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漾在公司的财经部实习了快两个月的时候,又突然被领导通知可以转回社会部了,此时她的论文已经写完交给了导师,算是她比较清闲的时候。
领导给她发调岗通知的时候没有说太多,陶漾也没有问,回到社会部后被同事拉着一顿八卦。
“左思然走了,我一看咱们部门出现空缺,就知道肯定得把你调回来,咱主编一直舍不得你这个好苗子。”
陶漾已经从学校寝室搬了出来,这些天也没有从江琴琴她们的口中听到关于左思然的消息,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放弃了在公司实习的机会。
“她找到新的实习单位了吗?”
同事见她是真的不咋清楚的样子,悄悄压低了声音,“她好像不打算找工作了。”
陶漾愣了下,没听懂她的话,这都快研三了,不找工作了是什么意思?
同事低声说,“听说她打算直接嫁人。”
陶漾有点吃惊,她没听说过左思然有稳定的恋爱对象。
正聊着,同事抬了抬下巴,“看,她回来收拾东西了。”
左思然仍旧是一身很高调的打扮,踩着高跟鞋悠悠然地走进来,因为跟大家关系一般,也不费心打招呼,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就要离开。
尽管她不怎么来公司,但工位上还是积攒了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硬是收拾了两个箱子出来,左思然一个人拿不了,也不想找那些不熟的同事帮忙,愣了一下后思考要不要把东西干脆都丢掉。
“我帮你拿吧。”
她听到声音怔怔地抬头,陶漾已经把比较重的那个箱子抱在了怀里,她爱穿浅色的衣服,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柔软,温温柔柔的像是没有脾气。
左思然是真觉得这姑娘奇怪,她们算不上多好的关系,自己还抢了她的实习机会,怎么偏偏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陶漾还是愿意帮一把呢?
她把头发挽到耳后,“为什么帮我?”
陶漾弯了下眼睛,“你穿着高跟鞋,搬重物不方便。”
她迈出去两步,又回头看她,“走吗?”
左思然抿了抿唇,抱着箱子跟上去。
她看到了陶漾手上的戒指,也听到了她订婚的消息,但因为心里那隐隐的嫉妒说不出什么恭喜的话。
“你跟驰总什么时候结婚?”
她还是习惯这么称呼驰余,因为驰余在她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的存在,过于遥远,高不可攀。
陶漾时刻注意着脚下,“还没定下来,大概要等我毕业后拿到公司的正式offer。”
结婚的话要认真筹备,要办婚礼,还要度蜜月,需要挺长时间的,陶漾现在还顾不过来。
左思然挑眉问:“你就不怕这期间婚事忽然吹了?”
她说话实在不讨喜,陶漾倒是不怎么在意,笑了笑说,“不会的。”
她声音轻而笃定,只有真正有底气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是真的被爱着。
左思然默了默,“你不好奇我要跟谁结婚吗?”
陶漾抬头看过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别人打听你的私事。”
什么样的人才会把别人的心情放在考虑的第一位呢?左思然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她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好介意的,我要结婚的对象是搞出口生意的,蛮有钱,比我大十岁。”
谁都知道这场婚姻她为的是什么,左思然也并不遮遮掩掩,她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感到羞耻。
陶漾点点头,“恭喜。”
左思然有一股继续往下说的冲动,明明她也不是个爱跟别人说自己私事的性格,尤其陶漾跟她并不熟,但她还是说了。
“我结婚后就帮他打理生意,也不会出来工作了。”
左思然知道自己这个决定肯定会让一部分人鄙视,毕竟她说归说,实际上就是变成了一个全职太太。
陶漾送她走出公司大楼,“那你还读研吗?”
“读,怎么着也得拿到毕业证。”
陶漾就笑了,“那就好,”
她轻轻地说,“你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研的,也是凭本事发表的论文,你的优秀没有人能否认。”
人品、三观可以质疑,优秀却是实打实的。
左思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在临上车时对她说,“祝你幸福。”
无论以后是继续单身还是结婚,祝你幸福。
调完岗的第二天,陶漾被派了出差任务,连跟驰余见一面都没来得及,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忙忙地上了飞机。
这次出差的地方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村,信号不太好,陶漾往往要走到镇子上才能顺利地给驰余发一条消息,也很难及时地回复,所以两人联络得并不算多。
陈数发现驰余一天要看好几遍他的那部私人手机,并且这几天脸色始终冷冷的——好吧,他之前脸色就挺冷的,不过由于近期有爱情滋润,已经很久没有变成冰山脸工作狂了。
他回想了下这两天驰余的下班时间,试探着问,“陶小姐最近不在家吗?”
驰余神情冷漠地在报表上划了一笔,“她出差了。”
怪不得。
陈数料定这几天老板火气大,决定夹着尾巴老实做人,等老板娘回来了再使劲儿蹦跶。
这几天驰余已经尽量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了,但因为陶漾提前嘱咐过让他好好休息,所以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忙到直接住在公司里,每晚还是会回家。
只是这个家里空荡荡的,他的怀里也空荡荡的,感觉格外寂寞。
想老婆。
他望着空荡荡的枕边叹口气,辗转反侧也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联系了之前自己认识的一个设计师,因为对方所在的国外跟他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大晚上打电话也不算打扰,所以双方顺利地腾出时间沟通了一会儿。
接下来的几天公司接了个新项目,驰余忙起来后也就顾不上陶漾的嘱咐了,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好处倒是很大,最起码不会想陶漾想到失眠。
这天陪着几个合作伙伴在包厢里应酬喝酒,对方有个不熟悉驰余做派的,喝到半截开始耍酒疯,要请小姐进来陪酒,这种高档场所的陪酒小姐相貌气质都是拔尖的,嘴也严,但驰余主手的场子从来不搞这些。
他冷笑一声,客客气气地让人将这位醉酒的客户送回家,一想到对方家里有老婆还整那些花的就气得胃疼。
他想抱老婆还抱不到呢。
越想越气,驰余就喝得多了些,最后请来的客户都一个个离开了,他在包厢里醉得有些迷糊了。
房门被推开,包厢里走进来个人,驰余醉得头脑发晕,看人都是重影的,只隐约分辨出对方是个女孩。
这种场合一般不会有女孩随便出入,真有送上门的那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驰余烦躁地摆了摆手,“出去。”
“我刚回来就要我走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驰余怔了好半天,低声呢喃,“老婆?”
陶漾被他叫得脸颊发烫,揉了揉他泛红的脸颊,“还叫老婆呢,连老婆都认不出来了。”
驰余仰着脸看她,老实巴交地说,“我喝醉了。”
确实是醉了,醉得还不轻。
陶漾把他牵起来,“跟不跟老婆回家?”
驰余点头,哪怕眼前还有点晕,也一直紧紧盯着她。
“跟。”
老婆回来了。
——
第二天,主编给陶漾放了半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说不定下次出差哪天就来了。
陶漾下班后先是去了驰余的公司,前台小姐已经认识了她,不用预约就可以进去。
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陶漾走的是高层专用通道,没有遇到公司员工。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驰余一声淡淡的“进”。
驰余说完后就等着人进来,只是几秒后仍然没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陶漾在门口探头探脑,怔了一下后就笑了。
“今天不上班了?”
陶漾把主编的话说了一遍,说到以后估计要经常出差的时候,驰余不禁沉默下来,肉眼可见地有点失落。
她失笑,“哎呀,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驰余把她抱在腿上,埋在她颈间深吸了口气,“不想独守空房。”
语气淡淡的,但话里的意味像个深闺怨妇。
陶漾笑着揉他头发,揉了两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公司,又连忙把他垂下来的刘海往外捋,“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也不会一直都这么忙啦,现在是新人需要锻炼,等我可以带新人的时候就轻松一些了。”
驰余把脸埋在她肩膀上没吭声,显然是正郁闷着,需要时间消化。
“咳,”
陶漾把他的脸捧起来,对上驰余那双漆黑的眼睛后又有点不好意思,“你把手伸出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驰余不明所以,把手伸了出来,“什么东西?”
陶漾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个小册子,看到它的一瞬间驰余就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去捕捉陶漾的眼睛,在她有些闪躲的视线里低声问,”户口本?”
他猜到陶漾的意思,喉咙干涩得厉害,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疼到发酸。
陶漾轻轻“嗯”了一声,她让程诚偷偷从家里找到寄过来的。
订婚那天驰余拿着婚书看个不停,陶漾就觉得得有个更正式的东西让他拿着才行。
她凑到驰余耳边,弯着眼睛明知故问,“要结婚吗?驰总。”
驰余喉结动了动,一瞬间涌上来的情绪逼红了他的眼眶,他不想让陶漾看见,就低着头吻着她的唇,用行动做了回答。
这个吻很轻,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驰余就拉着陶漾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应该还没下班。”
陶漾惊讶,“现在就去吗?”
这么着急啊。
驰余认真地说,“如果你明天又出差怎么办?”
如果明天她要出差,那又要耽搁好几天,驰余等不及。
他的心思全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这还是头一回将情绪这么直白地表露出来,陶漾被他急迫的情绪感染到,也觉得好像是得尽快才行。
两人先是回了趟家拿驰余的证件,又换了套衣服,好在驰余不声不响地跟陶漾准备了很多偏正式的衣服,不至于让她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没新衣服可穿。
她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驰余正在打领带,以往一分钟就能打好的领带现在纠结半天也没弄好,可见是非常紧张了。
“别太紧张。”
陶漾过去帮他重新系上领带,看到驰余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看起来不像要去结婚登记,倒像是要进行一场严肃的商业谈判。
她忍不住笑起来,亲他绷紧的下巴和微抿的唇角,驰余在她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了一些,抱着她轻声说,“总担心会不顺利。”
他也说不清这种揪心的恐慌感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这一刻对他来说等了太久,美好得几乎不真实,而他一直都是有些自卑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能够得到这样的美好。
他担心命运会再次跟他开个荒唐的玩笑。
陶漾轻抚他后背,“不会的,不会有任何意外。”
就像陶漾所说的那样,这一天没有突然下雨,没有突然堵车,民政局也没有突然关门,因为这一天只是千千万万普通日子里的一个,来登记的人甚至没有很多,从填表到在结婚证上盖章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他们坐在车里,驰余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看着上面两人的合照,神情是那么地温柔缱绻。
陶漾本来是不怎么紧张的,但驰余的态度太认真,使得她这一路也是轻飘飘的不在状态,现在看到驰余拿着结婚证看个不停,就跟她想象中的场景一样时才算有了些实感。
她凑过去跟驰余一起看,照片上的驰余微微笑着,眼神柔和,任谁看了也要说一句沉稳帅气,再没有他年少时淡淡的阴郁和冷漠。
“高兴吗?”
驰余低头亲她,“嗯。”
何止高兴。
陶漾仰着脸跟他接吻,在这个平凡的午后,她变成了驰太太,成为了驰余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最亲密的家人。
她的驰余总算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