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势变得崎岖不平,由深红色大理石建造的球形炼金室位于三角形倾斜平台高高翘起的一角,身后是暗色小树林,向前几步就是陡直峭壁。
站在陆地之缘,咸湿海风吹鼓裙摆,俯瞰脚下靛蓝的潮水猛烈拍打突出的礁石尖峰,听暗窟传来闷响,几乎所有的汹涌都在此集聚。
峭壁后方是截然不同的平静。长长的海岸线形似弯月,潮水一层一叠、收拢了所有的暴脾气,无限眷恋地触吻着金黄色的湿沙。
嘟嘟无暇环顾,她从看到炼金室的那抹深红色起,心口开始奇怪的难受。
像被铁钩穿过,再雪上加霜地挂了一枚铅坠,拉拽着向下扯,各种各样的痛在那里搅动。
她按揉左胸决定自己忍一忍,然后从背包里抱出放弃挣扎的猫头鹰,喂了几颗藏在小口袋中的香焙小肉干后将他放飞。
“邓布利多教授从一名事故中幸存的小精灵脑海里提取了记忆,他希望你能亲眼看看。”斯内普说道,大理石表层的裂纹在他们面前鳞次亮起,“同意或是拒绝是你的自由,你——没必要顺应他所有要求。”
通道打开了,香气扑鼻而来。
一根装点着几种干花干叶的魔法蜡烛在烛台上孤独燃烧,它释放的亮雾在四周缭绕不散,勿忘我蓝色的烛烟载着香薰气味渗透了屋内的器具。
拿起一沓稿纸凑近嗅闻,它们的气息和蜡烛本身非常接近,显然不是一年半载能够熏出来的。
“这次我想听从邓布利多教授的安排,事情早就发生,我至少应该直面历史铭记过去。”
希玛揣着手,从茜茜的裙子边探出头来问道,“拉文克劳小姐,您可以允许嘟嘟不用跟上来吗?她现在难受极了,她的父母曾经在炼金室工作。”
希玛看上去比嘟嘟年长些,小精灵的平均预期寿命为200岁,和人类的衰老速度不一样。
她低着头小声解释,“当时——嘟嘟太小还没睁眼,可怕的事发生时她没有看到——但她能感觉到的——他们突然不在了,没了,她一直哭一直哭,眼睛肿的快瞎掉,所以我们请求女主人允许她去一个不会再勾起心伤的地方。”
茜茜抱起嘟嘟,她纤细的手脚像大理石一样冰凉,“嗯,当然可以,但是,也把选择的机会留给她自己吧。”
“我要去。”嘟嘟用近乎啜泣的声音坚定地说。
银色的记忆储存在一个小水晶瓶里,悬在镶着青金石的冥想盆上方。
墙边有整架这样的小瓶子,瓶身贴着脆黄的标签却不染灰尘,里面是小块矿石样品或者已经干涸的不知名胶状物。
嘟嘟跪坐在桌上,猛吸一口气,按住大耳朵同时紧闭双眼,把自己的脸摁进冥想盆里,她在昏暗的深红色中加速打转下坠。
茜茜在旋转中接住嘟嘟,这种进入冥想盆中的坠落她已经经历了很多次。
落地后,他们仍然在这个深红色的球体建筑内。
天青色细藤缠绕多色树枝搭起一座高台,特殊摆放的矿石和中央的复杂炼金阵建立起精确而微妙的联系。
月亮高悬,从穹顶天窗以光浇灌,却被多雾的夜空筛得所剩无几。
“先生,再晚一个月吧,阿尔弗雷德少爷咳嗽还没好,他的身体从小就远不如他的双胞胎哥哥,他扛不过去的,先生,求求你,我们等了这么久不正是因为他长大后承受能力会好一些吗?”
阿尔弗雷德是她早夭的叔叔。
男人凝视着在刻有晦涩咒文的圆形石板上熟睡的孩子,“我们等不起了,瑞雅,他觉醒了魔法才能,仪器检测的结果也显示出他体内魔力变得异常活跃。”
“我儿子本来能成为非常优秀的巫师。”他停顿良久,对另一名小精灵说,“泰坦,去帮我把西面的晶柱扶稳,它等下会震动得厉害偏离位置。”
“求你再考虑考虑吧,先生,黑根草糖浆一直以来都很管用,瑞雅这就去多采集些,只选茎秆黑到晶亮的那种,效果最好不过了,一定可以压制住的。”小精灵继续劝说。
场景中另有几名小精灵在忙碌,但无法解释的血缘纽带让嘟嘟非常笃定这就是她的妈妈。
她尽可能睁大眼睛,努力咽回眼泪,把自己蜷缩在那里,在瑞雅此时如果张开双臂就一定能拥抱到她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采纳你的建议,瑞雅,你知道用快要锈穿孔的壶装满水放在火上煮会发生什么吗?”
小精灵捂住脸没有说话,这个比喻适合她的理解方式,锈蚀的壶是身体孱弱的阿尔弗雷德少爷,装满的水是他体内的魔力,火指诅咒。
“水开了,这时候你再怎么使劲吹气给它降温已经无济于事,我们不知道熄灭木柴的办法,所以只能设法把壶里的水倒掉,现在你能够明白了吗?”
小精灵伤心地点头。
“你和亥伯再帮我微调下炼金阵的布置好吗?你们对能量的敏感比我好得多,我在被抽离魔力后虽然还能看得到能量场,但对它们的感知能力已经萎缩了太多。”
随着最后几颗晶石就位,雾霭稍淡,月光直直地照耀在石板上,跳动的光芒从石头中抽离,通过树枝和藤蔓的引导齐聚在月光下的炼金阵凹槽中,开始流向内部,不同程度的振动从四面八方嗡嗡传来。
男孩瘦弱的身躯突然猛烈抽搐,被逼出的魔力被石板吸走,但少量逃窜出来,无意识地攻击所有它能触及的物体。
瑞雅和亥伯全力支起他们在厨房也会使用的防护魔法,把小范围内失控的魔力安全消除。
他们无法使用非常高深的魔法,自然也很难提防黑魔法的狡猾。
感受到危机的诅咒力量悄咪咪地紧贴地面探出几根无色的发丝状触手,轻易穿透了小精灵的防护而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茜茜把嘟嘟拉回身边。
触手的目标非常明确,它阴暗爬行,把尖头弯成小钩,联通了另一宿主身上的同类,带动它一起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