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明月,最喜欢这灵岭的夜色了,处在南阳的最高处,半圆的天际线下,星河很圆满,浮桥荡悠悠,河岸堤上,两只小小的身影在草坪上嬉戏打闹,以往寂静的幽谷,算是染上了难得的欢闹。
些许是玩累了,莹水莜莜裙袖高高卷起,将脚丫伸入缓缓的流水之中,双手撑起盈巧的半身,安静下来欣赏着这漫天星河,女孩的眼眸澄澈无邪,铺满了舒心与满足,这份惬意,好似她的一生从未生过任何愁忧。
洛沐沐目光一直盯着女孩,嘴角轻轻一抿,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她的样子,将小脚伸到了淌水里,可就在将双手撑向地面之时,翠嫩的草芽触到了昨日的伤口,洛沐沐轻嘶一声,额眉微微紧起,瞬间的刺痛之感,迫使她迅速收回了手心,伤口最深处,原本红肿的划痕重新被戳破了一小洞,流出了鲜血,洛沐沐特意望了一眼莹水莜莜,确认她没有任何察觉,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撑开了手心。
看着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裂开,她的心中其实并无所想,可能是玩性大起吧,对着伤痕用力一拉,如她所愿,伤口被完全撕破,难道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伤口除了一片灼热,居然没了其余的痛感。
已是旧伤,血液没有流得很急,洛沐沐盯着满手的血色,不知不觉中竟失了神,她看过鲜血淋漓的屠戮现场,甚至漠然看待了那些残尸断骸,可现在自己手心划了一个小口,流了点血,心底却突然对鲜血伤口生出了一种厚厚的畏惧。
这是这副躯体第一次给她的反应,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洛沐沐握紧手心,有些逃避性的闭上了眼,直到微弱的光亮,透过轻薄的肉皮,呈递给她从未见过的蹁跹之态。
“洛沐沐别碰它。”莹水莜莜看到洛沐沐与一只虫蛊很近,立刻出了声阻止,随之快速用一把药粉将虫蛊赶远了些,女孩缓下一口气解释道,“这不是萤火,这是钻心虫蛊,也就是传说中的万蛊之引,被它咬上一口,那可是噬心之痛呢。”
洛沐沐反应快速,惊慌之际一把将鲜红的手心伸入河水之中,她可不想让莹水莜莜担心她的伤口。
“洛沐沐,你在干嘛呢?”
洛沐沐调整好面色,看着伤口清洗得差不多了,这才敢对上女孩疑惑的目光,“你不早说,我刚刚差一点就碰到它了,得赶紧给它洗洗。”
女孩听此,忍不住嗤笑一声,“也没那么严重啦!只要不被它咬到,碰一下无所谓的,再说了,若是你真被咬了,洗洗有用才怪呢!”
“呼~那我就放心了,还好没被它咬到,我没事,嘿嘿嘿。”洛沐沐说着,还生怕女孩起疑,特意将双手快速朝她摆了摆以自证清白。
“你啊!怎么懂得比我还少啊!我都没出过这药谷,难不成你也是被关着才被放出来?”
洛沐沐尴尬一愣,换了个相对无辜的神情,“我确实才出来,不过我懂的可多了好吗!再说了,你这药谷里都是一些奇珍灵药,我比你懂的多那才奇怪呢!”
莹水莜莜脸色写了不信,凑近了些身子一脸期待的打量着她,“是吗?那你倒给我讲讲,你都知道些什么有趣的事啊?”
“我……”洛沐沐眼眸一沉,思索片刻,再次对上女孩的目光时,脸上已是藏不住的分享欲,“你这么想听啊?”
“当然啦!如你所说,这药谷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一点趣味都没有,这一天天的,无聊死了我都。”
洛沐沐浅笑一声,迅速将双脚抬上了岸,调整好姿势转朝了莹水莜莜的方向,“那好吧!我跟你讲,不似于这世间俗尘,有一个地方呢,他们信奉的是谷俗,所谓谷俗,就是指一生下来,身上就有特殊播种能力的人,像是摸过的种子都能发芽,种什么都能活,或是有他祝福过的庄稼都能丰收等等,所以啊,若是家族里出了一位谷俗,那好日子算是到了,因为附近的邻里都会争相讨好他们,以便于自己的庄稼能得到谷俗的祝福。”
洛沐沐讲得很是投入,不过在看到莹水莜莜那困惑的眼眸后,稍愣片刻,又重新转换了思路,“你是不是听不明白?或者我这么说吧,我遇到过一个人,她也是一位谷俗,她那个人呢很是八卦,就喜欢听别人的秘密,所以求她帮忙的条件就变成了给她说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她能守口如瓶,可那些告诉过她秘密的人,每次暴雨天,总会冒着大雨跪在村口的大树前哭,你猜猜看,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让我猜?”莹水莜莜懵着脸,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似懂非懂的思考了起来,根据她所知所学,编一个故事确实不难。
“让我想想,秘密,暴雨天……嘿,我猜,是那个人听到秘密后,用墨药根将这些秘密写了下来,还特意在暴雨天将它们全部放到大树下,想让它们随着雨水冲淡,然后那些想要知道别人秘密的人,便冒着大雨偷偷摸摸的去翻,可他们哪知道墨药遇水就消散了啊,所以空欢喜一场,就只能在地上哭了,哈哈哈,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不过真的好好玩哦。”
洛沐沐看着女孩如此心境,心中一顿,明明是一件虚无的想象,却还是能自娱得乐开了花,不禁的想起了晨雨舍童鹿儿所说的话,你说我的内心一片空白,可以种下一塘白菱,可我的空白,是因为心中存了芥蒂,并不是真的一尘不染,你所说之人,是她那样的吧。
莹水莜莜被自己编的故事逗得笑了半天停不下来,“我不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洛沐沐你说,真的会有人这么无聊将别人的秘密写下来恶作剧吗,我这编的好搞笑哦。”
女孩说完,再次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反观另一侧,洛沐沐强撑着脸微微苦笑,随之起了身朝木屋走去,“就是你猜的那样。”
“哎?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哪有那么好骗,洛沐沐你给我站住。”莹水莜莜看到洛沐沐离去,慌了神情骂骂咧咧着快速朝她追去。
虽是心中一沉,不过洛沐沐习惯了陪演,不怀好意的答了话,“确实不好骗,不过,我就不想告诉你,有本事你慢慢猜啊。”
莹水莜莜气得一跺脚,一边软下语气拉着洛沐沐的手臂撒着娇,“洛沐沐,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吊着别人的胃口了,你快告诉我吧!”
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随着吵闹声消失在了深雾之中,洛沐沐确实没有骗人的习惯,不过,此刻对于莹水莜莜来说,故事已经不重要了。
深夜如约而至,殊熙殿却依旧灯火通明,阁楼之下的池塘已经被重新填平,那枝引发争端的池莲也不见了踪影,桌案之上,东摇西歪的摆了许多空酒瓶,可埋醉之人,却始终清醒着感知。
“尊上,人带到了。”穆慕将人带到后,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来人看到南戚自顾着喝酒,久久没有示意,壮着胆子走进了阁楼,朝他深深一躬,“蒲阳莫洵,多谢天尊当日之恩。”
南戚轻叹一口气,始终没有给他过多的目光,低沉着语气示意他坐下,“再陪我喝喝酒吧,我有话问你。”
南阳与外界少有过多的联系,所以每到仙选之时,一向祥和的各个宫殿,暗下却忙于各自的谋策与势力,这一晚不会有多安稳,看似平平静静,实则注定会为很多事情做好铺垫。
——
次日,平比如约而至,场内上下皆褪去了昨日华重的礼服,换上了相对自在的衣装,开局即是各组守擂签的比试,除了忏家与弃赛的辛木梓,毋庸置疑都是守擂签的表演赛。
比试进行得很顺利,而场上的积分也被越拉越来越大,而公示榜前一直挤满着人。
奕恒阁休息区,东挽随着各个领队上了尊位,没有待在场地里,一弟子在看了板上的积分后,快速跑到了苏子缺身边,“苏师兄,卜宛……”
苏子缺神怿气愉的坐着,听到那人支支吾吾,不满的煞肃着神情,“说!”
“是,卜宛还有最后一场守擂签未比,不过因为蒲阳守擂签辛木梓弃赛,所以……他的积分是七分,是目前场上的最高分。”
苏子缺握紧拳头往桌上一砸,气愤而道,“哼!蒲阳界这是打算完全不要脸面了,竟然直接弃赛,不就是满分吗?他那样的来之不正,有什么好怕的。”
正在此时,一声惊宏的宣提声从高处传来,在场皆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下一场,奕恒阁苏子缺,仇自,请做好准备。”
气还未消,苏子缺剑眉如峰,紧压住怒气狂戾道,“仇自?”
一旁的弟子见状,立刻躬下身上前答道,“哦,这个仇自无门无派,比了五场皆为胜,还望苏师兄切莫大意。”
苏子缺正愁怒火没处撒,又听到对阵之人无门无派竟然还连胜了五局,瞬间暗自攥紧了拳头,“仇自是吧,无非是提不上名字的野狗罢了,五分,还真是便宜他了,不过对上了我,哼!我让他不仅丢了这一分,也别再想参加下一局的比试了。”说完一把挑起一旁的佩剑神气十足的起了身。
双方进场,台上分明,一边是锦衣宝剑与满场的沸腾,而仇自,身上只穿了一件洗得泛白的旧衣,他的身后也没有任何支持他的人。
仇自凛然正气,如此端态却丝毫不显穷酸之气,微微的朝苏子缺躬身,苏子缺脸色厌烦,却还是做样子回了礼,令下的一刻,苏子缺便抽出佩剑朝他袭来,紧接着又是接连的进攻,毫不留情,刀刀致命。
而仇自却也是个硬茬子,别看他只是一味的防守,手上也没有任何称手的武器,可苏子缺几次快要将他击退出场,却总会被他轻易化险为夷,更可怕的是,尽管对上如此强势快速的进攻,仇自却从未硬抗过任何一击,都是巧妙的将它一一化解,甚至从始至终没有泄漏出他自己的一招一式。
“苏前辈好快的剑法,看来前几局苏前辈是有意在隐藏实力了?”
“哼!何来无门野种,还敢叫我前辈,看你这么乖巧,我可以留你一命,不过,你这一身野门而来的本事就别想要了。”看着如此自若的仇自,苏子缺更不爽了,继续着刚刚的攻势,他就不信了,如此强势的攻击难道他都能化去不成?
“我还说我不缺这一分,可前辈不一样,既然前辈这么大的敌意,那就别怪仇自手下不留情了。”终于,仇自算好时机蓄力一拳,拳风立刻将迎面而来的一击化为了乌有。
怎么可能!苏子缺被分了心,仇自紧接着一套拳法下来,苏子缺甚至险些败下阵来,一旦处在了下风,就很难拿回自己的回合,仇自做到了,但苏子缺可不一定。
苏子缺被击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退出场子,苏子缺稳下阵脚瞥了一眼场下的荷花池,眼神瞬间一狠,像是下定了决心,随手画出一个阵法将仇自困住,抛起手中的剑立刻驱动了剑阵,只见金色的剑在全身灵力的驱动之下,迅速幻化成了一根根金针,这是他自行琢磨出了剑法,虽然他还做不到完全掌握,不过迟早都是要试一试的,正好拿他练练手。
看到苏子缺催动如此宏大的剑阵,在场之人无不一惊,陆惜叶自己就是习剑之人,她最懂剑阵的危险了,先不说要驾驭剑阵需要多高的修剑造诣,更何况还是一个自己研究出来的剑阵,她断定了场上的剑阵会失控,毕竟若是如此简单,这天下能掌握剑阵之人又岂会寥寥无几。
陆惜叶怒火冲天,猛地从座位上起了身来,可眼下苏子缺仍在比试场上,她却也不好阻止什么,“废物,私自研究剑阵,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使出来,当真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