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羽白噤声,暗骂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问了出来,急中生智道:“来酒楼参加清谈会的不乏有国子监的学生,草民是听他们闲聊时提起的。”
贺九思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就奇怪么,温羽白初来邺京又不是国子监的学生,怎么会知道他害明若昀被张学正打过手心。
嘀咕一句竟然敢在背后编排本宫,拎起小二新送来的酒又干了一杯,怅然道:“若我能预见自己会喜欢上他,就是让学正把我的手心打烂了,也绝舍不得伤他分毫。”
温羽白张口欲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贺九思这算是已经对自己情根深种了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产生超出常理的感情的?
温羽白摸不着头绪,其实他还想问问贺九思既然喜欢自己,为什么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和自己作对惹自己生气。
一想他连让自己挨打都后悔了,其他的事想必同样如此,就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况且他现在还是温羽白的的身份,言多必失,有些话还是等明若昀回京之后亲自问比较好。
温羽白眼睁睁看着贺九思一杯接着一杯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亲口坦白自己喜欢他,却不知道他就在自己的眼前……
该说你傻还是痴?
温羽白潋滟了眸光,明明自己是被一个男人表白了,他心里却完全没有排斥或者反感之类的情绪。
比起反感和排斥,他更觉得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比如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比如贺九思对自己的百般维护。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护着自己的?
温羽白在脑海里往前回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温柔。
客房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缓缓流淌,有些微酣,还有些苦涩,一如温在热水里的酒,一如贺九思现在的心情。
掌柜的适时敲门打破了眼下的暧昧,“公子,九殿下伤了膝盖,小人让厨房烧了一锅艾草水,泡一泡会舒服一些。”
温羽白一惊,贺九思膝盖受伤了?那他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在这自斟自饮?!
温羽白疾步走到贺九思面前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撩起他的衣摆把裤腿撸上去,两只红肿的膝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他眼前。
“皇帝对你用刑了?!”
温羽白骇然,弘景帝不是最宠爱贺九思吗,他也下得去手?!
贺九思酒劲儿上头没意识到温羽白话里的不敬,醉眼迷蒙道:“没有,就是让我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看着吓人,其实不碍事……”
都已经肿成这样了还不碍事?!
温羽白阴沉了脸,贺九思腿上没有格外御寒的衣物,这么冷的天在冰地上跪了四个小时,他还骑马……
难怪方才进来之前在门外站了那么久,他还以为是心里有愧不敢面对他,原来是疼得站不住在外面缓了半天。
“把水送进来!”
温羽白沉声命令,掌柜的赶紧和店小二把木桶抬进来,不顾贺九思的反对脱了他的靴子把两条小腿整个没进水里。
“嘶——————”
贺九思被热水刺激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就想把腿拿出来,疼!
温羽白按着他的肩膀制止他的行为,“你的腿冻透了,要马上舒筋活血,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儿的。”
贺九思满头大汗,也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被烫的,忍了半晌才咬牙道:“我……我怀里有药……”
温羽白赶紧把手伸进他怀里去摸,最后掏出个半大不小的小圆盒,问:“这是谁给你的?”
贺九思吸着气道:“锦衣卫的聂指挥……他说活血化瘀有奇效……”
温羽白快速思量,聂知林是皇帝的心腹,应该不会谋害贺九思,把药递给掌柜让他赶紧给贺九思涂上,斥责道:“殿下受了伤就该待在宫里好好养伤,为何还要跑到宫外来东奔西走!”
贺九思连醺带烫满脸通红,见他生气了苦着脸解释:“我急着出宫和你道歉哪儿还顾得上这些,再说我走的时候让你等我回来和你解释,不能言而无信。”
温羽白深吸一口气,所有责备和愤怒都被贺九思的这句话堵了回去。
为了不让宁王府和朝廷撕破脸,这个人又是和太子起争执又是请太傅出面,最后还联合“公子羽白”和朝廷作对,就连这腿上的伤都是为自己受的……
温羽白心底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见贺九思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问他是不是舒服多了。
贺九思点了点头,气虚道:“我感觉好多了,多谢你。”
温羽白让他不必客气,吩咐小二往木桶里再添些热水,让掌柜赶紧去附近的医馆请个大夫来看看。
掌柜飞快觑一眼贺九思,旁敲侧击地暗示温羽白:“公子,九殿下这是冻伤导致的下肢气血不足,最好的办法是通过施针刺激穴位舒经活血。”
满邺京会施诊的大夫哪个能比得过明语?
温羽白听出掌柜话里的未尽之意,偏头看看贺九思又看看他的伤,把掌柜叫到一旁耳语一番,掌柜瞳孔几不可查地一缩,立马去办。
贺九思忍不住好奇问掌柜的去干什么。
温羽白半真半假道:“没什么,去给你请大夫了。”
贺九思十分过意不去,他从宫里跑出来是专程为了给温羽白道歉的,结果又是麻烦人家给自己烧水烫脚又是请大夫……
“此事殿下不必再提,我已经释怀了。”
温羽白不想再听他说这些,贺九思说得越多他越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而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贺九思却还没说完,“我已和父皇当面承清此时不是裁军的好时机,最好是等宁王爷主动请旨,也暗示了父皇你在京中大办清谈会是受我指使,公子不必担心。”
温羽白听他话里话外都是要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干净,心里那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更甚了。
拧着眉头别扭了好一阵才道:“殿下觉得宁王爷会主动请旨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