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争吵让佛像上的狸花猫转醒,四周陌生的环境和人群让它毛发倒竖,忽然它从佛像上弹了起来,还不待众人反应就往后逃窜。
它这一逃,站在后方的王婕妤立刻花容失色,那猫儿竟像是直直冲着她去的,吓得她惊慌失措快速连退几步,猝不及防撞在了摆放的木桌上,一时重心失衡,她的贴身宫女彩凤连忙伸手想去扶她。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跌倒在了地上。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鲜血已经潺潺从王婕妤身下渗出,彩凤大惊失色:“婕妤!”
李则仪见状,脸色一下变得铁青,猛地站起来:“传太医!”
太后的脸色也从不喜变得阴沉起来,佛像上盘只猫,盘便盘了,并不算大事,大不了不要这尊佛像便是,可是如今这只猫若害得王婕妤小产,便是毁了她的寿典,让喜事生生变坏事,且在寺庙内小产,若佛祖不喜,降下惩罚可怎么办?这让她心情糟糕极了。
李则仪快步走到王婕妤身边,蹲身从地上扶起她,王婕妤脸色苍白低嚎不已,这才一会儿额发已被冷汗浸湿,哭着伸出手,艰难抓住他的袖子:“皇上……皇上……臣妾的孩子……”
后妃们在原地面面相觑,云清也走到王婕妤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她身为皇后,该做的动作还是要做的。
苏昭仪却按捺不住了,率先开口:“晚婕妤!那猫儿是你养的,偏偏直直冲王婕妤而去,你到底是何居心!”
晚槐急得眼圈都红了,急火攻心口不择言:“苏昭仪你不要血口喷人!这猫儿……这猫儿是我养的没错!可我并不曾想过要对王婕妤怎样!”
她不承认还不要紧,一承认立刻引来一片哗然,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想要挽回:“不……不!这猫儿不是我养的!我……”
“都闭嘴。”云清冷冷抬起头,“皇嗣为重,你们二人莫要继续争吵。”
云清这句话直接断了晚槐再为自己辩白的机会,看着晚槐苍白如纸的脸庞,苏昭仪解气得想仰天大笑。
那日她的贴身宫女映容进来同她说了王婕妤怕猫的事情,她便一直在盘算如何利用这件事拉晚槐落马,她买通了晚槐身边的乐音,得知晚槐一直想养猫,便让映容把那只被赶出去的狸花猫送到了晚槐宫里,晚槐果然也留下了那只猫。
为了让这只猫能够认出王婕妤的味道,她让乐音日日都给猫儿闻从王婕妤衣服上剪下的布片,只是苏昭仪没想到,还没等她动手,这只猫竟然自己跑到了佛像边去睡觉,真是天助她也。
苏昭仪内心实在得意,这个晚槐真是个蠢货,她为了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非得争下这送佛像的事儿,现在可好,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害得王婕妤小产的罪孽了。
太医本就随行来了普渡寺,太监一传唤,很快就拎着药箱匆匆来了,李则仪连忙站起来:“房爱卿,快给朕瞧瞧王婕妤如何了。”
房太医把脉看相检查了一下,又赶忙从药箱中拿出一块参片送入王婕妤口中含着,然后才对李则仪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回禀皇上,臣……只能尽力,现下需先将婕妤在软塌上放平,臣再为她施针。”
云清闻言,立刻叫来几个太监:“快将婕妤送进房里。”
几个太监连忙上前来,七手八脚抬着王婕妤往后院的僧房而去,李则仪和太后带着众人跟上,云清临走前瞥了晚槐一眼,只见晚槐脚下一软,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庄淑妃牵上三皇子,轻声问他:“皇儿可害怕?”
年幼的三皇子目睹了全程,但却面色平静,轻轻摇摇头:“母妃,我不害怕。”
庄淑妃温柔一笑:“好皇儿。”
妙音冷眼看着这母子俩,又看了正在出神的晚槐和地上那滩醒目的血迹一眼,目之所及,那只成为罪魁祸首的狸花猫早已跑得了无踪迹。
她内心喟叹,这后宫中的女人,你来我往来回倾轧,也不知到底是在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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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婕妤的孩子最终还是没保下来,好在房太医医术精湛,保下了她的一条命。
房里王婕妤哭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紧紧抓着李则仪的衣袖:“皇上……皇上……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李则仪只能紧蹙着眉头低声安抚她,太后阴沉着脸看着明明姗姗来迟,却被拱到正中间站着的晚槐,冷声道:“晚婕妤,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晚槐面色苍白跪在了地上:“回禀母后,臣妾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后重重拍了拍桌子:“那只猫是你养的,你还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晚槐想要辩解:“那只猫……那只猫不是臣妾养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才人突然站出来一步,轻声道:“禀太后娘娘,臣妾可证明那只猫是晚婕妤养的,臣妾与晚婕妤同住翠微宫,曾见过她抱那只猫出来晒太阳。”
晚槐闻言,立刻转过头狠狠盯着她。
陆才人似乎被晚槐吓到,赶紧缩回了人群中,顺带隐藏起了自己嘴角不为人注意的微小弧度。
晚槐再次想要为自己辩解:“那只猫真的不是臣妾养的……”
李则仪冷冷盯着她,出声打断了她的自我辩解:“你看着朕的眼睛再说一遍,那只猫是不是你养的?”
晚槐一对上李则仪的眼睛,浑身不住颤抖起来。
这双眼她曾暗自倾慕许多年,她无数次希望这双眼能为她停留,如今她终于实现了当年的夙愿,她近距离见过这双眼为她柔情脉脉,也见过这双眼为她盛满欲念。
所以当看到这双眼睛冷若冰霜看着她时,她不自觉流下两行清泪,终于承认了:“皇上,这只猫是臣妾养的。”
李则仪被她气笑了,闭上眼不愿再看她一眼。
她仍不死心,膝行过去抓住李则仪的衣角:“皇上,虽然这只猫是臣妾养的,但臣妾绝不是故意把它放到佛像上的!也不是故意要害王婕妤的!臣妾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啊,皇上!”
她满脸希冀地看着李则仪。
是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么做对她自己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众人皆知这献佛像环节是她来负责,这只猫的出现只会搞砸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她没有任何必要这么做。
皇上是皇上,是天子,一定也能看出来的,皇上一定不会错怪她的,皇上一定不忍心责怪她的。
但是李则仪重重拽回了被她抓在手里的衣角,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别过了头:“滚回你的翠微宫,朕不想再见到你。”
晚槐不可置信地扑到李则仪脚边,卑微地再次抓住被他拽回的衣角:“皇上,皇上,皇上你看看臣妾,是臣妾呀,皇上不是说过您最喜欢臣妾吗,您说过臣妾笑起来漂亮,臣妾笑给您看好不好?”
她慌乱伸出手胡乱抹了抹被眼泪浸湿的脸,咧开嘴努力想要扯出一个笑容来,却没想过她的笑脸会狠狠刺激到刚刚失子的王婕妤。
王婕妤红着眼,用尽全力直起上半身,抓起枕边的杂物丢到晚槐身上:“滚!你快滚!我不想见到你!”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抓着李则仪:“皇上,臣妾求您,臣妾求求您,您让她快滚!让她快滚!”
李则仪再次用力从晚槐手心拽出自己的衣服,怒极大吼:“朕叫你滚!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