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九皇子给朕拖下去!”
弘景帝一脚踢开董忠当场下旨,贺九思见他一个字都不愿听自己多说,痛心疾首:“父皇,京中如今到处都在传唱明家军在北境冲锋陷阵的事迹,此时裁军定会让百姓以为朝廷在卸磨杀驴。
宁王出生入死居功至伟,那个曹谏之为博青眼拿功臣当投名状,绝非善类,儿臣恳请将他法办,以儆效尤!”
雍王授意曹谏之请命裁军是他暗中默许的,将曹谏之法办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朝廷畏惧宁王在军中的威信愿意继续养虎为患吗?
弘景帝觉得贺九思一定是和明世子在一起待的时间太长被洗脑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坚定地站在宁王的立场上违抗自己的旨意。
见锦衣卫远远在一旁看着踌躇不前,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要朕亲自动手吗!”
锦衣卫只遵皇命不敢不从,但真要他们在宫里拖行九皇子他们也是不敢的,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请九皇子自行跟他们走。
贺九思还想再为宁王府分辩,可弘景帝已经转身进了御书房不愿再理他,失望之下只能以手撑地站起来,踉跄着被锦衣卫带下去。
董忠被弘景帝踢了一脚还在地上坐着,聂知林多长了个心眼儿赶紧去扶,悄悄问董忠他们是把九皇子送回承明殿还是真拖下去挨板子。
董忠揉着被弘景帝踹疼的地方,咬着后槽牙提醒他:“你敢打九殿下板子试试看,等陛下后悔了心疼了你看你还活不活的成!”
聂知林觉得他分析得十分有道理,悄悄往他手心里塞了跌打损伤的药以示感谢,奔上前亲自去扶贺九思。
“殿下,您伤了膝盖,微臣背您回去吧,或者传步撵也行。”
贺九思摇摇头说不用,他已经把父皇惹生气了,不能让锦衣卫也跟着他受牵连。
龇牙咧嘴地冲聂知林一笑,白着脸道:“多谢聂指挥好意,兄弟们在御前混饭吃不容易,就别跟着本宫凑热闹了,劳聂指挥给我找匹马来,我还有事,要出宫一趟。”
聂知林大惊失色:“殿下,您都这样了还是回承明殿歇着吧,微臣去太医院找太医去给您瞧瞧,再说宫门都要落锁了,您这时候出宫……”
贺九思摇摇头,借口道:“无碍,父皇正在气头上,我去静王府躲几天。”
他骗了温羽白必须出宫去给他一个解释,不然就成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聂知林还想再劝,见他态度坚决又把话咽了回去,吩咐下属去把马牵过来,从怀里掏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呈给他。
“兄弟们整日摸爬滚打经常受伤,这是微臣从宫外搜罗到的伤药,对活血化瘀有奇效,殿下若不嫌弃……”
贺九思一把拿过来揣进怀里,“怎么会嫌弃,多谢聂指挥。”
聂知林直言不敢,牵着缰绳扶他上马,恭送他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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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楼,贺九思勒马停在门前,见酒楼已经关门了脸色一沉。
往日这时候学子们还在门口流连迟迟不肯离去,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一定是老二做了什么。
贺九思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忍着膝盖上的刺痛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马,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酒楼门前叩门。
掌柜听是他来了犹豫该不该开门,“九殿下,公子说他今日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安置,您看……”
想早些安置,那就是还没安置。
贺九思尽可能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想,请掌柜的通融:“本宫有重要的事要和温公子说,说完就走,还请掌柜行个方便。”
掌柜心说你都自称“本宫”了,那就是以皇子身份来的,他一个小老百姓哪敢违抗?
让店小二上楼给主上通风报信,打开门锁放他进来。
“小人给九殿下请安!”
掌柜的撩起衣摆作势要给他行大礼,贺九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谁知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倒吸一口气。
“掌柜的这是要干什么?”
掌柜看出他身上有伤忙不迭扶他坐下,解释道:“小人这几日在殿下面前有些不知尊卑,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恕罪……殿下受伤了?小人去给您拿药。”
贺九思摆摆手说不用,“是我不准你们在温公子面前暴露我的身份,你们何罪之有,是本宫该谢谢你们陪我一起演戏才对。”
掌柜的可不敢承他这句谢,公子羽白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严格说起来是他们从上到下一起演戏骗了九皇子才对。
这么一想掌柜的顿时更心虚了,忙问贺九思伤的是哪里、要不要请大夫。
“不碍事,就是在地上跪的时间有些久了腿上没力气,晚些时候本宫自己上药。”
贺九思冒着虚汗道,见店小二从楼上下来,忙站起来问温羽白愿不愿意见他。
店小二先是看了掌柜的一眼,然后走到贺九思面前躬身回禀:“小人给九殿下请安,公子在楼上等您。”
贺九思拱手和他道谢,扶着楼梯的栏杆步履维艰地往上走,这几阶平时他几步就跨上去的台阶,硬生生被他走出了跋山涉水的感觉。
掌柜的看他走得这么艰难,有些不落忍,吩咐小二赶紧去后厨用艾草烧一锅热水,待会儿送上去。
酒楼二楼,贺九思喘着粗气站在温羽白的客房门外,为了不让对方以为他在卖惨,等呼吸平顺了才直起腰杆推门进去。
温羽白早发现他在门外了,见他这么长时间才进来以为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自己,起身配合他演戏给他行礼。
“草民温羽白叩见……”
贺九思一把扶住他,拧眉道:“公子是在怪我隐瞒身份接近你故意给我难堪吗?”
温羽白也没想真跪下去,他认识贺九思这么久,自认对他的脾气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贺九思看似张扬狂妄其实是个心思十分细腻的人,乔装成江湖中人接近自己本就心中有愧,这一拜他要真让自己拜下去了,以后绝不敢再接近自己半步。
而春风得意楼的清谈会还没有结束,他还用得着自己。
温羽白心如明镜,嘴上却直言不敢,假装善解人意道:“殿下不以真面目示人必有自己的苦衷,草民微贱之躯岂敢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