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太沉,上了火车精神的很,沈鱼对着窗户看向外面的风景。
火车轰鸣远去,树木山水倒退,路边的景色总是与日常所见不同的,第一次坐火车,倒也新奇。
况且萧重订到了卧铺,免了一天一夜的劳累之苦,若是挤在狭小的硬座上,那可就没有此时的惬意了。
萧重的腿还没好好利索,行走靠拐杖支撑,她也注意着搭把手。
现在这些零碎的活,比如打水,就得靠自己。
她起身拿着搪瓷杯穿过极窄的过道,幸好大家此时都在卧铺上休息,一路走得顺遂,她打了满满一缸热水。
放在桌上,晾凉些后就可以喝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有些黑了,她觉得肚子饿了些。
车厢里也愈发嘈杂,各种味道弥漫在车厢中。
“吃点东西吧。”萧重打开包裹,递给她一根洗好的黄瓜,“开胃的。”
这可不是瞎说,他以前出去执行任务坐过许多交通工具,遇到这种长途交通,吃什么都没胃口,唯有这黄瓜清新的香味,平日里闻着没什么,可到了火车上,那是开胃的很。
肉也香了,饼也好吃了。
沈鱼咬了一口,清脆的声音响起,黄瓜的味道在小空间内弥漫。
对面的知青黄慧慧咽了咽口水,她正在睡梦中,忽然鼻尖闻到了什么味道,清新!太清新了!
睁眼一看,原来是对面的女人在啃黄瓜,要是平时一根黄瓜有什么稀奇的,可是这是火车上,什么都没有!
眼巴巴的盯着沈鱼手中的黄瓜,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同志,你也是知青吗?”
“是。”沈鱼点了点头,她和萧重都是以知青的身份下乡的。
“这么巧啊,我也是,我是去北大荒的,你们呢?”黄慧慧睡在上铺,见沈鱼也是知青,顿觉得有了共同话题,笨拙的从上铺爬下来,坐在沈鱼身旁。
“我们也是去北大荒。”
“竟然这么巧!”黄慧慧的眼神里冒出了光,“太好了,那咱们可以提前认识一下,我叫黄慧慧,今年二十岁。”
“我叫沈鱼,今年十八岁。”
“他叫萧重,今年二十三岁。”顺便也介绍了下萧重。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聊起天来倒也投缘,从黄慧慧的口中,听说他们要去的北大荒是知青们都避之不及的地方,据说那里贫穷的很,民风也颇为剽悍,黄慧慧已经为此事担心了许久了。
不过沈鱼倒不这么认为,萧重口中的北大荒远没有这么可怕,据说除了天气冷些,物资很丰富,民风淳朴,是个好去处,她不认为萧重会撒谎。
于是安抚道:“也未必这么可怕,等到了那里再下定论也不迟。”
两人说说笑笑,黄慧慧的肚子忽然咕噜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的道:“真没出息,我这肚子。”
沈鱼忙打开包裹,拿出酱牛肉给她,“我们带了很多,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吃一些。”
“我能吃几口你的黄瓜吗?”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带了很多肉食,但是上了车一点胃口都没有,闻见你的黄瓜味,这才觉得想吃点东西了。”
“当然可以。”沈鱼并不计较这些东西,日后肯定是要相遇的,就当结个善缘。
递给她一根洗干净的黄瓜,“快点吃吧,别饿坏了肚子。”
两人聊天时,黄慧慧问过她与萧重的关系,她回答二人两家是世交,恰巧分到了一个地方支援祖国建设。
这是两人出发前商量好的,是萧重主动提出的,作为夫妇一同下乡,难免受到更多的注意,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打趣,沈鱼年纪不大,承受那些毕竟不好。
特别是他残破的双腿,他不愿意沈鱼遭到别人的嘲笑。
这辈子,他选择用婚姻早早禁锢她,但又不愿她的人生观轨迹因为自己而变得坎坷。
哪怕是一点坎坷都不行。
萧重想起他们支援的那个村子非常富有,有许多藏书、瓷器,在这特殊的时期被毁了,他既然有了后世的眼光,就得尽自己所能保存一些珍贵的文化遗产。
胳膊被轻轻碰了碰,一个洁白光滑的鸡蛋出现在面前,沈鱼手拿着鸡蛋,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肚子饿不饿?”
“饿了。”三下五除二的将鸡蛋囫囵下肚,他心中喜悦的很,是小鱼喂得他。
“别噎到。”忙将搪瓷杯地给他。
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水,“真甜。”
哪里甜了,分明是一般的水。
黄慧慧好奇的看过来,“你们带糖了吗?”
“我也想喝糖水,我拿巧克力给你们换。”说着亮起手里的外国巧克力,看起来十分高档。
这年头能吃得起这样巧克力的人,也是来头不小。
沈鱼这才了然,看来北大荒这地方差不了,不然怎么一个个的都送自家子弟进来?
提到糖,她却红了脸,“没有糖。”
萧重解围道:“只有一点,你看,我全喝完了。”
亮了亮杯子,干净的见底。
“好吧。”黄慧慧遗憾的点了点头,还是将巧克力扔给沈鱼,“小鱼妹妹,请你吃巧克力。”
她略微有些胖,脸上的肉便多了些,生无可恋般的靠在床上,一双大眼也成了条缝,“什么时候能到啊,我都坐了一天的车了。”
他们订的是软卧,小小的空间被独立分割开,只有四个床位,此时只有黄慧慧若有若无的抱怨,但并不是有恶意的那种,所以相处下来倒是相安无事。
他们还互换食物,和平极了。
入了夜,几人拉上电灯,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叮叮当当的声音开始在车厢内响起,他们软卧的门被重重打开,铁门大力的磕碰在门框上,一阵剧响。
刺目的白光忽然亮起,沈鱼被刺的眯着眼睛。
耳边传来男女的说话声,“累死我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快点放下行李睡觉吧,我已经睁不开眼了。”男人的声音透露着不耐烦,但还是安抚女人,“早点休息,明天才有力气。”
伴随着几声琐碎的抱怨,车厢内终于重归平静。
沈鱼也拉上被子,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