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思看明若昀也要走下意识挽留:“我吩咐人在承明殿置了一桌酒席,宫宴上的菜我看你一口没碰,先到我那吃点东西再走可好?”
然后又低着头小声咕哝:“你还一次都没有去过我的承明殿呢……”
明若昀一噎,十分不习惯这样低声下气的贺九思,一句福至心灵的话顺口而出:“我还是喜欢殿下桀骜不驯的样子。”
贺九思两眼瞬间亮如白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原来小昀儿你喜欢我以前的样子吗?!”
他还以为小昀儿非常讨厌过去的他呢,所以最近都把狐狸尾巴藏得好好的,竟是猜错了?
贺九思内心一阵汹涌澎湃,后知后觉地发觉这句话里一个极为重要的关键词——喜欢。
小昀儿喜欢他?
小昀儿喜欢他!
贺九思小心肝儿扑通乱跳,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原来竟是两情相悦吗?!
明若昀看他表情知道他误会了,想解释此喜欢非彼喜欢……
见他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硬是把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比起桀骜不驯,萎靡不振的贺九思显然更碍眼,全当哄傻子高兴了。
明若昀这样说服自己,拢着大氅钻进宁王府的马车,打道回府。
十二卫在王府里备下丰盛的年夜饭等着明若昀回来,人刚从外面迈进来,满府上下异口同声道:
“属下恭祝世子否极泰来、新春大吉——”
明若昀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抬手让明语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发下去,连暗卫都有份。
“新的一年,也祝你们顺遂如意,新年快乐。”
十二卫和暗卫们捏着红封封笑得喜气洋洋,特别快乐。
别看世子给的红包只有薄薄一片,里面装的可是银票!比别的府里发的铜钱碎银多多了!
“谢世子————”
众人再次异口同声,从中间让开一条路,后面布置得精巧丰盛的王府年夜饭当即映入明若昀的眼帘。
水晶饺、八宝鸭、松鼠桂鱼、开水白菜……每一道都是他喜欢且熟悉的菜肴。
明语眉开眼笑地告诉他:“禀世子,这些菜都是眷娘悄悄过来准备的,她说她现在是春风得意楼的厨娘,不方便当面给世子道贺,就以这酒席祝世子和大伙儿辞旧迎新之喜。”
明若昀点点头,从众人之间穿过行至上首,问明语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不在。
“卫茕已经去请了,先前不知宫里何时能结束,就没有请他老人家提前出来等。”
明若昀点点头,待卫茕扶着周大儒从门口进来赶忙上前,祝师父福寿安康,新年吉祥。
周大儒笑眯眯地连说了三个好,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心大小的锦囊。
“师父两袖清风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先前在明觉寺给你求的平安符,祝你平安喜乐,一生无虞。”
明若昀忙不迭双手接过,珍视地捧在手心里,躬身和周大儒道谢:“多谢师父,徒儿一定会日日都戴在身上。”
周大儒笑得慈眉善目,神神秘秘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明若昀哭笑不得,师父怎么像机器猫似的,身上还有百宝袋。
周大儒也觉得这样逗徒弟十分有童趣,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这件贺礼是燃灯大师托我交给你的,还托我给你带了句话。”
周大儒清了清嗓子,学着燃灯大师说话的声调和语气,单手道了句佛号立于胸前:“‘世子慷慨解囊,明觉寺上下铭感五内,祝世子平安康健,以天下为念。’”
明若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晚可真有意思,宫宴上皇亲朝臣都祝弘景帝身体康健,回了府他也被所有人祝愿一生平安,是因为他被行刺有感而发?
还是说他以后会有不平安的事情发生?
明若昀轻笑,默念了两声燃灯大师的祝福——平安康健,以天下为念。
觉得还挺押韵。
明若昀表情不变,从周大儒手里接过木盒当场打开,便见一串黑曜石做成的佛珠安静地躺在明黄色的锦缎上,颗颗都透着深沉又神秘的光。
周大儒一阵惊呼!
他在明觉寺小住的时候在香案上见过这串佛珠,住持方丈说这串佛珠在佛前已经供奉了十余年!每一个求请此物的人都被大师以“无缘”为由拒绝了,没想到竟然送给了徒弟当新春贺礼……
“昀儿你可是和燃灯大师有旧?”
不然大师怎么会这么慷慨?
明若昀合上木盒递给明语收起来,扶周大儒上座,“并未,徒儿那日去明觉寺接师父是第一次见他。”
周大儒越发觉得燃灯大师此举有深意,和明语又把木盒要了回来,“此物意义不凡,燃灯大师佛法高深不会无缘无故送你,你快戴上,好叫为师安心。”
明语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什么意义不凡,不过是因为他往功德箱里投了五千两香油钱罢了。
明若昀一阵好笑,连佛陀十大弟子的阿难和迦叶都明目张胆地和唐僧要过“人事”,明觉寺不过区区凡间寺院,怎么可能免俗。
不然寺里那么多和尚都是怎么养活的?他们冬天还要接济山下投奔他们的灾民呢。
明若昀信己不信天,但师父年事已高,为了不让他老人家担心他也得戴着。
“师父莫急,徒儿戴上便是。”
明若昀让周大儒宽怀,从木盒里取出佛珠戴在左手上晃了晃,佛珠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昏黄却剔透的暗光。
别说,还挺好看。
明若昀轻轻动了动手腕,觉得并不影响平时行动,随手放下。
周大儒见他戴上佛珠终于安心,放松身体举杯邀众人共饮,欢度新春佳节。
平日里安静得门可罗雀的宁王府一直喧闹至后半夜才停下来,明若昀一大早还要进宫参加每年一度的大朝会不能熬太晚,临睡前给十二卫和暗卫们放了大假让他们都去休息,今夜不必当值。
侍卫们嘴上说着“遵命”恭送明若昀离开,实际上早就协商好了轮值的办法,待袭寒居和南院的灯一灭就各归其职。
夜深人静,明若昀伴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夜光沉沉睡去,贺九思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就把给他守夜的小太监踹起来更衣,心急火燎地奔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