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这次彻底不吱声了。
谭承启顺应了他的要求，把话说的明白，但正因为如此，李仁才觉得遍体生寒。
说实话，自从父皇驾崩后，他才过上了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年纪小，又没什么天赋才学，在一众皇子中通常只有被讥讽欺负的份儿，唯有个年长的皇兄对他不错，当初许多大臣都说，那是将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
那时候他每日都在期待，只等着皇兄继位之后，他能去自己的封地上住，结果一等二等，没等来自己愿望中的美好生活，反而等来了一场宫变。
如今的皇上——一个他连话都没说过两句的皇兄，被父皇选中了。
那时候李仁年幼无知，根本不能理解，他躲在最角落的位置，看他的皇兄们一个个披甲执锐，直闯宫殿。
其中他以为未来会成为自己依靠的皇兄也赫然在列，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睥睨了他一眼。
李仁眼睛顿时亮了。
只可惜，他那皇兄并没有理会他，李仁当初甚至凭空出现了一腔孤勇，打算跟着他们冲进去，谁知刚动了一下，他就看见一个冷着脸的武将冲出来，枪尖直接穿透了最前面那人的胸膛。
这是李仁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惧。
他站在柱子后面，一动不敢动，没人理会他，也没人能顾得上照顾他，李仁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的皇兄们一个接一个命丧黄泉。
直到厮杀声彻底沉寂下来，李仁才跌坐在了地上。
身上披了一身血的武将被他弄出的动静吸引过来，李仁满眼是泪，以为自己也一定活不成了。
他那奉若神明的皇兄都已经被杀了，更何况他什么都没有，连拿起一把剑的勇气都不存在。
他颤抖着闭上了眼。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没有杀他，当初还年轻的萧文彬只是看了他一阵，叫了个人过来抱走了他。
再后来，新帝登基，他被封了王爷，有了自己的封地，李仁这才明白，自己阴差阳错，还是得到了想要的。
可他心底的恐惧，依旧没松懈过哪怕一日。
每次见到萧家的人，他就会想起那日横死的皇兄的脸，想起他那不甘的眼神，隔着一地的鲜血和灰尘，与他对视。
时过境迁，如今他已长大成人，虽不懂这朝堂上的事，却隐隐明白了，如今的皇上不能轻易动他这个事实。
只要他不造反。
皇上要用他来堵天下悠悠之口，他大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
可如今，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谭承启又突然说，皇上要查他。
他的账目没有一处干净，做过的事也没有一件能放在台面，他还以为自己做得这些皇上不知道，所以才敢越来越放肆，没想到，这一切根本早就落在了对方眼中。
皇上要打渔，要把那些看不过眼的世族连根拔起，他就要先撒网。
而他李仁，就是多年前撒下去的渔网，要么乖乖听话，供出所有人，要么自己当挡箭牌。
李仁讽刺的笑了起来：“这么说，皇兄的意思是让本王顶在最前面……这些人都是与我有往来的人，这一次全部被供出来，他们的那些子孙后代必会恨我入骨，到那时候，皇兄他还会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