梦。
一个噩梦。
每一次,我都会梦到那座山,那里有一间茅草屋,里边有一副棺材,而我,就睁着眼就躺在那一副棺材里……
噩梦缠着我已经大半年了,而且从第一次做那个噩梦的那天晚上开始,我的眼睛,也好像出了些问题。
像是某些恐怖电影里的诅咒一般,我时常会看见一些不太正常的东西,或许是我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吧。
但事实证明,那些东西根本不是幻觉!
我感觉得到,随着做噩梦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的状态也越来越差,那些黑暗里的东西,已经开始盯上我了!
我开始不敢起夜,深夜的卫生间门口,他一直在那等着我……
我宁愿走楼梯下楼,也再也不敢坐电梯,即使是我每天都要从七楼上下往返好几趟。
在电梯里和那个小女孩对视后,她就一直在电梯里等着我,或许她很喜欢我的眼睛吧,因为只有这双眼睛可以注意到她……
深夜的教室、一直漏水的卫生间、阴凉的电梯、教学楼的天台……这一切让我每日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为了躲避它们,我变成了别人眼中的一个怪人,人缘本就不好的我,在这年里,终归一点点被这个世界剥离了。
我亲耳在学校的走廊里听到了有人说我是疯子,说我有病、说我精神不正常。
他们对我唯恐避之不及,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次……
那是在一个下午,路过305教室,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她扎着高马尾,漫不经心的捧着一本课本,她就站在夕阳下。
她,浑身散发着女大学生独有的青春魅力。
但她的脚边,两个浑身是血的恐怖的婴儿,在死死的抱着她的小腿!
我不是故意的!
绝对不是!
那两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满是戏谑,它们争先恐后爬上了女孩的肩膀上,随后掀开领口缩了进去,吐出紫红色的舌头在挑衅。
他们在嘲讽我!
“别动!我来帮你!”
“这位同学,你想干什么?”
“呀!走开!”
“我叫你别动!我在帮你,马上就好,你们以为你躲在那儿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流氓!滚开啊——”
女孩上身赤裸着上身,从三楼窗口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我手里手里还抓着带着体温的衣物。
面对师生和赶来的医护人员和警察,我的解释是那么苍白,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在怀疑自己。
他们的眼神让我感到恐惧,充满了不信任和不耐烦。
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偏执的变态!就像看待一个异类!
因为这件事,我被医院确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很快我被强制退学了。
不!我没有精神分裂!
那些东西明明都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难道除了我,没有人看得到这一切吗?
“雾!好大的雾!你们看到了吗?!”
我亲眼看见,这个世界已经被灰色的浓雾包裹。
“末日!末日即将降临!”
危险!很危险!
那迷雾下的世界一片死寂,我却看到其中人来人往,他们不是人!
他们路过的时候,透过铁网看向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盘珍馐,他们的眼里都是贪婪!
他们病了!他们全都疯了!他们想要吃了我!
疯了的不是我!
这座医院就是地狱,这里的每一个护士都长着两张脸!
这里的每一间病房之中,都挤满了人,他们都在对着我狞笑!
我一次又一次的和那些医生沟通解释,我拼了命去解释,可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辩解!
不!他们明明听见了!
他们表面上的那一张脸悲天悯人,可我分明看见了他们那张面皮下的另一张嘴脸上满是得意和嘲讽!
我不知道他们对我想做什么,但我猜得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医生说我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有个医生竟然提议说要给我电疗!
一群庸医,他们这是在草菅人命!
他们把我的四肢用束缚带捆着,他们竟然准备把先我关去精神病院!
他们就这么围绕着我肆无忌惮的商量着,在做下这个决定后,他们的嘴角都都裂到耳后根!
他们竟然在笑!
疯了!我看他们才是疯了!
每一天他们都在暗中偷窥着我的一举一动,唯一让我庆幸的就是我不会做噩梦。
因为在这里,我不能睡觉!我怕我一睡去,半夜睁开眼,就又会看到它们全都围在我身旁。
……
“孩子,我来接你回去了,走吧。”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来了。
他,是我的爷爷,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现在唯一一个相信我没有疯的人。
他牵着我的手,贴心的帮我收拾了行李,他带着我一直走,穿越了危险的迷雾。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回到了乡下老家,爷爷说要带着我去找一个人。
“风娃儿,跟我走吧,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林风愣在了原地。
不!我没病!连爷爷也不相信我吗?连他也在骗我吗?
他,真的是我的爷爷吗?
这一路上我是怎么回来的,这里是哪里?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他牵着我,我们一起走过迷雾翻滚的青石板路,一路往山上走去。
我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四合院,还有一间茅草屋,最后就是一副红色的棺材!
现实和噩梦就此重叠,林风刹那间惊得魂飞天外。
我要走了!我必须要逃离这个鬼地方!他低着头不敢再看那副棺材。
“爷爷?我们走吧,我们快点走吧,这里不安全!”
直觉告诉林风,这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傻孩子,到家了,你走什么啊?”沙哑的声音却从那间茅草屋里面传来。
林风浑身汗毛直立,冷汗渗透了衣服,后背很快一片湿粘。
我现在拉着的人,是谁?
强忍着没有再说一句话,林风暗中蓄力下一刻,下一刻猛然一把甩开了他一路握着的那只枯瘦的手。
抬头却发现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握着的,分明只有一只行李箱的把手!
一直牵着他的,不是“爷爷”的手吗?
那只白色的行李箱,好眼熟……
林风狠狠摇晃着脑袋,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在他眼中一片模糊。
一阵风吹过,林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他想起来了!
那只行李箱,那只放在了隔壁病床的边上,那天他刚被关押在病房时他见过的!
那天他在医院印象最深的东西,就是那一只白色行李箱。
而且这行李箱,也不是属于他的!
那这一路上,是谁带着他来到这里的……
爷爷!?
我……有爷爷吗?
“风娃儿——”
此刻那红色的棺材里忽然传出的呼唤,有些熟悉,却格外诡异!
林风浑身紧绷,逃跑的想法已经在脑海之中狂轰轰炸,可他的身体却因为过度紧张而失去了控制。
吱————
棺材要开了!
那声音,像是黑暗中腐烂的死尸在咧开嘴对你展开笑颜。
扭曲、诡异、尖锐的声音狠狠刺入林风的耳朵里,一瞬间让他毛骨悚然。
灰色的迷雾从棺材缝里飘出,浓稠的就像漆黑的墨水。
深山的夜晚反常的万籁俱寂。
残破不堪的破茅草屋里,林风脑海之中此刻一片浆糊。
血红色的棺材盖打开,漆黑的雾气从中不断往外渗透。
棺材缝里的场景,明明只是一片漆黑,却只一眼就让林风看的头昏脑胀。
那棺材里似乎是藏另一个世界,此刻那个世界的一道裂缝,就敞开在林风面前。
“风娃儿——”
“林风——林风——”
一声声呼唤,极尽扭曲的声调,让林风听的浑身发麻。
“滚开啊!去你的!你不是我爷爷,你骗不了我!都给我滚!”
更要命的是,几道声音此刻竟然是从林风背后传来。
“假的,都是假的!”
心中的恐惧难以言表,强烈的好奇心竟然在此时莫名其妙的升腾,林风颤抖着拼命扭动已经生锈的脖颈。
头扭到一半,还没看到身后的场景,却忽然感觉到了自己另一侧的脖子上一片冰凉。
下一刻林风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猛然缩小成了针尖大小,泪水忍不住的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凄厉的哀嚎声传遍山林。
钻心刺骨的疼痛宛如暴雨袭来。
剧烈的疼痛,就好似有人在拿老式剃须刀一下又一下到刮动着。
不过此刻刮下的不是胡须,而是血淋淋的血肉!
林风浑身动弹不得,可剧烈的疼痛却依旧让他发抖,他无助的张开了嘴,嘴唇已经发白。
断断续续的嘶吼从他喉咙之中发出,深入骨髓的痛楚却也让他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哈哈……嗬哈……哈哈……”
“我……我就知道我没有疯……是这个世界疯了……这个世界病了……”
他笑了,带着癫狂的笑容,他清楚的认识到了。
他是一个先知先觉者,他只是比其他人先一步看到了这一切,承受了这一切。
这个世界,或许已经被某种不可言说的诡异所覆盖了。
他唯一不能被其他人接受的,是在所有人都沉沦其中不自知的时候,他提前醒来了。
无数细密的牙齿啃食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已经失去了痛觉。
让人头皮发麻的啃咬声和异物在脑袋里搅动的感觉是那么清晰分明。
他的视野中开始掠过一只只尖细触角状的东西,似乎是某种类似蜈蚣的昆虫的对足。
那血棺之中的黑色雾气已经近乎化作实质,开始从林风的口鼻和双耳不断涌入他的身体。
林风忽然感应到一个诡异的视角,所见的一切都是模糊漆黑一片,眼前唯独有一道裂缝从中传来些许亮光。
林风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一间破败的茅草屋,还有,直挺挺绷着身子侧着半个脑袋的自己。
林风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脖子处有一处血肉模糊的血洞,血洞外此刻还露出来半截闪着红光的诡异虫尾在那里蠕动着。
眼前两种视角在疯狂的切换,在此刻,林风感觉到似乎有两个自己同时存在,这让他的认知又开始了动摇。
不!不可能!
我难道真的是精神分裂了吗?
“我不信!”
随着一声宛如骨裂的清脆喀嚓声响起,林风的两个视角终于合二为一。
最后的一幕,他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一整张脸被某种可怕的巨大爬虫顶了下来。
那张林风熟悉到再不能更熟悉的脸,此刻就像一张面具被那只难以描述的诡异爬虫戴在了它的头上。
他的头,已经被那只爬虫挖空了,只留下了缠着血丝的皮肉和碎骨。
林风的意识开始逐渐混沌模糊。
“我没有疯!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知道了!”
“这也是梦!只是这个噩梦,比之前的真实了一点而已!”
“我不会认输的,都是梦而已,只要醒来!这一切就结束了!”
林风在自我欺骗之中失去了意识后,他的无头尸身竟然开始颤颤巍巍的往那幅棺材走去。
刚走出两步,他就跌倒了,那姿态就像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蹒跚学步的孩子。
“林风”终于走到了那副棺材边上,他缓缓的伸出双手按在了鲜红色的棺盖。
看动作,他是想要合上棺材板。
可下一刻无数的黑雾就从棺材里边翻涌的出来吸住了他,拉扯着他的腰要把他拉进去。
脊椎、肋骨断裂的脆响接连不断,最后林风的身躯还是被黑雾活生生拉进了棺材里。
林风此刻的两半身躯已经只剩下了皮肉连接着。
那只顶着林风脸皮的爬虫冲破了黑雾,大半个可怖的脑袋已经跃出了棺材。
可就在它即将爬出棺材的那一瞬间却又被黑雾拉了回去。
那只爬虫回头,朝着棺材里的一片黑暗,头上顶着的林风的脸竟然浮现出了人性化的狠厉决绝的表情。
嘭!
黑雾将那只爬虫拉回了棺材,可与此同时,那只爬虫也用几十只对足将棺材盖合了起来。
血色的棺材不断震动,直接把棺材下的竹板床震塌了下去。
细密的破碎声此起彼伏。
血红色的棺身上已经爬满了宛如蛛网的裂纹,整副棺材如今就像一只浑身爬满冰裂纹的精美的龙泉瓷器。
一切重归于寂。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的意识才缓缓苏醒,他睁开眼睛,眼中满是绝望。
这一切,都不是梦……
眼前的天空中,灰色的雾气似乎更重了几分。
头顶的血色棺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破碎的,残留的碎片就像一块块红宝石在阳光下闪耀。
视线一转,就看到了自己破碎的颅骨,还有那一具腐烂的身躯。
他想伸手去触摸,却感觉此刻自己好像不只有一双手。
下一刻,林风扭头看到自己已经快腐烂的残破的尸体的每一寸血肉开始蠕动了起来。
他也看到了自己如今的躯壳,他竟然变成了那只爬虫!
而且,他原本的尸体现在好像也“活”了过来。
我是林风……我好像已经死了……
但我,没有疯!
“你们骗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