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淅淅沥沥地洒下来,有云彩偷偷往下张望。
也许是彻底放松了,陶漾这一觉直接睡过了头,她匆匆吃了点饭就从家里冲出来赶公交车,手里还攥着被妈妈强塞进来的一瓶牛奶。
恒盛高中比一中要远很多,公交车上人越来越多,摇摇晃晃,颠的陶漾有点难受。
少女脸色发白,一双杏眼却明亮,带着青春的朝气,讨人喜欢。
有年轻的女孩子看出陶漾不舒服,递给她一个橘子,少女礼貌地道谢,眼睛弯弯,唇色嫣红,女孩子则是感叹着“这又是哪个少年的青春啊”下了车。
这一年的陶漾一身天青色连衣裙,清白的眼眉间流转着波光,是在大街上十分吸人眼光的好看姑娘。
陶漾到恒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校门口的门卫大爷头一次在恒盛这里见到这样干净明媚的女孩子,看了陶漾的学生证了解过情况后,才开门把陶漾放了进去。
恒盛的校园绿化做得很好,在这个时候很多学校都不注重这些,但恒盛却在校园环境美化上做了很多。
校园很大,初春的天气里树木青葱,天晴而明,万里无云。
路过操场的时候人声吵闹,有学生在操场上打篮球,穿着各色衣裳的男生们奔跑着,喧哗着,然而陶漾低头看看自己腕上的手表,这个时间很明显是上课时间,而篮球场上的这一群人也明显不是在上体育课。
陶漾逆着光看过去,只模模糊糊看到一点影子,阳光刺的眼睛发疼,不受控制的流出生理泪水,陶漾正想把视线收回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过来,与此同时,是操场上男生们发出的惊呼。
“快闪开!”
陶漾心里一惊,但已经来不及躲开,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只感觉到额头上有一片冰凉的触感,在外力的作用下,陶漾额头被冲击到,脑袋本能地后仰了一下。
睁开眼的时候陶漾还怔怔的眨了眨眼睛,仰头就对上少年黑亮的眼睛。
少年个子很高,站在陶漾面前,为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有碎发遮住了一点眉眼,眼角的疤浅浅一道,为少年增添几分戾气。
不过这个少年的狠戾从来都不是单单从这道疤上看出来的。
驰余把手收回来,看到少女水润的眼睛,还有刚刚因为冲撞力而微微泛红的额头,一皱眉,声音却轻。
“这么娇气。”
刚刚触碰到陶漾的手掌虚握一下,手指不自觉的在自己掌心一颗浅浅的痣上轻轻摩挲着。
陶漾刚从见到少年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并没听到少年轻轻的自语。
这个眉眼尚且稚气张扬的少年她念了许多年,也亏欠他很多年,一切终于能够重来,她既欣喜又忐忑,直到真正看到少年,她才有了踏实感。
驰余捡起那个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篮球,在手上掂了掂,猛地一用力,篮球飞过一众男生,正中球框。
“不会打就给老子歇着。”
男生们都认识驰余,知道这是个什么狠角色,都不敢吭声,老实的把篮球又捡了起来。
驰余拍拍手上的灰,转身要走的时候却感觉到衣摆处传来微小的拉扯感,他低头就看到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手的主人明眸皓齿,一双通透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
陶漾伸手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牛奶递过去,真诚的道谢。
“谢谢你。”
见少年一直不接,陶漾有点着急,干脆把牛奶往驰余怀里一塞,不等少年反应就跑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之前就听说过驰余的冷淡,她也是真怕他会拒绝。
女孩子跑起来步子也小小的,裙摆在风里荡开,连空气里的燥气都散去几分。
牛奶身上还带着余温,纯白的颜色清透无比。
驰余盯着那瓶牛奶半晌,手掌紧了松,松了紧。
最后还是没有丢,把它带去了班级。
班上原本是在做数学小测,不过老师请了假,只有个学习委员在讲台上看着学生,说是看着,后排的那一群男生他也不敢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做样子。
后排的张大顺正在座位上打游戏,抬头揉脖子的时候就看到驰余拎着瓶牛奶进来,他惊讶地跟旁边的赵畅说话。
“驰哥这是咋了,咋还喝上牛奶了。”
他们驰哥什么时候喝过这种奶制品,多影响他们的霸气。
赵畅忙着打游戏,压根就没有听见张大顺说话。
驰余把牛奶随手放到桌子上,喊赵畅出来打篮球,赵畅利索地把游戏一关就跟驰余出去了。
张大顺是个小胖子,从来不参与这种体育活动,他嘴巴里嚼着薯片就去跟人八卦去了,顺手拿过去了驰余桌子上的牛奶。
……
陶漾在跑走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既没有跟驰余自我介绍也没有问驰余的班级,有点懊恼,但毕竟日后俩人肯定还有见面的机会,她也就释然了。
根据指示图找到了办公室,陶漾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屋里传来“进来”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打扰了,我找刘继明刘老师。”
靠窗的中年男人闻声看过来。
“我就是。”
刘继明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有点纳闷,他可没见过几个有礼貌知道敲门的学生,等看到一身素色衣裙,乖巧站着的少女时瞬间就明白了。
“你就是一中的陶漾同学了吧。”
“是的,老师。”
一般都被学生叫作老刘,头一回听到正儿八经的“老师”还有点不适应,老刘挠挠头站起来,带陶漾去班级。
“你从一中过来,对我们这可能会不太适应,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班上很多同学都很好相处的,学习生活上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说着就走到了班级,高二二十一班的名牌挂在墙上,红底的名牌有一角已经从墙上脱落,直直垂掉下来,就靠一边的钉子勉强支持着。
已经打完了上课铃,班里还乱的厉害,老刘先进去,走到讲台上拍了拍手,底下有男生大声嚷嚷:“老刘,走错班了吧,这节可不是你的数学课!”
老刘瞪了那个男生一眼,被开玩笑次数多了,他也不跟这些半大小伙子计较,抬手招呼陶漾进来。
“这是一中来做交换生的陶漾同学,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学习了,现在请陶漾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从陶漾进来的那一刻班级就炸开了,他们早就听说一中的学生要来一个到他们班做交换生,但也没太在意,一中的升学率是出了名的,但清规铁律也是出名的,他们对这种学校出来的书呆子不感兴趣。
但讲台上的少女一身天青色连衣裙,眉眼雅致,眼睛水光透亮,哪有什么书呆子式的闷气。 陶漾微微弯了弯腰,声音清亮:“大家好,我叫陶漾,陶瓷的陶,水旁漾,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学习,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底下的学生静了静,有个穿红上衣的女孩子带头鼓起了掌,掌声热烈,几个好事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老刘指了个空位子让陶漾坐下,又吩咐学习委员下课后带陶漾去领新书和校服。
空位子刚好在红上衣旁边,红上衣的女生眼睛很大,看到陶漾和自己做同桌开心的不得了,等陶漾一坐下就友好地跟陶漾握手,兴冲冲地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我叫唐嘉,嘉奖的嘉,以后就是你的同桌了!”
陶漾也伸出手。
“你好呀。”
“我可以叫你漾漾吗?你也可以叫我嘉嘉。”
陶漾弯弯眼睛。 “可以呀,嘉嘉。”
唐嘉被这个笑容甜到了,心想我这个摊了个什么样的小天使,也太温柔了叭。
这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夹着课本走进来,余光刚好瞥到一片天青色的裙摆,下意识再一看,就看到第二排坐得端正的陶漾。
来交换生的事情很多老师都知道,因此语文老师也不是很惊讶。
“咱们班这是来了个一中的学生?”
陶漾站起来:“老师好,我叫陶漾。”
语文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看到这样的小姑娘顿生好感,干脆叫陶漾朗读了一下课文。 少女吐字流畅,字正腔圆,语文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让陶漾坐下,继续她的讲课。
唐嘉把身子趴在课桌上,借课本做遮挡,小声的跟陶漾咬耳朵:“更年期的女人凶得很,听说她家里……”
巴拉巴拉,于是陶漾被迫把八卦听了个遍,她看着自己这个同桌哭笑不得,食指轻轻点点唐嘉的额头, “不要八卦啦,好好听课呀。”
南方水乡里养大的女孩子吴侬软语,语调轻轻的,温柔又好听,眼睛里的笑意软的像朵云。
唐嘉莫名有点红了脸,揉揉自己的腮帮子,集中精力好好听课了。
下课后学习委员来叫陶漾去领书和校服,恒盛和一中用的练习册不一样。
唐嘉凑上来出主意:“书那么多,你们两个人都不一定能搬完,要不然你叫几个男生帮忙搬书,我陪漾漾去领校服。”
学习委员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觉得这办法不错,转身就去叫了两个男生。
路上一边走唐嘉一边给陶漾介绍环境,她带着陶漾先去办好了学生卡,又领了校服,然后又领陶漾摸清了食堂的路线。
唐嘉指着那栋装潢良好的三层的楼房,跟陶漾炫耀:“别的不敢说,我们学校的食堂是绝对的好,有大佬出钱提高伙食质量,里面的菜一个比一个好!”
“大佬?”
唐嘉一拍脑门:“咋把这事忘了!我们学校有个大佬叫驰余,家里听说是京城的财团,贼有钱,主要是人忒帅,不过不好惹就是了。”
又瞅瞅同桌白嫩嫩的脸蛋,补充道:“你见到他可得绕道走。”
陶漾只听了前一句,她前世在一中也听过关于驰余的传闻,这个少年的“坏”是出了名的。
只是她当时跟少年的生活远了又远,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个真假难辨的传闻,如今重来一次,别人口中的少年依然难以接近。
正想着,唐嘉已经咋咋呼呼的把她拉进了小超市,直奔饮料区,塞给陶漾一杯蓝莓味的酸奶。
“这个超好喝。”
显然是对零食很有研究的模样。
陶漾接过来,又拿了两瓶运动饮料,一起结了账。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饮料啊?”
陶漾拎好装满饮料的袋子:“送给那两个帮我搬书的男生呀,辛苦他们了。”
唐嘉长长的“哦”了一声,小声的嘟囔:“我都把他们给忘了。”
班上女生少,男生简直被当成苦力使,她使唤起来都没带客气的。
陶漾两人回到班级坐了一会儿才看到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搬着书进来,把书都放到陶漾的桌子上。
陶漾拿起桌子上的饮料递给他们,很真诚的道谢。 “谢谢你们。”
两个男生有点不好意思,说着“不客气”就跑回自己座位了。
……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二十二班整个教室都奇乱无比,亏着隔音好才没把声音传遍走廊。
驰余打完球回来,从教室后门直接回了自己座位。
一头黑色短发湿漉漉的,少年随手拨了拨,视线一转就看见空荡荡的桌面,驰余手一顿,缓缓插回裤兜,问旁边正在聊天的张大顺。
“我的奶呢?”
张大顺没反应过来:“什么奶?”
驰余指了指自己的桌面:“我之前放到这里的牛奶。”
张大顺恍然大悟:“哦,那个啊,驰哥你不是从来都不喝牛奶嘛,我吃薯片有点渴,就帮驰哥解决了,扔了怪可惜不是。”
驰余声音很淡:“谁他妈告诉你我要扔的。”
不等张大顺再说话,身边的篮球就砸过去了。
张大顺被篮球砸了下肩膀,倒不疼,毕竟驰余收着力呢。
但他还是第一次因为一瓶牛奶被砸,他吃驰哥的东西也不是一两天了,驰哥那些追求者的礼物,能吃的基本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看看驰余的脸色,想问又不敢问,默默伤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