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则仪回头看小几上的一桌菜,有好几道都是他喜欢吃的,笑道:“吃得惯,皇后与朕的喜好大半都相似。”
云清低头一笑,似乎是害羞。
在桌边坐下净了手,太监为他夹菜,云清体贴地将茶水为他斟满,柔声道:“上月皇上赏了臣妾这新进贡的茶,臣妾喝着觉得滋味甚好,皇上也陪臣妾喝喝。”
李则仪拿起茶杯,低声一笑:“你呀,难得还有这小女儿心性。”连喝茶也要和自己夫君一起喝。
云清抿嘴笑,看着李则仪将茶杯中的水喝了大半,又为李则仪夹了一筷菜。
用完早膳,在太监服侍下漱了口,李则仪就准备回政事殿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拉过云清的手,本来想再宽慰她两句,可对上她清亮美丽的瞳孔,他却一阵语塞,更觉得握在手中的手娇嫩柔滑,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燥热。
这么算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云清宫中留宿了。
跟在他身边的太监一个比一个精,立马看出来圣上这是暂时不打算走了,连忙带人悄悄退了出去,将门一并关上。
李则仪贴近她,鼻息几乎要扑到她脸上,低声问她:“清儿,你可想朕?”
想你,想你去死。云清微微后退一步:“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则仪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发间轻嗅:“朕想你了。”
云清抿出害羞的笑容:“皇上且等臣妾一下,臣妾让晚槐服侍我漱了口就来。”
李则仪不满,低头就要吻她:“不必漱口,朕不会嫌弃。”
云清偏头躲开,娇嗔道:“皇上不介意,可臣妾介意。”
李则仪只当她是小女儿心性又犯了,心头生出点愉悦来,无奈笑道:“那你快去快回。”
云清心头一松,快步绕出寝殿,走到正殿门口打开门。
外面守着的太监一脸错愕,怎么皇后娘娘还出来了?
云清越过那太监,对兰草道:“兰草,去把晚槐叫来。”
兰草不明所以,听到是要去寻晚槐,嘴里发苦,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还好晚槐依然顾不上和她计较,一听到是娘娘要寻她,赶紧跟着一起过来了,云清把晚槐叫进来,又把门给关上了。
估摸着时间,现在药效差不多完全发作了,李则仪欲火中烧,应该是顾不上分人了。
早些年她嫁人前学着掌管府里事务,曾处罚了一个腌臜家丁,从他那儿收缴到这副药,一直忘记扔掉,混乱中被一起压进了她的嫁妆箱里,没想到在这儿还派上了用场。
李则仪感觉自己心头有把火在烧,来人刚刚出现就被他一把抱住压在了身下。
温香软玉入怀,他伸手抚上她散乱发髻上的五色金簪,满足地在她耳畔亲吻,低声喊她:“清儿,清儿……”
听着寝殿传来的动静,云清坐在正殿镇静地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微微抿了一口,顺手擦去了嘴唇上刻意抹的口脂。
真是奇怪,以前她还会因为李则仪不来她宫里而失落,现在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那种情绪了,光是想到李则仪碰她,都会让她恶心得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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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内,李则仪铁青着脸坐在床榻边,云清泫然欲泣跪坐在下方,晚槐衣裳不整跪在云清身后,额头都磕出了血来。
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睡在云清的床榻上,但所拥之人却并非云清,怒火中烧当即震怒。
但云清听到他的怒吼声,急急进来就往地上一跪,咬着唇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刚被点燃的火立刻弱了几分,他眼睛扫过云清,又扫过刚才被他赶下床一直磕头磕个不停的晚槐,沉声道:“皇后,你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云清小声道:“回禀皇上,方才臣妾让人唤晚槐进来为臣妾漱口,但晚槐进来时恰逢臣妾去里间更衣,臣妾猜测是晚槐在正殿寻臣妾不到,就去寝殿寻了,臣妾更完衣出来就听到……”
说到这儿她脸上适时飞起两朵红云,话中带上两分幽怨:“臣妾不敢揣测圣意,晚槐服侍臣妾多年,但若皇上喜欢晚槐,臣妾自然愿意割爱,请皇上放心。”
李则仪被她这话一噎,反应过来弄了半天这事儿原来是他的不是。
听着云清话语中的幽怨,他有些受用,又心下恍然,难怪刚才云清一进来就泫然欲泣的模样,原来是因为今天本应是她侍寝,结果在她的寝宫内,自己竟然和她的贴身宫女颠鸾倒凤,想来她内心应该极不好受,却还要装作大度主动提出抬举晚槐。
想到云清骤然失子,如今又面临这种情况,他的语气不禁又放缓几分:“皇后莫要误会伤心,朕绝无此意,她头上的簪子朕以前曾见你戴过,想来是朕刚才心急了,误将你这位宫女当成了你。”
云清柔声道:“皇上也莫要误会,晚槐能代臣妾取悦圣心,圣上便更能沉心处理国事,大庆国泰民安,臣妾怎么会伤心呢?”
李则仪听到云清这话,原本稍好的心情又往下沉了沉。
云清总是这样。
云清是名门闺秀,从小就被教导以夫为天,从不同他拈酸吃醋,还是太子妃时偶尔还会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甚合他心意,但成为皇后之后,她愈发谨小慎微力求端庄淑婉,尽管现在前朝后宫提起皇后无不称赞,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连村野田夫劳作一天回家,也想有个知冷知热知情识趣的人陪伴在身侧,他贵为天子,处理国事已经很疲惫,不想夜里还要面对一个天天劝诫他勤勉治国的女夫子。哪怕这女夫子生得国色天香,也让他亲近不起来。
更别提云清还有这样一个母家……于私于公,他都不可能给她过多恩宠,能为她保留皇后的尊荣,已经算是他看在夫妻情分,对她的仁至义尽。
这么想着,他神色淡了两分:“皇后能这么想,朕心甚慰。”
见李则仪的怒火有平息的迹象,云清斟酌着问他:“那皇上看,晚槐如何处置?她服侍臣妾多年,如今又幸蒙圣宠,再跟在臣妾身边做个宫女,似乎也不大合适。”
李则仪掸了掸衣袖,看都不曾看跪在地上的晚槐一眼:“就封个宝林吧,具体事务,皇后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云清叩首:“是,皇上。”
李则仪换好衣服,心情不佳地从长秋宫走了,云清把晚槐从地上扶起来,伸手替她拉好敞开的衣领,问道:“如今你可如愿了?”
晚槐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今早皇后才告知准备抬她当宝林,现在她就已经真的成了宝林,这是她多年的梦想,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实现了,让她喜悦之余不由患得患失起来,呆呆看着眼前云清的面孔。
云清生得极美,乌发雪肤,五官精致但不锐利,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亲近,她曾嫉妒过云清的容貌多次,可现在看着这张自己看了十三年,已经万分熟悉的美丽面容,她难得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茫然道:“娘娘,你说圣上会宠爱我吗?”
宠爱?宠爱不宠爱又如何呢,来自男人的恩宠,尤其是来自皇帝的恩宠,古往今来都是最不靠谱的。
云清心头这么想,但她对晚槐道:“能否争到圣心,全靠你个人的本事,你问本宫,主仆一场,本宫便告诉你,皇上最喜爱的是活泼伶俐的娇憨女子,言尽于此。”
晚槐一愣,不禁追问:“娘娘知晓,那娘娘为何……”为何还天天端着皇后的身份,日日劝诫皇上勤勉?但她看云清陡然皱起了眉头,没敢问完。
云清只当不知她问的是什么,收回手,淡淡道:“你回去收拾一下,前往翠微宫吧,本宫会传令让司宫台为你准备。”
看着晚槐匆匆离开掩不住喜悦的背影,云清勾出嘲讽的笑容。
她当然知道李则仪喜欢什么。但她是皇后,她不能只当李则仪后宫中日日争宠竭力取悦他的妃嫔,也不屑当李则仪开心时就逗弄逗弄不开心时就一脚踢开的小玩意儿,上一世不屑,这一世她更不屑。
她转过身,声音清脆:“兰草,叫司宫台的人来,把床给本宫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