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北地,隆冬之时,昼短夜长。
苏花语和厉方邪约定,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申时,天色昏暗之际,前往飞鹰堡一探。
在返回驿所的途中,杨飞与玲儿共乘骏马,闷闷不乐。
他瞄了眼一旁并行的苏花语,心里对苏花语擅作主张和厉方邪约定一事,感到有些不满,后来转念想想,苏花语会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用意,但究竟是何用意呢,杨飞又想不透,不禁疑惑起来。
回到驿所,杨飞令人将玲儿护送回朱玲芷那里,而后进了房间,看到早一步进来的苏花语坐在案几旁,一双美目紧盯着他看,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我脸上有东西吗?”杨飞问道。
“你在生我的气吗?”苏花语反问。
“我的好师父,徒儿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杨飞干笑道。
“敷衍!”苏花语佯怒道,说完便撇过头去。
杨飞搔了挠脑袋,拉过板凳坐了下来,说道:“是了,一开始我是有点不高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老邪鬼,可我后来想了,你这么做,心里定然有数,只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苏花语回过头来,看着杨飞道:“打算?我没怎么打算啊,只是觉得厉方邪开的条件很好,所以才跟他约定的。”
“什么?”
杨飞一听,惊疑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花语。
苏花语续道:“况且,若是能借此机会,伤害鞑靼国师,对我外祖父察合台汗王来说,不定也是好事一桩啊。”
“你”
杨飞这会儿可真是气到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心想怎么自己身边的女人,一个个行事都不可理喻,难以捉摸。
苏花语见杨飞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禁笑道:“你急什么,我逗你的,我才不是这么想的呢,再怎么样,我也都是为了你好而打算的。”
杨飞给苏花语这么一逗,一下反应不过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脸怔愣。
苏花语拉住杨飞的手,顺势将他拉回板凳上坐好,说道:“你放心吧,待会儿咱们准备准备,时间一到,便带着蝉翼剑到飞鹰堡赴约吧!”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能不能先告诉我?不然我好不安心啊!”杨飞皱着眉头问道。
“你这么机灵的人,也会不安心?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的。”
苏花语又巧言安抚了好一阵子,杨飞才不再追问,但是苏花语始终没把心里的念头告诉杨飞。
过了晌午,杨飞将蝉翼剑缚在背上,又带上了玉燕和飞云剑,和苏花语来到了飞鹰堡大门外一处大树下,等待厉方邪和唐芸。
不一会儿,厉方邪和唐芸出现了。
众人会合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便一同走向飞鹰堡大门。
杨飞走到大门口,拉起门环,正要学姜依萍那样运劲推门而入时,唐芸疑惑问道:“就这么推门进去?你不怕惊动护卫?”
杨飞翻了翻白眼,不甚客气地回答:“这位姐姐,你自个儿看看,这门外有没有护卫?”
“就算外头没有,谁也难保里面也没有,要是门内藏有埋伏呢?”唐芸又问道。
“杨飞实话告诉姑奶奶您,这飞鹰堡上下,仅仅只有鞑靼国师那日松一人,绝对没有什么埋伏,这样可以了吧?”杨飞揶揄地说道。
没想到这时,连厉方邪也怀疑地问道:“小子,你当真要这么大剌剌的闯进去吗?”
杨飞心想,唐芸这歹毒丫头疑神疑鬼便算了,怎么连这邪老头也讲出这种话?看样子,厉方邪真是生性猜疑惯了,做起事来反而变得婆婆妈妈,不干不脆,之前还说什么要利用杨飞大明使节的身份混进飞鹰堡,殊不知根本没这必要。
想到这里,杨飞不耐烦道:“厉前辈,这飞鹰堡我明着暗着已经来过了两回,里头除了那日松那个番僧之外,真的就没别人了,你自个儿看,这里多冷清,简直是门可罗雀啊,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放心吧!”
说着,杨飞不再理会厉方邪和唐芸,迳自转回头去,推开大门就往里走,同时,苏花语也跟了上去。
“前辈,我们真的要跟进去吗?杨飞这小子会不会使诈?”唐芸问道。
厉方邪冷哼一声:“谅他也搞不出什么名堂!”说完,便跟着走进大门。
天色昏暗,堡内空****的一个人也没有,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一路走到正殿,亦不见那日松的身影。
“杨飞,你刚才说那日松就在这里的,人呢?”唐芸问道。
“奇怪,他是活生生的人,有脚会走,又不是石头,我哪知道这会儿他上哪去了?”杨飞没好气地说道。
苏花语瞄了唐芸一眼,然后笑着对杨飞腻声道:“你别这么大火气嘛,你一定知道那日松在什么地方的,对吧?”
杨飞心想,怎么花语讲话变这味儿,难不成是先前吃了唐芸这妖女的醋,所以现在才刻意如此?
“呵呵我的好老婆啊,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日松在什么地方,不过呢,或许咱们可以到正殿后头那禅房里看看,说不定,那个番僧正在念经呢!”杨飞嬉皮笑脸地回答。
“小子,我可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唐芸看杨飞和苏花语这么一搭一唱颇不顺眼,于是恫吓道。
“芸儿,少说两句。”厉方邪沉声道。
杨飞贼贼地笑了两声,说道:“听到没有,连厉前辈都嫌你啰唆了,我看你还是闭上尊口吧!”
“哼!”
唐芸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强自忍住不再发作。
一行人在杨飞的带领下来到正殿,只见殿内烛光摇烁,十分幽暗,再往里进到禅房,果真见到一名番僧模样打扮的人,盘坐其中,闭目沉默着。
杨飞正想要开口叫唤,那日松却早先一步开口道:“施主,这次带了几位朋友前来。”
苏花语不待杨飞回应,先道:“大师您好,天香宫苏花语,见过大师。”
那日松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苏花语,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少宫主,令堂现今可好?”
苏花语笑道:“托大师鸿福,家母仍在天香宫主事。”
那日松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杨飞在一旁听了,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顿时又想起苏花语先前在房里对他说过的话,不禁对苏花语问道:“花语,原来你认识大师?”
苏花语笑着回答:“我娘和大师是旧识,当然认得啰。”
事实上,这正是苏花语心中的盘算。
那日松年轻时,确实与苏美盈、赵独行等世外高人有过些许缘分。
苏花语自幼耳濡目染,对其母亲那一辈的江湖轶事多少有些认识,她自信天香宫之名声,所以一上来便自报家门,图个交情,并且想借机和厉方邪、唐芸划清界线,拉着杨飞站到那日松这边来。
苏花语暗忖,若是自己、杨飞和那日松三人联手,厉方邪肯定讨不到好。
相对于苏花语的八面玲珑与果断,工于心计的唐芸便显得踌躇。
他们唐门擅长暗器、用毒,在江湖上名声本来就不好,要自报家门想必也讨不到什么好,但要是来个不闻不问,连声招呼也不打,却又显得无礼,就这样多虑了几层,唐芸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反倒是厉方邪一反常态,颇为有礼的开口向那日松问好:“厉方邪见过大师。”
那日松看了看厉方邪,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唐芸,满不在意地说道:“四位施主,想必是为了蝉翼剑而来的吧。”
厉方邪说道:“大师说得没错,如今子母蝉翼剑都在我们手上,这次前来,便是要向大师请益蝉翼剑之秘密。”
那日松听了之后,微微闭上双眼,说道:“若是为了蝉翼剑,老衲没什么能告知的,施主请回吧。”
厉方邪冷笑一声,说道:“大师莫非不想要这蝉翼剑了?”
那日松回答:“若是施主不愿将蝉翼剑交出,老衲亦不会强求,老衲在此等候的并不是蝉翼剑,而是有缘人,施主请回吧。”
这话一出,厉方邪倒没辙了,当对方不在乎任何条件时,交涉便失去了意义。
“大师若是不肯将蝉翼剑的秘密说出,那么就休怪我等无礼了。”厉方邪失去了耐性,软的不成只好硬攻。
那日松依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说道:“施主若是执意如此,老衲只有奉陪。”
苏花语见状,立刻将杨飞拉到一旁,对厉方邪说道:“厉前辈,我们先前说好的,无论大师是否愿意将蝉翼剑的秘密告知我们,都不得对大师无礼,怎么你出尔反尔?”
厉方邪一听,已然领悟苏花语心中算计,她这话一出,先和自己划清界线,然后拉着杨飞,摆明了向着那日松示好。
念及此,厉方邪当下也不辩驳,只是不禁微愠道:“苏花语!你这丫头好生机灵!”
唐芸在一旁叫嚣道:“前辈,休要和他们纠缠不清!我早就知道苏花语不会这么好心,她一定算计着要独吞蝉翼剑的宝藏!”
“谁都别想独吞!这蝉翼剑是我们振威镖局的!”
便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大喝。
杨飞心中一凛,惊疑道:“这声音不是付叔付无忌吗?”
他本来想称对方一声“叔叔”,后来转念想到当年被他打落绝谷,恩断义绝的情景,不禁改口道。
苏花语听到杨飞嘀咕,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一刻竟然节外生枝,不知为何,振威镖局的人竟然杀到,同时她也和杨飞一样,想起当年绝谷之事,心里不禁愤怒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付无忌负手从门外走了进来,同时,外头大批人马聚拢在正殿里。
杨飞定睛一瞧,却见付峻、唐备均尾随在付无忌身后,步入禅房。
“十一妹!你怎么在这里?”付峻见到唐芸,惊讶道。
“我”
唐芸看到自家人,一阵心虚,心想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投靠了厉方邪,吃里扒外地把蝉翼剑也交给了厉方邪,那自己岂不是当场成了遭清理门户的对象?
唐备见状,冲着厉方邪叫道:“厉方邪!你把我们十一妹怎么了?”
厉方邪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了?你没长眼睛?她好手好脚的,刚才还帮着我骂人,你说我有对她怎么样吗?”
这话一出口,唐芸更是骑虎难下,原本还想装个有口难言不得已,如今给厉方邪一语道破,看样子自己这个叛徒是当定了。
“备儿,不得无礼!”
想不到这个时候,付无忌竟然大声斥责唐备,随即又对厉方邪极为客气地说道:“厉兄,年轻人不懂事,怪我这个做长辈的没教好,无忌向你赔罪,这段日子,芸儿受你照顾了,无忌更该好好答谢你。”
厉方邪讽刺道:“哼,付总镖头,或许我应该称你一声唐总镖头吧!你现在可真是什么都不避讳了啊,就这么明着把唐家四公子带在身边,还谢谢我照顾唐家六小姐?”
杨飞一听厉方邪这话,很惊讶厉方邪竟然知道了付无忌的真实身份,真不知是这一年半载间江湖上的种种变故所致,还是唐芸那妖女出卖了自己的叔叔?
“厉兄见笑了!”付无忌对着厉方邪一抱拳,续道:“厉兄透过芸儿获得蝉翼剑,怎么说也算是个缘分,如今杨飞这孽畜霸占另一柄蝉翼剑,无论如何,我也要清理门户,将蝉翼剑夺回来。”
厉方邪冷淡地说道:“你告诉我这些做甚?与我何干?”
付无忌说道:“在下想请厉兄做个见证,待我夺回蝉翼剑之后,武功秘笈归厉兄所有,宝藏咱们平分,你说如何?”
“哼!你会这么好心?刚才是谁在门外,嚷嚷着‘谁也别想独吞,蝉翼剑是振威镖局的’?”厉方邪怀疑道。
付无忌一愣,随即眉毛一扬,怪笑道:“有吗?是谁这么喊的?我怎么没听见?”
“这老贼端的无耻!讲起假话来一点也不犹豫。”苏花语对杨飞耳语着。
付无忌继续微笑道:“对我们镖局来讲,武功高低倒不是最受重视的,最要紧的是生意上的诚信,其次便是获利。”
“当年丁小全托镖,将蝉翼剑送到这飞鹰堡,可恨的是白大哥不幸被杨飞这厮害死,所以未能完成这趟镖。”
“如今厉兄将蝉翼剑送到,算是帮我们完成了这档子事,振威镖局自当答谢厉兄,这武功秘笈归厉兄所有,理所当然。”
厉方邪冷哼一声,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口口声声振威镖局的生意经,你真的还把白向天这死鬼放在眼里?得了吧!唐七爷!”
“厉兄此言差矣,虽然我是唐家的人,但我跟随白大哥多年,早就以振威镖局和三绝派门人自许。”
“真是无耻!睁眼说瞎话!”杨飞喃喃暗骂道。
付无忌并未听得杨飞这声辱骂,续道:“这蝉翼剑有子母二柄,如今厉兄手上这柄,正是当年丁小全托镖之剑,这把剑,无论如何我也是要送到飞鹰堡来的,至于我唐门想要夺取的,则是杨飞手上那把蝉翼剑!”
苏花语听了非常不悦,终于忍不住怒道:“付前辈,这话亏你说得出来!你都已经承认自己是唐门的人,还说什么以振威镖局和三绝派自居,真是荒谬之至!”
“况且,杨飞的蝉翼剑,是白总镖头亲自托付授与的,当时我便在场。不知付前辈有什么立场来夺这蝉翼剑?”
付无忌冷笑道:“小丫头,你懂什么?这是人在江湖的道义,就像白大哥说的,他也想得到蝉翼剑,但是既然丁小全托镖,他自然就该送到,之后不论是用什么方法,他决计是会对这柄剑下手的。”
“而我长期跟随白大哥,图的就是他私藏的这柄蝉翼剑,如今他被杨飞害死,剑又被杨飞夺去,我再将剑夺回,于情于理有何不通?”
“去你的!根本是狗屁不通!总镖头是被你害死的,休要赖到我头上!”杨飞忍无可忍,大怒道。
厉方邪始终也不相信付无忌那番漏洞百出的说辞,说什么他图的是杨飞手上的那柄蝉翼剑,明知有两柄剑,岂有只想要一柄的道理?
不过,厉方邪冷眼旁观多时,转念一想,现在付无忌摆明了就是要拿杨飞开刀,如果真的起了冲突,以振威镖局的阵仗来看,赢面远超过势单力薄的杨飞和苏花语。
“索性看他们怎么搞吧!如此我也落得轻松。”厉方邪心道。
付无忌瞪着杨飞,喝道:“得了吧!杨飞,你这欺师灭祖的孽畜!还不快把蝉翼剑交出来!”
杨飞一听这话,想起了白向天之死,又想到付无忌卑劣的行径,气不打一处来,不禁呸道:“欺师灭祖的是你吧!付叔叔!”
“放肆!我没有你这个侄儿!”付无忌大喝一声,反手抽出付峻腰上佩剑,一个箭步,剑尖直向杨飞刺去。
苏花语见状,登时转身闪到杨飞身前,一对银钩闪出,“铮铮”两声,将付无忌这一剑格挡开来。
付无忌没有多想,手中剑招再变,一式七剑追魂使得虎虎生风,苏花语格挡数剑,感到对方劲力强悍,震得剑痕不住颤抖,一时半刻竟稳不下来。
“好深厚的内力!”苏花语惊讶不已,手中双钩幻成铁鞭,“刷”的一声挥出,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付无忌退了几步,纵身一跃,翻过铁鞭之攻击范围,一式追魂剑法的“魂飞魄散”居高临下,直取苏花语脑门而来。
“不好!老婆!我来助你!”
杨飞大喊一声,提起飞云剑便冲了出去。
苏花语见杨飞这样莽撞地跑来搅局,暗叫一声“不好”,铁鞭幻为银枪,“嗖”的一声,挡开付无忌这一剑,又几步回身,堪堪闪过付无忌后至之攻击,再定神一望,只见杨飞和付无忌已经斗起剑来。
付无忌和杨飞过了几招,突然运起一阵内劲,附在剑体之上,硬生生地将杨飞震开,退了几步后收招停了下来。
他微喘着气说道:“小子!你练了什么邪门武功?”
这话一出,除了那日松之外,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地将目光投向杨飞。
“什么?什么邪门武功啊?我哪有?”杨飞挑着眉,疑惑道。
付无忌说道:“还说没有,你这小子好生歹毒!竟然练起吸取他人内力的阴毒功夫!说!是谁教你的!”
“吸人内力?”杨飞一脸疑惑道:“我哪有吸谁的内力,你胡说什么?”
方才,付无忌确实感觉到,自己的剑在和杨飞击鸣之时,内力猛然间像是被抽离了一样,往杨飞那里灌注而去,所以才认定杨飞练了什么邪门的武功。
然而,杨飞并不是真的吸取付无忌的内力,会发生这样的现象,是因为他练成了后天绝脉之故。
如今的杨飞,虽然自身内力尽失,但同时也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在与付无忌过招时,杨飞无意间使出的一些武功招式,恰好为这个无底洞形成了一股旋涡般的力量,所以,付无忌才会感到自己的内力被吸走。
会有这样的情况,杨飞自己也是浑然无所知,他并不是真的领悟到了吸取内力的方式。
付无忌怒目紧盯着杨飞,一时之间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想动手,却又还想不出不让他吸走内力的办法。
“七叔!这小子好生歹毒!让我来对付他!”说话这人正是唐备,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右手已飞出数枚铁蒺藜,直取杨飞门面。
“阴险!放他妈的暗器!”
杨飞咒骂一声,挥剑格挡一阵,而后便感招架不住,开始闪躲。
付无忌见唐备全力放出暗器,显然奏效,可以避免内力被杨飞吸走,不禁赞赏一声:“好!”
“好什么!只会使这种暗箭伤人的路子!”苏花语哼道,同时银枪迅速点出,替杨飞挡掉不少暗器。
“全都停手!”这时,沉默已久的那日松,突然大喝一声。
这一吼震天价响,回**在整间禅房之中,在场众人全都感到身心遭受强烈震撼,完全不得平静下来。
付无忌和厉方邪这两个修为算是此处顶级的人物,在面对那日松这样的吼声时,亦感到体内脉象大受影响,气息紊乱,内力不听使唤的随处乱窜,于是纷纷提起毕生最大功力,以求稳住阵脚。
付峻、唐芸等后生晚辈,更是面临生死关头,而外面包围禅房的众人,已有人禁受不住,七孔流血,暴毙而亡。
然而,同处于禅房之中的杨飞和苏花语,虽然感觉这一声震耳欲聋,但是体内却并没有感受到强大的震撼。
吼声过后,付无忌最先稳住心神,他看了看早已盘坐下来运功抵御的付峻和唐芸,见两人护得颇为稳固,小伤难免,大劫已过,稍稍宽下心来。
然而再看向唐备时,付无忌才发现不妙。
只见唐备整个人毫无生气,脸色惨白,目光涣散,嘴角、鼻孔和耳边,都淌下一道道深红色血丝,就这么惨然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备儿!”
付无忌紧张而轻声地唤道,生怕唐备有什么不测。
厉方邪此刻也已稳住,他呼出胸中一口浊气,说道:“这小子性命无虞,但恐怕已经废了。”
付无忌回过神来,立刻搭起唐备双手手腕,果然发现他经脉大伤,功力尽失,体内气息杂乱无章,当下即刻封住他几个溃散的穴道,注入真气,替他守住心神。
此刻,那日松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冤孽。”
苏花语走近那日松,问道:“大师似乎未对我和杨飞攻击?”
那日松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攻击你,可杨施主毫发无伤,却是自己的本事。”
“我的本事?”
在一旁的杨飞听的真切,却是一头雾水,心想今天还真是绝了,刚才付无忌说他练了邪门武功,现在那日松又说他有本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松没再理会苏花语和杨飞二人,而是转向众人,朗声道:“诸位施主,且听老衲一言。”
在场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转向那日松,只见那日松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对众人说道:“要老衲把蝉翼剑的秘密告诉诸位施主可以,请诸位施主将蝉翼剑子母二剑都交给我吧。”
杨飞看了看那日松,又看了身边的苏花语一眼,只见苏花语对他点了点头,于是当下打定主意,将一直背在身上的蝉翼剑交给了那日松。
那日松接过杨飞交出的蝉翼剑后,又看向厉方邪,问道:“厉施主还在犹豫?出家人不打诳语,若连这一点都信不过老衲,那么老衲也无法将秘密公诸于世了。”
厉方邪没搭腔,思忖了一会儿,而后反手将剑身倒置,抛了过去,那日松轻而易举地便接住了剑。
“请诸位施主随我来。”说着,那日松便迳自步出禅房。
厉方邪率先跟上,苏花语和杨飞亦是尾随在后。
付无忌见状,对付峻吩咐道:“峻儿,你照顾一下备儿和芸儿,我得跟去看看这番僧在耍什么花样。”说完,便也跟着步出禅房。
各怀鬼胎的一行人,随着那日松离开禅房,走出飞鹰堡正殿,来到了堡后那座杨飞先前不得进入的高塔前。
那日松握住门上锈迹斑斑的锁头,看似轻松地一扯,“锵”的一声,便将锁头给开了,随后又看似轻轻一推地将铁门推开,走了进去。
杨飞一看,不禁打了个冷颤,之前他来时,这扇门他可是动也动不得,如今那日松轻轻松松便推了开来,可见其功力深厚。
众人跟着那日松走进高塔,没往上走,而是顺着阶梯往地下层走去,到底之后,见到一扇石门,那日松推开石门,映入众人眼里的,是一条幽暗的、两边石壁上每隔十步便挂着火把的长廊。
最后,众人来到了一间四壁上挂有火把,灯火通明,同时还有着一面大铜镜的石室。
那日松将子蝉翼剑插入母剑之中,宛如收剑入鞘,顿时,剑身镝鸣,泛出阵阵刺眼光芒。
一时之间,众人皆为这神兵利器之光华所慑。
“不知诸位施主,对于蝉翼剑的秘密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那日松眯着眼睛盯着蝉翼剑,仿佛是在对着剑说话似的。
苏花语说道:“大师,江湖传言,不外乎这蝉翼剑里,记载着藏有大批宝藏的地点和武功秘笈,我们知道的仅是如此。”
那日松看向厉方邪和付无忌,问道:“二位施主所知也仅止于此吗?”
付无忌没有搭腔,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异常的精芒。
厉方邪则是不耐烦地反问:“这蝉翼剑的秘密,大师到底是说还是不说?难不成大师得到了剑,想要反悔?”
苏花语道:“厉前辈,以大师的功力,要把我们全都杀了,取走蝉翼剑,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何必带我们来这里?”
付无忌冷哼一声,说道:“怕就怕这大师其实跟你们是一伙的,要不然方才为何只有你们两人毫发无伤?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共谋蝉翼剑?”
“施主此言差矣,老衲隐居飞鹰堡二十余年,等待的就是有缘人,岂有与人共谋蝉翼剑之道理?”
“如今诸位施主将蝉翼剑送回来,即是有缘,待老衲将蝉翼剑的秘密告诉诸位后,我便会将这子母二剑给毁了。”
“毁了?为什么?”厉方邪惊道。
“因为这蝉翼剑上隐藏着的秘密,害人多,利人少,所以施主们知道这个秘密后,该怎么面对,都是自己的选择。”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杨飞半天没搭腔,终于耐不住寂寞地问道。
“杨施主,你看到了什么呢?”那日松微微一笑,反问道。
这一问,杨飞猛然想起,当初他在皇宫中练剑时,曾在无意间,窥得蝉翼剑的一些蛛丝马迹。
“我看到天下第一剑”杨飞没头没尾地喃喃念道。
“不错,正是天下第一剑。”那日松点点头道。
厉方邪不耐烦道:“什么天下第一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施主无须着急,老衲现在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
说完,那日松右手倒持蝉翼剑,往左手小臂轻轻向上一划,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剑身沾染了鲜血,血液顺着剑上如蜘蛛网般的脉络迅速蔓延,不一会儿工夫,整把剑便成了鲜红色。
现下的蝉翼剑,是子母合并后的整体,所以其鲜红的程度,比杨飞之前所见更甚,一时之间,众人均屏气凝神,紧盯着那日松手中剑不放。
“嗖”的一声,那日松武起一套剑法,姿势怪异,步调缓慢,有违一般武学剑走轻灵的观念。
不过,像厉方邪和付无忌这样的高手,一看到这套剑法,均感受到其剑招之博大精深,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都蕴含了无数微妙的法门,看着看着,不禁对那日松心生敬畏。
而杨飞却是看得一头雾水,挠了挠脑袋,对着苏花语问道:“他使得这是什么剑法?”
苏花语沉吟半晌,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剑法,但我小时候曾经看过喇嘛教的庆典,喇嘛们都会表演金刚舞,和大师现在使出的剑法有点像”
杨飞听了,不禁暗笑心想:“你这丫头看到喇嘛舞剑,就以为跟喇嘛跳舞一样,真是不懂装懂”
正在杨飞胡思乱想之际,那日松手中之剑忽然一阵光华大作,顿时幻出阵阵红光,在大铜镜上显现出一幅血红色的地图来。
这回显现出来的地图,比上一回杨飞在皇宫中所见的更为详细。
原本杨飞所见,仅仅只是一个海中小岛,以及许多箭头指着的“天下第一剑”字样,而如今的地图上,还出现了大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不知上头究竟写着什么。
众人登时看傻了眼,就连先前已经窥得此景局部的杨飞也不例外。
接着,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日松“喝”地一声,整间石室顿时震**了起来,然后,那映在大铜镜上的地图,竟然硬生生如篆刻般地,烙印在了大铜镜上。
“这太不可思议了!”杨飞惊呼道。
那日松一套剑法使完,那子母合并的蝉翼剑,也已恢复了原貌,不再闪现殷红的光芒。
“这‘天下第一剑’究竟是什么剑?难道这世上,竟还有比蝉翼剑更玄妙的神兵利器?”付无忌看着大铜镜上已化为实质的地图问道。
众人看向那日松,本以为他将回答付无忌的问题,岂料他竟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