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想再与你们闲聊,既然我的目的达到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孩子们。”
梦魇的眼神停留在那些尸骨上,一具一具的扫视过去,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眯起了眼睛,随后便说出了这句话,转身离开,并对他们摆了摆手。
付栗他们的记忆都不错,也能勉勉强强在不触碰机关的情况下,按原路返回,准备叫专业的人来处理那间房间中的怨灵。
至于贺飘秋,那可是个化神期的妖兽,经历昨晚的那一战,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势,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我已经通知归墟中的人了,如果不出意外,等会应该会有长老过来。”
“贺飘秋”的修为没有青岩鸟高,只是化神初期,归墟宗还不至于化神以上的人都派不出来。
三人刚到地面,上面果然已经没有了贺飘秋的身影,到她这种修为,就算不用法器,也能强行扭曲空间传送。
蓦然的,一阵爆裂声从极远的空中传来,穿云裂石般令人振聋发聩,发出声源处在离这里几万丈远的半空中,只是因为声响太过庞大,所以传到贺山府都还响彻云霄。
被这动静影响的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看看?”
“想死就去。”付栗与宁详异口同声。
虽然不知道梦魇在离开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但能打出这样的动静,绝不是他们这种弱鸡能参与的。
付栗像是哆啦O梦般将手伸进空气中,
……其实是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一面镜子。
这就要多说一嘴,我们美丽,善良,温柔,聪明,兰质熏心的族长大人了。
当!当当!界限镜。
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就能看见没有设置屏障的任何地方。
而付栗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她随手扔了几块进去,界限镜像是池水般将灵石笼进体内,然后其中就显现出,它认为对方想想知道的画面。
此时,占据贺飘秋身体的梦魇,被狠狠地打到地上,身下是陨石般的巨大深坑,边缘的地面片片龟裂。
她全身的衣物破烂不堪,灰头土脸的,完全看不出本来的相貌。
真难得,都这样,她竟然还没有放弃贺飘秋的身体。
“秃毛鸡,你真敢在白天出来!”梦魇狼狈地从坑内爬出。
她的头顶上方正是化为原型的青岩鸟,它飞得很高,正常人看去只有小小的一点,但梦魇却能看到它艳丽的羽翼,在阳光下不断渗透进黑色,逐渐脱落,在离开身体后化为黑色焦炭,过不了多久,它就会真正成为她口中的秃毛鸡。
对方就是自那个地方将她一爪子踢下来的,梦魇不欲与他纠缠。
虽然他在白天会被削弱,但是好歹也是个化神中期的强者。
她想走,可是对方看起来并不想放她走。
四周荒芜的土地上,凭空长出了无数枝干,化为尖锐的穿刺,四面八方的向她袭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贺飘秋不是我杀的她元寿早已耗尽……”
回应她的是对方更猛烈地进攻。
梦魇也不是一个会吃哑巴亏的人,她的优势就是现在是白天,只要她将时间拖得足够久,陈鸣的伤势就会越重。
而且梦魇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化神。
挥手间就可覆山填海,呼风唤雨,她开始反攻。
虽然他们的打斗范围都处于空中,但无数砸下来的攻击将山丘几乎移平,高峰从中间被劈开,厚重的云层直竖的被分成两半。
就连付栗他们这边头上的天空也风起云涌起来。
在打斗的过程中,梦魇仿佛知道了什么,她闪过对方的一击,突然在空中莫名地开怀大笑。
陈鸣的攻击方式各样且繁杂,其实并不好躲,她身上也受了不少只稍微偏移一点就会致命的伤。
但他独独没有用自己种族特有的攻击。
声音,青岩鸟的鸣叫声直接进攻灵魂。
付栗他们也曾吃到过青岩鸟的叫声,但是对方显然留了一手,给他们放海了,只是挤压内脏,粉碎骨头,但青岩鸟真正的叫声是刺激灵魂的直接从根源处抹杀。
但陈鸣却一直没有用,他当然不是怕会伤到梦魇,他怕的是伤害到贺飘秋的灵魂。
“哈哈哈哈,感情你还在遵守曾经和贺飘秋的那个诺言?”梦魇撩起自己散落的头发,口中不断溢出笑声,“你还要贺飘秋的灵魂,真是太可爱了…”
在知道对方的致命弱点后,梦魇的身体陡然放松,“什么嘛,害的我还把你当成一个可怕的敌人。”
梦魇的身形不再躲闭,“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因为与贺飘秋的交手,陈鸣已经化为人形,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也站在原地不动了。
“丑陋,令人恶心的,秃身怪鸟。”梦魇出声嘲讽,毫不掩盖自己语气中的恶意。
陈鸣现在的样子确实算不上好看。
它周身的空气扭曲着,泛着锈红的光斑,隐隐从中透露出猩红的眼睛,涌动的无尽的黑暗。
他只身站在那里,犹如即将被吞噬的鬼怪。
皮肤与血肉皆被腐蚀,白色嶙峋的骨骼浮现出来,白色的蛆虫蠕动,仿佛能闻到它身上污浊,腥臭的空气。
血液,脂肉被压榨竭耗尽,他也确实就像一只秃身怪鸟,永远会被人嘲笑身上的病痛。
“你看你啊,像是山神吗?”梦魇用手指捂唇,眼里满是不屑。
“你和山神又有什么关系呢?山神没有背负着几百条生命的罪孽,亦不会带来灾祸,山神不会毫无意识,也没有执念…
那你又是谁呢?”
她向来擅长攻击敌人心底最弱的防线。
陈鸣的状态也没有坏到毫无理智的那种程度,但梦魇会夸大其词,让他陷入自我怀疑。
“贺飘秋的灵魂给的是山神,可你不是山神,她找不到你,你也找不到她。”
这话倒是真的,贺飘秋不会回来了,或许她的灵魂已经入了轮回,又或者还在世间游荡,但这事,谁又知道呢?
但梦魇没想到,她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陈鸣还不死心。
巨大的青眼鸟从他背后浮现,磅礴的灵力结成凛冽锋刃,狂风大作,云层开始降雨,梦魇的身边的空间仿佛形成了了一个潮湿发霉的屠杀场。
“你真的是。”
梦魇对他逃避事情的态度咬牙,脸上轻松的神情消失。
好在刚才拖延的时间够多,陈鸣自己其实也坚持不了多久,竟和她打的旗鼓相当。
就像梦魇所说的,时间越长,怨灵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害就越重。
让她在打斗的过程中逐渐占了上风。
就在她将手刺入对方的胸口,胜负就已成定局,对方的身体里面像是早已被掏空,血液干涸,没有一滴流出,梦魇甚至没感受到他体内的脏器。
他到底以这种状态支撑了多久?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里里外外皆被损伤,从内部被啃食殆尽,只剩下一碰就碎的骨骼,却还能动用灵力和追着她死命打。
不可思议的意志力…恐怖的执念…
陈鸣死了…
身体化为点点黑光与碎片,最后变为原形坠落。
青鸟折翅散羽,自坠于人间炼土,陨落的神明只剩下一堆破损的碎片,成为尘埃与废弃的泥土。
“结束了…”梦魇扯起嘴角,经历了漫长的苦战,她也没有多少剩余的灵力。
*
“青岩鸟没有死。”付栗则是看到自他坠落后,身上无数怨气却没有消散。
它们死的太惨了,一个化神的陨落,甚至无法将它们的怨念驱逐。
它们一拥蜂的钻入青岩鸟的身体里,青岩鸟的身体膨胀,扭曲着,里面像是有什么活的物体立马就要冲破体内而出。
地上的尸体缓缓地站了起来。
“入鬼道。”付栗的眼神凝重了下来,本身就被恶鬼纠缠了那么多年,死后入鬼道也是正常的事,不过现在的事情就难办了。
从山神到恶鬼…
果真,世事无常。
青岩鸟是化神期的妖,他与无色阁交易,又被诅咒,这跟叠buff一样,才将他削弱到化神初期左右的地步。
入了鬼道,那他白天的限制就不复存在,修为也会猛涨,所以他现在应该回到了自己的巅峰时期。
化神后期。
彼时,他会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变成只知道杀人和吞噬的恶鬼。
梦魇转身,正要重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忽然间,一只手掌洞穿透了她的腹部,她不可置信的将视线下移看着面前血红的手。
那手掌直接穿透了贺飘秋的身体,然后抓住了她的真身,手心往下一翻,就将她的内丹挖了出来。
梦魇瞬间便吐出一口鲜血,离开了贺飘秋的身上,与对方的尸体一起从高空处摔下来。
*
“宁详,归墟宗来的长老是什么修为?”付栗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充满希望的看向了宁详。
宁详沉默了,归墟宗为了以防万一,知道是化神初期后,还特地派了一个化神中期的长老过来。
因为那位化神中期的青岩鸟是山神,归墟中没资格随意打杀,所以就全权交给无色阁去处理。
他艰难地陈述事实,“化神中。”
付栗,“……归墟宗损失一个化神,会造成什么大损伤吗?”
那位估计得折在这了。
“现在通知他离开还来得及吗?”
两位化神打斗的地方,离端月城还是有些距离的,但现在也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予在无色阁身上。
但端月城也是离得最近的一个城池,付栗怀疑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
“阁主,你在哪?”付栗给容行刹传音,鉴于在场上还有其他人,他便没有把组长喊出来。
对方的声音还是那种熟悉的温柔,低低浅浅地回,“昂,城外,怎么了?”
“有鬼要来端月城了!”
“啊,是那个骷髅吗?”容行刹将他那边的影像一同传输过来,他手指着被腐化的几乎只剩下骨架的青岩鸟。
“对,你快跑啊!”
付栗不知道容行刹的具体修为,可是对方是一个化神后期的怪物!
他家柔弱精致,脾气好到爆炸,漂亮的不可思议的族长怎么可能对向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眼看着青岩鸟都飞到容行刹跟前了,付栗吓得花容失色。
电光火石间,容行刹周身飞速蔓延出冰霜,强大的灵力迸发,目光所及之处皆被冰层覆盖。
青岩鸟的身下是冲天而起的厚重冰柱,它将他困在其中,严严实实。
“我没事,你别担心。”
容行刹笑笑,他还没有到贺山府呢,倒是先遇到了一个惊喜。
付栗提着的心还是没有放下,她担心地看着冰层里的青岩鸟,眼尖的看见其中的一处细小裂缝正在逐渐扩大。
“阁主,冰。”
付栗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青岩鸟瞬间破冰而出。
容行刹皱眉,手腕抬起,对着前方轻弹。
付栗那边的画面刹那间被红色占领,满屏的红,付栗不明所以的看着只剩下一个颜色的情景。
我族长呢,我那么大一个族长呢?
好在那火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就显露出它原本的画面出来,是不断跳跃的火焰,那里的景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青岩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断裂峡谷,黝黑,深不可测,像是一个深渊,仿佛蕴藏着阴暗的生物。
容行刹站在那峡谷的最终端,显得格外的渺小。
要不是周遭燃烧的火焰,付栗都以为容行刹传送到其他地方了。
身后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进来。
伏计竹甚至还惊叹地“哇”了一声,宁详眼中也不掩饰对这种力量的渴望。
“你们干什么?别挤我!”付栗见容行刹没出事,就将前方的画面关闭,她对着把它夹成夹心饼干的两人嚷嚷道。
这边气氛其乐融融,另一边容行刹静静地看着周围冰天雪地的环境,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我见过你。”
听到这话,容行刹低垂着的眼帘,漫不经心地抬起,终于正眼看了大殿内站着的人。
“真抱歉啊,我并不记得。”
他常将过于礼貌的话挂在嘴边,但行动上一点也没想给对方尊重的意思,这就体现在他从不正眼看人上。
“沽怀山,你找过我麻烦。”
陈鸣站在空荡的殿中央,低的不正常的温度,还有缭绕着的特殊气体,令他迫不得已动用了灵力护体。
他殷红的眼睛里带着些认真。
很嚣张的家伙,他记得很深刻。
“我找过的人挺多的,不过,我并没有想起你。”容行刹不想再进行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了,他直接切入主题。
“那么,你想跟无色阁交易什么呢?”
思绪到这里中断,容行刹想起自己跟杀死的青岩鸟,终于将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从脑海里翻了出来。
“日安,我想拿一下沽怀山下的碳银,你是想我直接炸了沽怀山呢,还是我杀了你,再炸了沽怀山?”
陈鸣看向站在空中的人,那人在沽怀山山顶,他知道对方在与自己说话,因为山神祠在这。
对方穿着白衣,笑得温和,如果忽略他口中的话,会认为他很好相处。
他是沽怀山的山神,他自然知道沽怀山上有什么,面对出言不逊,他只是包容的说道,“没有碳银。”
容行刹自觉态度十分良好,“让我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陈鸣不会允许他人翻找或破坏自己的地盘。
他就与那人打起来了。
当然,没打过。
他真的好强,在他的手里陈鸣以至于都过不了几招,全程都在被压着打。
他直接被打回了原形,红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迷茫。
对方的行动上没有嘴里说的那么过分。
只是用神识将沽怀山扫过,然后拿了个不知名的石头,在毫无行动能力的他面前晃了晃就离开了。
*
“沽怀山山神”
那时容行刹已经在在找分离内丹的工具了。
但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又能怎样呢?容行刹又将那层记忆重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