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的夜晚是有钱人的温柔乡。
能够成为文人墨客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地方,靠的正是礼部的大力扶持。
与前世的造神方式一样,捧出几个顶流花魁来,艳名远播。
再搞一手卖艺不卖身的把戏,自然而然就有大把银子进账。
如果说寻常的青楼勾栏之地是前世街边的按摩店,教坊司毫无疑问就是最顶级的会所。
幽兰娘子正是因为舞艺绝伦被捧起来,成为教坊司的顶流,金字招牌之一。
再加上这两日,京城坊间都给幽兰娘子冠上了“绝世舞姬”的称号。
此举无异于将幽兰娘子的身价再一次抬高,俨然已经有了一枝独秀的风采。
只是幽兰娘子近日的兴致却不是很高,献艺之后便草草了事,与客人攀谈都是心不在焉的。
身边少了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幽兰娘子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院子外走来一位身着圆领紫袍的英俊公子哥,幽兰娘子眼角余光瞥见这道身影,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去。
只是呆呆看了两秒,怔怔出神片刻便收回视线。
李观澜身着官服,大张旗鼓的走进幽兰娘子的院子,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夜巡司的人…公务期间怎么会到这里来…”
“那位正是前两日在此处写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李家大少爷,李观澜。”
“听说深深打动了幽兰娘子的心,二人共度良宵,第二日有人在教坊司门口看到他扶墙而出…”
“不是都说李观澜是个天生废体吗…就算他家再有钱,不符合武夫的标准,无论如何夜巡司也是不敢收的…”
“…”
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吓得几人额上渗出冷汗。
李观澜一拳将桌子砸穿,木头碎屑四溅而出。
“对我的武力,还有质疑吗?”李观澜目光扫过几人。
一个夜巡司的总旗在这里耀武扬威…明眼人都知道事情不太对劲,赶紧就先溜了。
没多久,院子里的客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离这尊瘟神远一点。
一名小厮战战兢兢上前,脸上堆起笑容,低声说:“官爷…教坊司也是需要营业的…”
李观澜面色如常,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告诉你们管事儿的,这里今天被我包场了。”
小厮面露难色,转头看向幽兰娘子求救,后者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照做即可。
小厮也不敢多说话,连忙招呼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也跟着离开。
本该是最为热闹的院子,此刻竟是异常的安静。
李观澜笑了笑:“楚姑娘,过来坐吧。”
楚秋辞款款走去,在他的对面坐下,挽着长袖亲自为他倒酒。
“公子如今既然已是在夜巡司任职,就不该有刚才那番动作,以免被人抓住把柄。”楚秋辞嗓音柔和,脸上带着笑。
李观澜握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目光打量着楚秋辞的脸色,李观澜忍俊不禁的笑着说:“我能有什么把柄,那群狗官背地里搞小动作不被我察觉就算他们走运的。”
楚秋辞掩嘴轻笑,起身走到他的身后按揉肩颈,缓解疲劳。
李观澜整个人显得极为放松。
楚秋辞轻声说:“公子如今虽然已是七品武夫,但气海远比一般武夫要弱很多,气海的深厚程度,直接决定了公子在武道上能够走多远。”
李观澜当即回应:“的确,跟你相比还差得太远。”
楚秋辞柔声笑道:“奴家也不打算瞒着公子,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说话,表明公子并非来找奴家麻烦的。”
李观澜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怀里,食指挑起她的下颌。
从这个角度看去,此时的楚秋辞倒是显得有些柔柔弱弱的样子,很难将现在的这种状态与在床上联系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楚秋辞伸出双手,长袖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臂,双手搂着李观澜的脖颈,顺势坐在了他的身上,趴在耳旁低声道:
“奴家与公子之间,从今往后,能不能只谈风月。”
李观澜双手托在她的臀儿上,“看你能不能如实交代了。”
楚秋辞嫣然一笑:“奴家给公子讲个故事吧。”
李观澜缓缓闭上眼,欣然倾听。
十年前,一个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跟随师父学艺,后进入教坊司,一步步打响名气,成为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
在教坊司内遇到了一个性格孤僻的丫鬟,二人很聊得来,很快就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十年的时间相处下来,二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彼此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
一个月前,丫鬟的行踪开始变得诡异不定,花魁察觉到异常,在一番谈心之后得知真相。
丫鬟在教坊司里苟活了十年,在遇到花魁之后,日子过的才算好一些,她留在京城的原因只有一个…报仇。
丫鬟也不知道当年的仇人都有谁,如今总算是等到了机会,查出了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花魁并没因为关系亲密而出手相助,丫鬟的复仇计划原本万无一失,直到被一位本该早就死在夜巡司监牢的纨绔子弟给坏了事情。
这位纨绔深得花魁喜爱,丫鬟不愿伤及无辜,才让花魁在行动的时候将这纨绔给引开。
听完后,李观澜睁开眼,一把将楚秋辞搂到怀里,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依稀能够看到她眼中有泪光闪烁。
“你就没想过,教坊司内为何会有猫妖,而且能够生活近二十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李观澜轻声道。
楚秋辞哽咽道:“京城有天机阁布下的秩序,要想不被察觉,只有天机阁的高品魂师能够做到,我得知她是四品猫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她也只是被利用。”
幕后之人也只是借刀杀人罢了。
李观澜皱眉道:“我如何能够信你没有参与其中,成为幕后之人的杀人武器。”
楚秋辞苦笑道:“我也很想像她一样,找出仇人,然后报仇雪恨…可是我连当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像是一件被世人刻意淡忘的事情。”
“关于…孙芳芳的身世,你知道多少?”李观澜试探着问道。
【身世…她自幼在教坊司长大…没人知道她的身世…从未听教坊司内的人员谈论过…】
楚秋辞缓缓摇头。
孙芳芳藏的真深呐,连最亲近的姐妹都不曾透露半个字…李观澜无声叹息。
不过不重要了,事到如今,孙芳芳已经死了,种种迹象也都表明,她就是薛暮同母异父的姐姐。
楚秋辞轻抚李观澜的脸颊,柔声问道:“公子会怪我出手帮她吗?”
李观澜身子后仰,长叹一声,闭目沉思。
“我想通了,当一个人犯下恶行的时候,冥冥之中自然标注好了代价。”
胡侍郎,陆昭,李坚,李俊辰,唐文全,唐皓,都已经付出了代价。
剩下的人…只是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