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杨飞推开彩霞,如施风般冲出门外,却不见梅云清的身影。
杨飞自知梅云清吃醋,心中又喜又忧,回头解了彩霞的穴道,佯装昏倒在地。
彩霞幽幽醒来,匆匆将他拍“醒”,神色慌张的问道:“刚刚发生何事?”
杨飞“神色恍忽”道:“方才我见到窗口有影子闪过,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彩霞神色大变,畏手畏脚的推窗瞧去,外面走道漆黑一片,哪见人影?她慌忙关紧门窗,缩回杨飞身畔,欲言又止道:“难道是……”
杨飞故作不解道:“是什么人?”
彩霞颤声道:“白云的鬼魂。”惊叫一声,钻入杨飞怀中,娇躯兀自不停颤抖。
杨飞奇道:“白云是谁?”他满怀温香,却不敢揩揩油水。
彩霞犹豫一下,方道:“白云原本跟我住一起的,上次得罪了娘娘,被梁公公活活杖毙,她含冤而死,肯定是阴魂不散……”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白云妹妹,我们感情一向不错,你死了也别缠上我啊。”
杨飞暗暗好笑,安慰道:“没事的,彩霞姐姐,白云的冤魂就算要寻人晦气,也该去找梁公公。”
彩霞稍感心安,问道:“那刚才我们为何一起昏过去?”
杨飞道:“姐姐日夜服侍娘娘,难免操劳过度。”
彩霞道:“说得也对。”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小飞子,你要不是太监,我也不是宫女,一定嫁你作媳妇儿。”
杨飞含含糊糊的应了,道:“姐姐,这些日子娘娘生病,进安喜宫的太医你可都见过?”
彩霞点头道:“这是当然。”
杨飞道:“姐姐可曾见过一名叫许子吟的大夫?”
彩霞道:“我们做宫女的,哪有资格打听那些太医的名讳,你问这些做甚?”
杨飞道:“那许子吟是我的一个远亲,前些日子托人带话进宫,说近日会给贵妃娘娘治病。”
彩霞哼道:“原来你接近我是事出有因。”
杨飞辩解道:“姐姐冤枉啊,小弟一见姐姐,便生亲近之感,绝无他意。”
“好了,好了!”彩霞道:“那许子吟是何模样,看姐姐记不记得。”
杨飞将许子吟的容貌征形容一番,满怀期望道:“姐姐可曾见过?”
彩霞想了半天,道:“那些太医多是老者,鲜少有你说的这般年轻的。”
杨飞失望道:“没有吗。”
彩霞道:“以后姐姐多多留意便是。”
杨飞道:“多谢姐姐。”
彩霞笑道:“不要这般客气,以后你升官发财,别忘了姐姐便是。”
杨飞连忙应了,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知道小顺子的肚子拉好了没?”
彩霞道:“那个小顺子呆呆傻傻的,让人看了就生气,以后你让他别来送药了。”
杨飞故作不解道:“那谁来送药?”
彩霞啐道:“笨蛋,就是你啊。”
杨飞正中下怀,却道:“可是小弟另有职司,今日只是临时顶替。”
彩霞道:“那我去跟梁公公说,让你与小顺子换一换。”
杨飞道:“不必劳烦姐姐了,小弟自个去说。”
彩霞道:“那好吧。”
杨飞道别之后,尚未溜出安喜宫,忽闻一个尖嗓高喊“皇上驾到!”,自门缝瞧去,只见一大帮人向此行来,在前引路的是个老太监,队伍正中舆仗下有名身穿皇袍的老者,龙行虎步,踏入殿来,想来必是当朝皇帝朱见深。
朱见深今年不过四旬,较万贵妃小了十多岁,可看起来反似老夫少妻,杨飞由此推及,朱见深这个皇帝恐怕也不大好干。
整个安喜宫顿时喧哗起来,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不知从何处钻出,在走道两侧跪了一地。
杨飞为免被人认出自己是个假货,悄悄跪在最后,他进宫便是为了寻到皇帝,可此刻真见了朱见深,反而没了主意:这众目睽睽之下,该如何呈上诉状?若似见刘吉般堂而遑之的拦前喊冤,恐怕刚一露面,便被当作刺客大卸八块了。
直到朱见深步入万贵妃寝殿,那名老太监方道:“都起来吧。”
彩霞身为万贵妃的贴身宫女,自要随侍左右,杨飞也借机跟在她身后来到寝殿之外,凝神偷听里面动静。
只闻万贵妃虚弱的声音道:“皇上,请恕臣妾重病缠身,不能行礼。”杨飞这时才知她在皇帝面前弄虚作假,不禁暗暗骂了声老妖女。
朱见深道:“爱妃不必多礼。”
万贵妃道:“皇上待臣妾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夜色已深,皇上要保重龙体,还是早些歇息吧。”
朱见深道:“爱妃的病势可有好转?”
万贵妃道:“晚上服了贴药,感觉好了一些。”
“那就好!”朱见深道:“梁公公,传朕旨意,这安喜宫上下人等,尽皆有赏!”
刚刚那老太监的声音道:“奴才领旨。”
杨飞这时才知这老太监便是鼎鼎大名的梁芳,他冒充梁芳的手下,不由暗中捏了把冷汗。
万贵妃仍旧那般要死不活的模样,朱见深坐了片刻,便即离去。
杨飞本欲悄悄追去,可被那些太监宫女拥了正中,又有彩霞盯着,怎能脱身?
好不容易众人散尽,杨飞追到门外,皇帝一行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飞暗自着恼,思来想去,只等静待明日再说,看来仍须假扮太监,只不过那个宋德顺该如何处置?
悄悄来到掩藏宋德顺的花丛间,拖出一看,这死太监气息全无,早已死得透了。
杨飞大吃一惊,梅云清明明只点了昏穴,为何一个时辰不到,便变成一具死尸?他心中一阵内疚,他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杨飞细细察看宋德顺的尸体,上面并无伤痕,乃被一股十分歹毒的阴柔内劲活活震毙,与万贵妃所用内功有几分相似。
不过万贵妃一直待在安喜宫,未离半步,此事绝对不是她所为。
难道是云清回来灭的口?杨飞刚刚泛起这个念头,不禁大感惭愧,她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何况这种内劲与她所修玄功大不相同,自己怎能怀疑到她头上?看来只好等她反转,问她可知凶手是谁。
“什么人?”杨飞神色一变,身形暴起,如鬼魅般出现在来人面前,与那人无声无息的对了一掌。
来人正是刚刚一别的梁芳,拿势立定,低喝道:“好武功。”
“梁公公!”杨飞本能的向后疾退,他一掌便试出梁芳是杀害宋德顺的凶手,哪还不逃之夭夭。
梁芳高喝道:“壮士请留步。”他一眼便认出杨飞绝非太监。
杨飞心知只要梁芳大喝一声,惊动宫中大内高手,自己恐难讨得便宜,回首问道:“公公有何吩咐?”
梁芳道:“壮士夜闯皇宫,假扮太监潜入安喜宫,想必是想见皇上,此事本公倒也帮得上忙。”
杨飞才知自己一举一动,早在这死太监掌控之中,苦笑之下,揖手道:“公公想要在下如何效劳?”
“壮士快言快语,咱家也不兜圈子了!”梁芳道:“此非说话之地,壮士且随本公来。”
杨飞犹豫道:“那这具尸体如何处置?”
梁芳道:“咱家自会派人前来清理,壮士不必担心。”
随梁芳转了几转,来到一间瓦舍前,此处颇为偏僻,与那些宫殿相比,实在太过寒碜。
梁芳道:“此处本是宋德顺的居处,壮士这几日暂时住在这里。”
杨飞沉声道:“梁公公到底要在下做什么?何不明言?”
梁芳道:“壮士可是姓梅名云飞,乃前山西副总兵姚昭武之婿?”
杨飞心中惊疑不定,故作哈哈大笑道:“公公神通广大,竟知在下的来历?”既已被人道破,索性一口承认,看这梁芳耍何花样。
梁芳道:“本公执掌东厂,对令岳之事自是查得一清二楚。”顿了一顿,又道:“壮士这几日拜会京城大小官员,惊动朝野,本公又岂会不闻不问?”
杨飞还道自己送礼送得神不知鬼不觉,原来已是全城皆知,就差一个皇帝老儿了,他索性摆明车马道:“在下听闻梁公公甚得皇上倚重,随侍左右,不知公公可否在皇上面前替家岳美言几句,在下定当重重酬谢。”
梁芳咪起双眼道:“听说你的靠山是江南南宫世家,南宫世家富可敌国,也难怪你出手如此豪阔,不过……”
杨飞心中一紧,赔笑道:“不知公公有何要求,尽管道来。”
梁芳道:“本公看中的并非你的财力,而是你的武功,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杨飞道:“公公的事,亦即在下的事,只要公公吩咐一声,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芳道:“你去帮本公杀一个人,本公便在皇上面前尽力周旋,为令岳一雪陈冤。”
杨飞不动声色道:“不知公公要在下杀的是何人?”
梁芳道:“你先假冒太监在此住几日,熟悉宫中路径之后,本公自会告诉你。”
杨飞佯作沉思,方道:“在下谨遵公公之命,还望公公莫要食言。”暗道你这狗太监要老子杀的多半是你的死对头,老子若帮你杀了他,不但没好处,多半还要给你灭口,不过老子也不是吃素的,正好借此机会在皇宫找人,至于杀人的事,那是万万不干的。
梁芳道:“本公说的话,何时反悔过?”取了一方腰牌,递给杨飞道:“你持此牌在宫中行走,只要说是咱家的人,便没人为难你,不过你可不要到处乱闯,惊了宫内各位娘娘的鸾驾,咱家也保不了你。”
杨飞心中大喜,小心将腰牌收好,方道:“在下一定将公公的话牢记心中,永不敢忘。”
梁芳又道:“还有,宫中宫女你也不能碰,难保不生出事端。”
杨飞连忙应了,心想你这死太监也知道男人好色?
梁芳最后道:“这几日宋德顺的差事就交给你做,莫要干砸了,时候不早了,你先歇着吧,明日一大清早你还要到万娘娘那侍候着,千万别误了,本公告辞。”
杨飞道:“公公慢走。”
送走梁芳,杨飞打揖作躬,拜祭了宋德顺的亡魂,才将舍内仔细打量一遍,内有里外两间,日常用物一应俱全,陈设十分简单。
杨飞倒在榻上,吹灭油灯,闭上双目,却难入眠。
若在昨日有人说他今日会住在皇宫之内,恐怕打死他也不信。
一阵阴风吹过,窗格呼呼作响,杨飞大着胆子,蹑手蹑脚的将门窗关好,猛一回头,忽觉那里站有一人,顿时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劈掌轰去。
那人轻描淡写的化去掌势,轻声道:“是我!”
“云清?”杨飞凝神瞧去,果是梅云清,不禁苦笑道:“差点被你吓死了。”
“谁叫你仍是如此胆小?”梅云清低声道:“此屋四周有高手暗中监视,说话不要太过大声。”
杨飞本想点灯,闻得此言,自是免了,牵着梅云清玉手,坐到榻旁,轻问道:“云清,你刚刚去了何处?我四处找你。”
梅云清白了他一眼,道:“自你出了安喜宫,我便远远跟在你身后,不过那梁公公也派人跟着你,我自是不好露面。”
杨飞心知她肯定瞧见自己和彩霞亲热,老脸一红,哪好再问彩霞的穴道是不是她点的!改口问道:“梁公公说的话你可听见?”
梅云清颔首道:“他想借刀杀人,然后再杀你灭口,你为何要应允他?”
杨飞道:“傻瓜才会去帮他杀人,我只是借此留在宫中,见机行事。”
梅云清道:“你的把柄在他手上,恐怕由不得你。”
杨飞讶道:“我的把柄?”
梅云清道:“就是你的那位岳父大人,梁公公提督东厂,要落姚大人的罪,易如反掌,到时他拿姚大人要挟你去为他杀人,你杀是不杀?”
杨飞顿时傻了眼,心急如焚道:“那该怎么办?”
梅云清道:“事至如此,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你最好尽早找到皇帝,将梁公公的阴谋据实以告,不过前提须得当今皇上是位明君。”
杨飞轻轻叹了口气,只看当今朝政腐败,贪官横行,朱见深这个皇帝就算明也明不到哪去。
梅云清柔声道:“不要气馁,这几日我留在宫中助你一臂之力。”
杨飞精神一振,豪气大增道:“区区一个太监,哪难得倒为夫,大不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那死太监杀了灭口。”
梅云清见他不再颓丧,暗自赞许道:“这法子倒也可行,那梁公公虽是一等一的高手,合你我二人之力,却也不难将他一举击杀,不过此乃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实行。”
杨飞道:“一切都听你的。”抱住梅云清,嬉皮笑脸道:“云清,你看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就寝吧,哎哟。”最后那声却是被梅云清在大腿用力一掐,剧痛之下,又不能大声惨叫,神情夸张之极。
梅云清推开他道:“你睡床上,我打坐。”
杨飞也只是占占手脚便宜,要让他此刻与梅云清欢好,恐怕有此贼心无此贼胆。
他今日奔波劳累,疲惫已极,有玉人在侧,心中大安,不知不觉,熟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作,杨飞举目四望,在房中不见梅云清的踪影,无精打采的呆坐半晌,突然一拍脑门,大叫惨了,原来他想起梁芳叮嘱自己今日一大清早便去安喜宫做事,现在只怕早迟了。
杨飞顾不得洗漱,匆匆整理一下衣襟,直奔安喜宫。
还好他记性不错,在这犹如迷宫的皇宫之内,东拐西弯,寻到安喜宫的所在。
彩霞见到是他,怒道:“小飞子,怎么死到现在才来,不想活了?”
杨飞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灰头土脸道:“娘娘起来了吗?”
彩霞道:“算你运气,这药早晚一次,要是娘娘起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还不快去拿药。”
杨飞暗暗叫苦,他人生地不熟,哪知去何处拿药?
他离开安喜宫,只想逃出皇宫,再也不想什么皇帝,许子吟,姚柳青。
前面忽有人来,杨飞低头故作匆匆赶路,欲待错过,那人身形一闪,拦在他面前。
杨飞定睛一瞧,眼前之人却是一名姿色平庸的老宫女。
那宫女不待杨飞喝问,压低声音道:“跟我走!”
杨飞跟在她身后,见左右无人,问道:“你是梁公公派来的吗?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宫女却是不答,一语不发的在前引路。
一路七弯八折,杨飞拼上老命,总算记住路径。
远远高高的额匾上书御药房三个大字,想来是领药的地方,杨飞连声向那老宫女称谢,兴冲冲的进了里面。
里面的掌药太监见他来晚了,早就自作主意,将药熬好,倒省他一番功夫。
杨飞费了一番口舌,如愿取到汤药,等他赶回安喜宫,已是日上三竿。
万贵妃见到他,已是见怪不怪,喝过药,下床走动了一会,朱见深依时大驾光临,她连忙躺回榻上,仍是那副有气无力的病容。
杨飞侍立一旁,直饿得头昏眼花,却不敢擅动,心中大骂朱见深的十八代祖宗,连二人说些什么也未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衣袖一紧,被彩霞硬拽着离开寝殿,隔着厚厚的宫门,仍可听见朱见深与万贵妃争吵的声音。
彩霞笑道:“小飞子,你站着也能睡觉,真是厉害。”
杨飞尴尬一笑,心道老子是发呆,不是睡觉,忍不住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彩霞旁顾左右无人,方低声道:“还不是为了太子的事。”
“太子?”杨飞奇道:“关太子殿下什么事?”
“小声一点。”彩霞神秘兮兮道:“姐姐是看在咱俩要好的份上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许到底瞎说。”
杨飞自是连连点头。
彩霞道:“太子殿下不知从哪听到一个消息,他的亲母乃娘娘暗中害死,再加上他自幼由王皇后抚养长大,皇后遭皇上冷落,与娘娘亦不无干系,太子殿下对娘娘自是恨之入骨,娘娘生恐皇上百年之后,太子继位,族人遭灾,便游说皇上改立兴王为太子,还找人四处宣扬太子殿下的不是。”
杨飞道:“那皇上可曾有此打算?”
彩霞道:“皇上向来对娘娘言听计从,还应承过,可是在准备宣布的那日,宫中落雪,劈倒了一座假山,皇上以为上天示警,改立太子乃大凶之兆,便一直拖着,为了此事,娘娘还与皇上吵过好几次,姐姐一直呆在娘娘身边,故而晓得。”
杨飞故意打了个哈欠,道:“这些宫帏之变也不干我们这些宫女太监的事,听来也没用。”
彩霞道:“谁说不关,万一太子殿下登基,第一个为难恐怕就是娘娘,我们这些娘娘的近侍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杨飞佯作骇然道:“那该如何是好?”
彩霞道:“反正咱们也帮不上忙,也只有祈求皇上改立太子。”
二人正说话间,朱见深已自寝殿度出,行色匆匆,脸上仍有怒色。
“劝解尚未成功!”彩霞一脸无奈道:“娘娘仍需努力。”
杨飞望着朱见深离去的背影,心想这皇帝出入总是前呼后拥,就算与嫔妃上床也有宫女太监侍候,真要找个无人之机怕是艰难之极。
在安喜宫待了大半日,杨飞借口入宫未久,路径不熟,求空闲下来的彩霞带他四处走动。
这紫禁城规模浩大,宫殿繁复,杨飞跟着彩霞将后宫逛了一小半,已然累得手软脚麻,反观彩霞仍是精神奕奕,不禁暗暗称奇。
熬到天黑,杨飞劳累一日,回到住处,倒床便睡,睡到三更,忽觉床畔有人,睁眼一瞧,骇了一跳,原来是白日那个老宫女。
杨飞白日得她相助,不好出语赶她,问道:“不知前辈来找有何要事?”
那老宫女忽然噗哧一笑,这一笑千娇万媚,杨飞目瞪口呆道:“云,云清?”
“老宫女”梅云清道:“想不到连你都骗过了。”
杨飞呐呐道:“云清,你为何打扮成这副模样?”
梅云清道:“我既来帮你,哪能藏在屋内寸步不离?如此便学你假冒宫女,四处打探,白日若非有人家带路,你这假太监恐怕干不下去了。”
“多谢云清!”杨飞凑到玉人面前,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原来梅云清脸上扑了厚厚的脂粉,还故意将眉毛画歪,这才显得老俗不堪,尽掩丽色。
梅云清道:“你以后就算见我,也莫要同我打招呼,免得引人起疑。”
杨飞满口应允。
梅云清道:“你今天在安喜宫待了一日,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梁公公可曾与你联系?”
杨飞摇头道:“今晨皇上来过,不过梁公公并未随侍在侧,我也找不到机会向皇上面呈,看来只好打探到皇上寝宫所在,再谋后策。”
梅云清侧首望着他,盈盈笑道:“如此说来,你今天整日跟那彩霞在一起?”
杨飞连连摆手道:“我跟她事情不同,根本没有私下相处的机会。”这倒是实情,除了朱见深御驾亲临之时,白日彩霞一直在万贵妃身旁,根本没有独处之机。
梅云清不置可否,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大夫来给万贵妃治病?”
“这倒是有,不过那人老态龙钟,步履虚浮,决非许子吟。”杨飞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倒打听到一些宫廷秘闻。”
梅云清道:“说来听听。”
杨飞将万贵妃欲行废立太子一事仔细说了,梅云清听罢,秀眉紧蹙,神色凝重。
杨飞奇道:“此事跟咱们又没有干系,你为何如此紧张?”
梅云清道:“我现在知道梁公公要你杀的是何人了?”
杨飞猜测道:“你是说太子殿下?”
梅云清点头道:“不错,梁芳之所以能有今日地位,全靠万贵妃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万贵妃想废去太子,除了劝说皇帝废立外,最直接的法子莫过于刺杀,梁芳身为万贵妃亲信,又提督东厂,乃最合适之人选。”
杨飞道:“可是那死太监手下众多,要刺杀太子,干嘛要找上我这么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梅云清道:“就是因为你毫不相干,太子死后梁芳大可将罪行悉数推到你及你的背后靠山南宫世家头上,那时他还可藉此抄没南宫世家偌大的家产,可谓一举两得。”
杨飞骇然道:“那该怎么办?云清救我?”他背上死罪不打紧,若是连累南宫世家,哪还有脸面对亡妻在天之灵?
梅云清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你想听哪一策?”
杨飞精神大振道:“先说上策。”
梅云清道:“上策离开皇宫,放弃营救姚大人,这样梁芳也奈何不了你,最多治你一个擅闯皇宫之罪。”
杨飞苦着脸道:“那中策呢?”他入京为的便是救出姚昭武,事已至此,岂可半途而废。
梅云清道:“中策就是去禀明皇帝,让他辩明是非曲直,还姚大人一个公道。”
杨飞叹了口气,又道:“下策呢?”
梅云清道:“下策是你想出来的,杀梁芳灭口,再想别的法子去救姚大人,不过纸包不住火,到时事情败露,你的下场将是凄惨之极。”
杨飞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忽问道:“云清,你在宫中逛了一日,可查出许子吟的下落?”
梅云清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都猜错了,许子吟并未躲入皇宫。”
杨飞有些担心道:“云清,你长留宫中,万一离魂症突然发作,那岂非糟糕之极。”
梅云清微微一楞,欲言又止道:“我晚上仍住此处,就算真的发作,有你瞧着,亦无大碍。”
杨飞心中甜蜜,拍胸保证道:“云清放心,为夫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你伤到一根毫毛。”
梅云清笑吟吟道:“那你会不会趁我病发之时,监守自盗?”
杨飞未想她说出这等打情骂俏的动人话来,心中一荡,将她搂入怀中,笑嘻嘻道:“就算要盗,也要趁你清醒时才盗,不如咱们现在就盗了吧。”
梅云清娇媚无比的横了他一眼,啐道:“你敢。”
“不敢,不敢!”杨飞连退两步,拍拍胸口,一副小生怕怕的神情。
梅云清道:“你不是向来色胆包天,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
杨飞一脸委屈道:“为夫素来胆小,何曾包天,云清冤枉啊。”
梅云清娇笑道:“你还冤枉?”
杨飞嘿嘿笑道:“当然,当然。”借势揽住玉人,深情无限道:“没有你的应允,为夫岂敢轻薄于你。”
梅云清按住那只在自己小腹上游动的淫手,娇哼一声,心想你这不叫轻薄叫什么?
“哎哟”杨飞忽然一拍脑门,贼兮兮道:“云清,你说咱们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被梁公公的人发现不妥?”
梅云清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象你,一得意忘形就什么也不管了?梁公公以为你是高手,不敢惊动你,故而他的人离此少说也有百丈,我自有法子让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还是云清厉害!”杨飞搔首道:“难道我现在不是高手吗?”
梅云清不屑道:“还高手呢?一点警觉性都没有,要是高手都像你这样,早死绝了。”
杨飞讪讪一笑,道:“为夫也想像你这般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可惜不知如何去做?你可不可以教我?”
梅云清道:“这种灵觉全靠与高手的战斗中练成,可没什么诀窍,似你这般全靠运道练成的功夫,我想教也教不了你。”
杨飞颇为失望道:“若是等我练到你这般通神境界,说不定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了。”
梅云清道:“别说这种丧气话,你修习上乘武学不到一载,能有现在这般成就,恐怕天下绝无仅有。”
杨飞苦笑道:“我都不知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梅云清道:“好了,不说这些,你身上既无经脉,又无内息,是如何运功的?”
杨飞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只要我有些念头,天地之气便会积聚,根本不用流经我体内,云清你看。”他左手虚托,掌心透出白华初现,过不多久,形成一个鸡蛋大小的白色光球。
梅云清睁大美目,暗中思忖这情形好似在哪见过。
杨飞左手再动,凭空虚画,那光球消失之后,在他面前竟然出现一道白色光壁,不过数息之后便即消失不见,几如魔术一般。
“玉石神功?”梅云清目瞪口呆,玉石神功乃钟敏的师傅玉石道长所创,天下独一无二,即使如赵独行那般人物也无法创出相似的武功来,想不到竟被杨飞卖弄出来。
杨飞甚是得意道:“天下任何内功心法只是将天地之气在体内转化而已,我虽无经脉,却可将其在体外转化,永无衰竭之虞。”
梅云清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杨飞说得兴起,继续道:“此法还有一个好处,没有阴阳刚柔之分。”
梅云清忽然问道:“你是如何练成这般样子?”
杨飞道:“这个……”当日南宫燕身亡,他伤心欲绝,连日不食不休,如何变成这般样子,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梅云清道:“如果是跟燕儿妹妹有关,就不用说了。”
杨飞黯然道:“若是当日我能有此武功,小燕子亦不会死于非命。”
梅云清柔声安慰道:“死者已矣,你节哀吧。”
杨飞叹了口气,忽道:“我有些困了。”也不多说,用被蒙头,倒床便睡。
梅云清看了半天,坐在椅中,闭目养神,调运内息,顺便试试杨飞所说功法。
不知过了多久,梅云清突然回神,来到榻旁,掀开薄被,里面的杨飞却是泪流满面,直望着自己,哽咽不已。
梅云清芳心莫名悸痛,上榻将杨飞紧紧搂入怀中。
“小燕子是我害死的!”杨飞这一日一夜自以为成功借梅云清将南宫燕忘却,谁知美梦醒来,仍是悲恸不已。
梅云清幽幽叹了口气,她隐隐觉得自己此刻真的爱上这无赖了,否则也不会随着杨飞的心情而又喜又悲。
杨飞枕在她高耸酥胸之上,却没有半丝欲念。
梅云清心知若不打开杨飞这个心结,恐怕他此生都会活在这个阴影之中,便低声道:“小燕子不是你害死,她是心甘情愿代你而死,如果易地而处,你也会为她而死,对吗?”
杨飞默然不语。
梅云清又道:“何况你已经为她报了仇。”
杨飞痛苦的道:“可是我连操儿都保不住,而且连仇人都不知是谁,小燕子一定在恨我……”
梅云清芳心莫名醋起,轻叹道:“她们母子团聚,或许更是一种福份。”
杨飞忽然暴喝道:“什么人?”梅云清怀中一轻,他已不见踪影。
屋外那人正是梁芳派来的暗探,原来梅云清感伤之下,忘了掩匿,以致房中动静传出,那人自要移近察看,谁知惊动杨飞。
杨飞平空出现在他身后,右手一拂,数道气劲凌空飞至,那人亦是武功好手,反应极快,身形暴退,连劈数掌,可是堪堪逃得数丈,心口忽然一凉,劲风袭体,尚未来得及惨叫,已然爆成一团血雾,连根骨头也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