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这么干脆地说离婚,马奇思却紧张了起来:“不,不离婚!老婆,不能生也不要紧,咱们俩好好过日子!”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爸妈已经先出了声:“你在说什么疯话!不能下蛋的母鸡要了干嘛!离婚!快点离婚!让她净身出户!”
马奇思直接把他爸妈拉去了房间,三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出来后他爸妈脸色明显不一样了,也不再口口声声说“离婚”了。
“也就是我们这种大气的人家,还肯要你这种孩子都生不了的人,以后你要认清自己的地位!”
“没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小腾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好好培养,长大了一样的孝顺你们!”
“对了,小腾最近想换一台新电脑,你带他去买!”
“喔,还有,以后小腾的学费生活费就你们两个出吧,你们多付出一点,小腾会念着你们的好!”
我直觉觉得这话不对,可由于刚刚才捅出不孕的事情,感觉不好反驳,只好转头看向马奇思,他竟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老婆,你想啊,反正我们也不会有孩子了,以后收养小腾的孩子,好歹跟我带着血亲呢!”
“都是一家人,难道老了他还能不管我们不成!”
我感动于马奇思没有因为我不能生育就抛弃我,又在他日常的好话下,一步步退让。
就这样,我们全家人的目标都空前的一致,就是把马腾思供出来,所有的钱都紧在他的身上用。
有时候我也想了,感觉这样的生活是有问题的,可是架不住马奇思的各种言语洗脑,再加上我也有一种离开这里就无处可去的感觉,硬生生就把日子过到了孟朗出狱。
那时候我已经四十多岁了,整个人却苍老得犹如六十岁一般。
监狱门口看到的孟朗我也有点不敢认,那个爽朗大方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我面前,身形有些佝偻,整个人都写满颓丧的中年人。
看我来接他,他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直到听说我和江一言离了婚,并且一分钱都没拿到,他才终于变了脸色。
“妈的,姓江的不是人!”他骂骂咧咧问候了江一言祖宗十八代,并且在我带他回家以后再次变了脸。
“不是吧,你就住在这里?”他看着破旧得摇摇欲坠的房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马腾思大了,找了个女孩谈恋爱,那女孩子非要买市区新楼盘的房子,否则不肯结婚。
马奇思他们一家子商量以后,决定把房子卖了,付了首付买个新房子,多出来的钱就给新房子装修。
关键是那女孩还提出,不跟老人一起住。
马奇思他爸妈都不过去,没道理我们作为哥嫂还去住弟弟的新房吧?
只好一起在郊区租了个廉租房住着。
“虽然是破旧了些,不过都收拾干净的,我还给你留了间房。”
我推开门给孟朗看。
正好算着孟朗快出狱了,租房的时候我特地租了三室的。
我也知道直白地说多租个房间给孟朗,马奇思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因此我只说,多租一间房,到时候弟弟他们回来了,也可以住一下。
这才同意我租了三室。
可能人渐渐老了,看着别人都是家庭美满,就开始羡慕了。
儿女福分我可能是没有了,不过我还有个弟弟。以前是记恨过孟朗做事不靠谱,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再惦记着那点子事了。
毕竟人总是要朝前看。
“啧,比起以前是差远了……”孟朗似乎很是嫌弃,但最终还是住了下来。
等到马奇思一家回来,发现孟朗住在家里,他妈立刻就爆发了:“你什么意思?坐过牢的人也往家里带!快把他赶出去!”
家里大吵了一架,孟朗也不管他们怎么吵闹,反正就住下来,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就在家里躺着。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马奇思他妈已经忍无可忍,但又实在是怵孟朗坐过牢的身份,不敢明着对他怎么样,只好使劲地磋磨我。
平时做得好好的那些家务,突然就不行了,吃得好好的饭菜,突然就不合口味了,一有空就在家里指桑骂槐。
想想我确实理亏,也只好一一忍耐下来。
直到有一天,她又在要吃饭的时候借口我衣服没洗干净,叫我立刻就去洗衣服。
然后站起来把桌上的饭菜往塑料袋里装了准备带走——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就是让我和孟朗没得吃。
前几次我按住了要发脾气的孟朗,两个人在冰箱里找到面条下了两碗,对付了一番。
也没别的能吃的,也没钱买,马腾思读大学的时候工资就全部集中给马奇思他妈打理了,我兜里真是比脸还干净。
这次孟朗忍不住了,一下子就把桌子掀了:“我是给你脸了是吧,老娑婆,我非得把你头剁下来不可!”
马奇思他妈顿时吓得一个哆嗦,正在倒菜的盘子都掉在了桌上,汤汁飞溅起来。
当天晚上,我就听到了他们一家子开小会。
“赶紧离婚!”是马奇思他妈的声音。
接着马奇思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得离婚了,本来看着她还算老实本分,肯把钱都拿出来用,又没有娘家,才忍了她这么久!”
我听得头晕目眩,他是什么意思?
马奇思还在说:“唉,谁叫我竟然有无精症,不过还好,当时检查的时候,我自己去拿了报告,没让她看见,否则,她不一定会这么任劳任怨地给我们家当牛做马。”
“直到现在她还以为全部都是她的问题,我再好言好语地哄几句,她就找不到北了!”
“现在小腾那个房子每个月还得还不少月供呢,可惜了,这个时候她弟弟居然出来了!”
“多好的劳动力啊,又能赚钱,还能伺候家里,又没什么花销,现在哪里还能找着这么好的!”
“不是我说,要是没她这弟弟就好了,先把小腾那边都安排好了,再等你们年纪大了,让她小心伺候着,不比外头找什么护工保姆强?”
我听得简直要晕死过去。
这算什么,我这十几年算什么?
一双手扶住了我,我满眼是泪地回头,看到了一脸狰狞的孟朗。
“敢这么欺负你,当我们孟家没人了是吧!”
我直觉不好:“你要干什么,孟朗,你别冲动!”
话已经太迟了,孟朗直接冲进去,挥起拳头就开始打人,又打又踹,一时间鬼哭狼嚎,我吓得不敢靠近。
直到马奇思被他打得满脸是血,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孟朗才在马奇思他爸咆哮着“打死人了”的声音里停下了手。
马奇思肋骨断了几根,重点是,打瞎了一只眼睛。
三个人,一个重伤,两个轻伤,他们咬死了不和解,任我怎么哭求都没有用。
孟朗又进去了。
马奇思醒来后也不能接受瞎了一只眼的事实,又哭又叫,扬言说一定要我们姐弟付出代价。
我没有办法,只好跑到外面躲起来。
那段日子真难熬啊,我什么都做过了,做保洁,扫大街,比起身体的疲累,更令人难过的是,我无处为家。
那一年,我都忘记是哪一年了,我在扫街的时候,看到大屏幕上陆家家主陆峥和他的妻子的专题报道,才恍惚记起,曾几何时,我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如果当初我接受了陆峥就好了。
如果当初我直接跟孟朗断绝关系就好了。
如果我没有和马奇思结婚就好了。
如果……如果我带着孩子嫁给张信都好啊!
如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