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稿子我没有。你若想离开的话，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把你留下来。”
“……”
谷雨那双澄澈柔和的目光，没有泛起多少波澜。
如一潭缓缓流动的静水。
周围的空气冷静异常，没有一丝慌乱，格外地慢条斯理。
无言以对的神子眨着眼睛。
几百年来见识过无数人的她，看着此时的谷雨也能看得很透彻。
但这种格外清晰通透的透彻，让她觉得很不真切。
她可能比其她人还清楚谷雨的事情，谷雨的性格，谷雨的所为。
但却在此时此刻，她却看不懂这个明明已经如水晶球般一览无余的人。
有认为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但当摸到这如水晶球般透明的真实时，觉得惊心动魄。
“要是她们以后也选择离开，你也会这样吗？”
神子用力眨了眨眼。
琥珀色的目光盯着谷雨问道。
”是，她们今后若想离开的话，我也会像今天如此。感谢她们的陪伴说谢谢，祝福她们的未来说再见……”
谷雨说到这里，整了整自己的衣着。
对着神子微微垂头，躬身行了行礼
而后抬起头，脸上带着平静柔和的笑容说。
“谢谢……再见……”
“就这样而已吗？”
“是的，就这样而已。”
神子攥紧了衣袖中的拳头，关节处隐隐泛白。
“她们都是很优秀的女子，若是想离开我去寻找更好的幸福的话，我相信她们可以找到。”
“你这种话她们听到，只会觉得伤心而已。”
神子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谷雨。
同时肩旁也在微微颤抖着。
她看不懂眼前这个还带着平静笑容的人。
“但这就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她们的爱我从来不认为是自己争抢获得的，觉得理所应当占有。
我会觉得这是她们给予我的，给予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
我一直以来，有自认为怀中恭敬感激的心，去回应她们的爱。
但她们若是真的想离开，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挽留。”
“……为什么？就一点也不挽留吗？”
“为什么？”
面对着神子有点歇斯底里地询问，谷雨的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柔和。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
“因为我还要继续走下去，而我的前方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些东西的存在。”
神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那两座如小山般的裂缝和尸体，映入了她的琥珀色眼眸。
前方能确定的，就是这样荒芜的战场。
“我这样的命运和未来，你让我用什么将她们挽留呢？”
“……”
“见识过几次命运的我，假如没有半途身死，就迟早有一天会重新踏上那片一望无际的原野。去到那光芒的终点，寻找一切的答案。”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因为我渴望结束掉这种事情，渴望着能给，若那时还能陪在我身边的她们一个承诺。”
“……你这样不会本末倒置吗？”
“不会，因为我会毫不犹豫地拥抱当下的幸福。”
对拥抱当下幸福颇为自信的发言，让目光稍沉的神子眼前一亮。
她侧头看着已经站在她旁边，一起仰望着裂缝和尸体的谷雨。
平静柔和的目光也透着自信的光芒。
嘴角也是带着自信的弧度。
不能给出未来承诺的他，倒是对拥抱当下幸福这种事情十分的自信。
对于谷雨这份自信，神子倒是没有怀疑。
……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懂这种事情了。
“真贪心呢……”
“呵呵，我确实很贪心……”
谷雨轻笑一声大方地承认道。
接下来说的话语让神子眼眸大瞪。
“……才不到两年已经有三个女子愿意叫我夫君了……”
“你！”
“……卡莲娜老师也已经理解地原谅了我……”
“……！”
“……这近一年来，我没有动笔写过，写的大多数是汇报还有论文。”
“……”
谷雨说完这三桩事情，转身转头看向神子。
目光中已经没有刚才柔和的平静，看得神子后退两步。
谷雨望着她，最后问道。
“你现在还想干什么？佐仓绫音小……！”
啪！
手掌和脸颊拍打发出声音。
被打的谷雨目光有些错然，但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
神子手掌握成拳头，气得全身颤抖。
“你就这么想让我生气发火吗？”
“我是希望你能对这种事情不屑一顾。”
“你！”
神子再次扬起手，谷雨闭上眼睛。
又听得啪的一声。
谷雨竟不觉得脸上疼辣。
睁开眼睛，看到面前这张白皙容颜上，多了一层红印。
琥珀色的目光破碎地闪动。
纤薄的嘴唇苍白，还在不断地颤抖着。
谷雨看得神情发懵，完全没了刚才的平静。
“我们两个都在犯贱，这下够了吗？”
“……”
“是我一开始嫉妒心作祟，伤到了你身边的人。知道这比伤到你自己还难受……”
“……”
“……我知道错了，可以了吗？”
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的她，眼泪从眼角一颗颗地滑落。
她在哭着认错，像个做错事的小女人。
这样神情原本不应该在她的面容上出现。
她明明可以一气一怒之下，任性地扬长而去。
但现在却在自己面前抹着眼泪，伤心哭着……
还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完全没有鸣神大社宫司的该有模样……
【装也没有必要装这么像吧？】
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被迅速杀死。
记忆如沸水般翻滚，涌现出来的音容笑貌，每一份都是那么的滚烫。
【这些东西别人应该也可以给予吧？】
闭嘴！
谷雨的鼻尖还有眼角开始发酸，脚下涣散地后退了两步。
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哭相，还是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应付。
“……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谷雨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话语变得十分的轻柔。
她抹着眼泪，撇过头去，没给谷雨什么正脸。
“……最后帮你想办法，要不然就别逼你自己了……”
她带着抽噎地哭腔说着，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女人模样。
“帮我想办法？”
谷雨叹了一声，也没敢正视她的面容。
“不用了，我已经想……”
话说到一半，谷雨诧然地停了住了嘴巴，随后补充道。
“……放弃了。”
“嗯？”
那双已经哭红的琥珀色眼眸敏锐地睁开。
她一时间忘掉了刚才的伤心，开口反驳道。
“放弃了？撒谎！你该不会已经想出来了吧？”
“没有。我只是躲在这里消磨时……”
“继续说下去啊！躲在这里消磨时间！”
谷雨没继续说下去，目光和头转过了一边。
神子擦拭干净了眼睛，看着不敢望向她的谷雨。
看到他孤独的背影，让她心头发疼。
“是害怕付出的代价太高了，不想告诉你的将军大人吗？”
“我没这本……！”
背后，柔软的胸怀和脸颊贴靠了上来。
那一双少女的小手也环抱着比她高大的谷雨。
那股淡淡的樱花香气萦绕在鼻尖。
就连胸口里心脏地跳动也很清晰。
“……别这样，你还想让我为此哭多少次？”
“你不应该这样……”
“那我应该怎样？这件事情我们有辩论过吧？”
“……”
“这是我最喜欢的拥抱哦，会一直只属于你。”
她如此说完后，便若即若离地松开了怀抱。
翻涌的回忆让谷雨再次沉默。
她站在身后，抽了抽鼻子。
“无论代价怎样，我希望你今晚能说出来。我可能是没什么脸面了，但希望你能为稻妻，还有你的将军大人多提一个选择。”
说罢，只听到呼呼的衣襟飞离的声音。
四下再次变得安静，谷雨继续站立在沙滩上，抬头望着那两座庞然大物。
过了一会儿后，几个簌簌的脚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