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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透髓剔脑(1 / 1)


“宫主,得罪了!”李万剑右手一引,李梦柔手中的飞云剑脱鞘而出,落入他手,手腕一抖,平平挥出一剑。

在他气劲牵引之下,苏美盈周遭三丈空间似被飞云剑破成两半,上半边空空荡荡,无一丝半点空气,而下半边却有如万斤力道同时挤压,让人感觉矛盾之极。

苏美盈亦非泛泛之辈,身形宛若波纹般荡漾开来,蝉翼剑蓦地华光大放,幻出朵朵剑花,生生将李万剑造成的奇怪空间震碎,一个个足以致命的无形剑刃向李万剑反赠回去。

李万剑再出一剑,两人剑气相交,天地似乎晃了一晃,他剑式不变,向苏美盈刺去。

苏美盈织起剑网,两剑相击,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声音,那声音奇怪之极,好似被捂在棉被之中,沉闷之极。

两人乍合即分,相对而立,强大的气劲迫散开去,连李梦柔也不得不退了几步,暂避其锋。

两人剧斗之下,却未激起地面半点积雪,一阵狂风吹来,露出下面的竖石,上面竟有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的深达数寸的裂痕,其中情形,诡异非常。

苏美盈缓缓举起蝉翼剑,左手食指夹着剑刃缓缓拭过,每划过一寸,剑身便亮上一分,及得后来,连剑身上的纹络亦清晰可见,显是内力积聚之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万剑,冷笑道:“李万剑,多年不见,看来你的武功还是老样子。”

李万剑却不动怒,淡笑道:“宫主武功大进,可喜可贺!”

苏美盈毫不客气道:“李万剑,不要拍马屁,本宫主今日有事,你到底让不让我走。”

李万剑剑身回转,飞云剑宛若被一支无形大手托住,奇准无比的缓缓回到李梦柔手中鞘内,他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了几步,微笑道:“宫主要走,李某怎敢强留?宫主请便!”

苏美盈闻得此言,手中蝉翼剑黯了下来,揖手道:“告辞!”内劲拂出,身形未动,人已消失不见。

“宫主,后会有期,恕不远送!”李万剑朗声大喝,声传数里。

他徐徐向外踱去,李梦柔见其不语,乖乖跟在身后,过得半晌,终于忍耐不住,问道:“师父,您真的就由她这么走了?”

李万剑大笑道:“天香宫四大护法,十六香女便守在左近,本派即便倾力而出,也未必能留下她们!”

李梦柔道:“那蝉翼剑怎么办?”

李万剑回首看着她,微笑道:“你以为为师此来中原,真的是为了那柄蝉翼剑吗?”

李梦柔愕然道:“难道师父……”

李万剑大有深意道:“为师老了,若不趁着机会出来走走,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梦柔忙道:“师父正当盛年,何出此言?”

李万剑伸出大手,轻抚李梦柔的发丝,罕有的叹了口气道:“一个人武功再高,亦难免生老病死,为师或可多活数十载,却难以逃过这个命数。”

李梦柔听他语中暗含诀别之意,不禁哽咽道:“师父……”

李万剑话锋一转道:“那个杨飞油嘴滑舌,殊不可靠,实非可托付终身之人,柔儿你真的决定要带他回南海吗?”

李梦柔俏脸一红,垂下螓首,轻声道:“望师父成全。”

“缘乎,孽乎!”李万剑再叹口气,问道:“你可知杨飞被何人捉住了?”

李梦柔反问道:“师父是如何知道杨飞是被人捉去的?”

李万剑道:“为师踏足这院子的时候,那小子的气机尚在,而为师和天香宫主动手之时,那气机突然消失,凭那小子的武功,还无此本事瞒天过海,当是被人突然掳走。”

李梦柔有些担心道:“到底是谁掳走他?”

李万剑道:“能在我和天香宫主眼皮底下掳走杨飞的人天下屈指可数,而且现在还在百里之内的便只有一人。”

李梦柔骇然道:“厉方邪!”

李万剑忽然哈哈大笑道:“情形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

杨飞放下一小半心,道:“晚辈一定尽力而为。”

厉方邪道:“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办到,否则你这条小命,嘿嘿!”冷笑两声,又道:“你只有十日时间,十日之后,阴劲深入心窍,那时神仙难救。”

杨飞急急道:“十日怎够,总要多给些时间让晚辈讨得天香宫主欢心,再趁机下手。”

厉方邪道:“夜长梦多,过了十日,你能保证那东西还在天香宫主手中吗?”

杨飞为之语塞道:“在这十日之内,这阴劲还会发作吗?”

厉方邪道:“当然会。”

“会?”杨飞呆了一呆,气急败坏道:“厉老怪,你食言而肥,休想我去弄蝉翼剑。”

厉方邪眼中寒光一闪,道:“我传你一套点穴之法,发作之时,你依法施为,痛楚立止,不过你记住,此乃暂解之法,十日之后,若厉某不运功帮你驱出阴劲,你这条小命便没了。”

杨飞神色顿时软了下来,呐呐道:“可是晚辈不会点穴之术,还望前辈指点一二。”在绝谷之时,他曾起心要苏花语传授点穴之术,可一来偷懒,二来拉不下面子,最后作罢。

厉方邪盯了他半晌,哑然失笑道:“看你内功不错,原来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看来今日厉某要破例做师傅教徒弟了。”

杨飞讶然道:“难道前辈以前从未收过徒儿吗?”

厉方邪转过身去,轻哼一声道:“废话少说,厉某现在就教你点穴之法,别忘了你只有十日之期。”

杨飞问道:“厉老前辈,点穴之法难学吗?”

厉方邪道:“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你听好了,我只教一遍,你学得会便学,学不会死了活该。”

杨飞哪敢再言,竖起耳朵,专心聆听。

“人体奇经八脉,三百六十处穴位,气血流走其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而穴位便是控制气血中转流淌的节点,以内力透击一个穴位,经此穴位气血凝滞,由此产生种种症状,好者可以救人,坏者重则丧命,郎中用针灸救人,亦是此理。”厉方邪言及此处,向杨飞问道:“你知道取穴之法吗?”

杨飞支吾道:“略知一二。”白玉霜赠他的那张穴位图他也没记多少便遗失了。

厉方邪察言观色,知他强撑,哼道:“知道便是知道,不知便是不知,不懂装懂,取穴一个不准,点错穴位,送了小命可别怪我,你若是不会,我现在教你。”

杨飞连连点头道:“多谢厉老前辈指点。”

厉方邪叹道:“你能在江湖厮混至今而未丧命,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运气。”

杨飞汗颜道:“能得前辈赞许,不胜荣幸!”

厉方邪闻他将贬言当成褒词来听,亦不禁佩服他脸皮之厚,又道:“我只教你需要用到的十二处穴位。”

杨飞本在发愁一时半刻如何记得住那三百六十处穴位,闻得只需记十二个,精神一振,道:“哪十二处?”

厉方邪一一说了,杨飞花了小半个时辰记得滚瓜烂熟,性命攸关,由不得他不尽心去记。

厉方邪又道:“现在说的是点穴诀要,说得简单点,你摒起手指,运起内力透过指尖,点向那处穴位便成了。”

杨飞疑惑道:“这么简单。”他伸出食指,功聚其上,双目贼兮兮的瞧着厉方邪,恨不能在这大对头死穴上点了几指。

厉方邪冷笑道:“当然不是如此简单,点穴之时最要紧是控制内劲大小,封点每个穴位的力道各有不同,大了成了谋杀,小了无关痛痒,你若想练得炉火纯青,收发自若,非得有数年苦练不可。”

“数年?”杨飞倒吸一口凉气道:“那晚辈早就噶屁着凉了。”

厉方邪道:“我教你速成之法,用不了半个时辰。”

杨飞大喜道:“这还有速成的?厉老前辈,快快授与晚辈。”

厉方邪嘿嘿一笑道:“我这速成法子便是你只学点这十二处穴位的法子。”

杨飞还道可以偷懒学得点穴大法精粹,他空欢喜一场,心中大骂,口里却大拍马屁道:“厉老前辈天纵英才,创此妙法,什么赵独行李万剑之辈拍马不及。”

厉方邪道:“李万剑不是你师父吗?你这小子这么快就数典忘宗了?”

杨飞故作神秘道:“厉老前辈以为李万剑真心收晚辈为徒吗?那可大错特错了!”

方邪皱眉道:“难道李万剑收你另有目的,也是为了蝉翼剑吗?”

杨飞笑嘻嘻道:“厉老前辈聪明绝顶,晚辈一点就通,孺……”后面那四个字幸好收得快,否则厉方邪发起火来,就大糟特糟了,他改口道:“如此一来,晚辈当然不会真的当李万剑是师父?再说他也没过晚辈任何武功,不过厉老前辈就您就不同了,于晚辈有授艺之德,再造之恩,前辈虽然未必当晚辈是徒弟,晚辈心中早将前辈当成真正的师父,如果厉老前辈不嫌弃,晚辈现在就想拜您为师。”他口中说得好听,心中却暗道:总有一天,老子总要你这个王八羔子拜老子作师父,磕足一百个响头才行。

厉方邪闻他屁话连天,毫不受用,冷冷道:“厉某从不收收徒!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的如意算盘!”

杨飞奇道:“前辈为何不肯收徒弟?”

厉方邪道:“厉某不想收便是不收,关你屁事!”

“难道前辈就不怕一身绝学从此失传吗?”杨飞言及此处,忽然醒悟,一拍大腿,大声道:“厉老前辈一定是想传给亲生儿子。”心中不足:你坏事干尽,只怕生的儿子也没屁眼,学武功嘛,恐怕也是马马虎虎,半吊子!

厉方邪不耐烦道:“我也从未打算娶妻生子。”

“难道前辈就不怕绝后吗?”杨飞此话脱口而出,然已后悔,见厉方邪杀气大盛,心想惹恼了这凶人可是不好玩的,要是他凶性大发,将自己身上凸出来的零件都削去,弄成人棍找个地方种下去,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大不妙了,他避开厉方邪吃人凶光,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双腿发软,差点跪倒雪地。

厉方邪瞪了他半晌,神色稍缓道:“我耐心有限,你若再胡乱发问,别怪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杨飞哪敢再说,连忙捂住这张喜欢闯祸的臭嘴,点了点头,以示再也不绕舌了。

花了大半个时辰,杨飞总算学会厉方邪的那套点穴秘法,那十二处穴道有两处死穴,若是不依轻重缓急,按序施为,必死无疑。

杨飞大功告成,长吁口气,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多谢老前辈。”

厉方邪若无其事道:“谢什么?咱们一手还一手,若你拿不来蝉翼剑,十日之后,这法子也救不了你。”

杨飞问道:“老前辈向来仙踪难觅,晚辈若是拿到东西,如何交给老前辈?”

厉方邪沉吟一下,自怀中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铜管,中间有一个小孔,递给杨飞道:“你只需吹响此哨,厉某自然知道了。”

杨飞接过铜哨,试吹一下,哨声尖锐刺耳,数里可闻,心想难道这十日厉方邪准备如吊靴鬼般跟在他屁股后面,不由心存疑惑道:“此声虽响,可是老前辈若在百里之外,听不到怎么办?”

厉方邪虎目一瞪,哼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是,是!”杨飞连连应道:“晚辈再也不废话连天了。”他心中兀自不服,此事人命关天,也算废话吗?

厉方邪心想这小子若是管得住自己的臭嘴,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既然厉方邪未再说话,杨飞哪敢乱讲,他站在那里,本想等厉方邪离开再溜之大吉,可不知为何,厉方邪遥望天际开始西沉的红日,一直默然不语,不肯离去,使得他也好似一个哑吧般连屁都不敢放半个。

杨飞心中不耐,他亦想自行离去,奈何厉方邪没开口叫他走,他若离去,惹恼了这家伙,给些苦头自己尝尝可就大大划不来了,他一念至此,暗里自是早将厉方邪祖宗十八代统统操了一百遍。

良久,厉方邪回转身来,沉声道:“你怎还未前去办事?”

杨飞见他神色令人发省,不答反问道:“前辈是否有何伤心往事?方才处事孤僻,独来独往?”

“唰”厉方邪九旋斩向前一挥,在杨飞脸颊划过,若偏上三分,可真应了那句老话:没脸见人了。

几缕发丝缓缓飘落,厉方邪吐出一口气箭,那残发竟如利箭般向杨飞颈中电射而去。

二人相距仅数尺之遥,杨飞避之不及,吓得心胆俱丧,暗道老子今天恐怕要归天。

那些发丝射到杨飞面前,竟生生拐了个弯,滋的一声轻响,将他旁边一株古树刺个对穿。

厉方邪目中凶光大放:“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真的不想要你的小命的吗?”

杨飞本来心惊肉跳,闻得此言,反而镇定起来,厉方邪若要杀他早就杀了,哪用得着这么多废话?他哈哈一笑,高声道:“以老前辈的武功才智,若广揽人才,为己所用,鸿图大业指日可期,说不定现在已是武林盟主了。”

“武林盟主?”厉方邪收回九旋斩,嘲讽道:“我是武林盟主,照你话中之意,你还是个人才了?”

杨飞嘻嘻一笑道:“晚辈颇有几分自知之明,晚辈当然不是人才,在前辈眼中,肯定是个蠢才庸才了。”

厉方邪闻他自嘲,老脸罕有的微露笑意道:“看你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倒让厉某想起一个故人。”

杨飞哪还不快攀交情,涎着脸笑道:“是不是前辈的挚交好友?”

厉方邪神色一变道:“我从来没有朋友。”

那不会是对头吧?杨飞心中打鼓,声音都小了许多:“晚辈又胡说八道了,真是该罚!”言罢,伸手轻轻摸了自己右颊一下,算是打了个耳光。

厉方邪并未回答,瞧着杨飞,虎目射出深刻缅怀之色。

杨飞暗道:既非朋友,又不象敌人,难道是姘头,哎哟,不好,这老家伙不会有断袖之癖,要拿自己开荤!他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那人是谁?前辈到底经历何事?行为方才变得如此乖张?晚辈很想听听,好为前辈排忧解难!”

“小子,你越来越大胆了!”厉方邪目露凶光,状若疯狂,双手紧紧掐住杨飞的脖子,将他生生踢离半空。

杨飞奋力挣扎,无奈厉方邪双手有如一道铁闸,使他如同一条被倒提吊的死鱼,丝毫动弹不得,他气机闭塞,呼吸不畅,涨得脸红耳赤,喉间啊啊作响,却是说不出话来。

在杨飞断气之前,厉方邪终于平静下来,使足内劲将他掷出。

杨飞未及运功护体,身子已然撞上树干。

他惨叫连连,撞断一连串树干之后,重重跌落,还好地上满是积雪,松软至极,否则重伤之下,再摔上这么一记,不死也残。

厉方邪缓缓走到他身畔,阴森森的笑道;“小子,这就是你多嘴的下场,若非你还有利用价值,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杨飞全身上下无处不痛,身上的所有骨头好似都已折断,连动弹一下亦是不能,较之那次被梅兰折腾更惨三分,他心中大骂,奄奄一息,气若游丝道:“姓厉的,有种一刀杀了我,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

厉方邪左手一探,生生拗下一根树枝,用九旋斩那弯弯的锋刃在杨飞面前一刀刀削下,他的声音更加阴沉恐怖:“死也有很多死法,你想怎么死?”

看着木屑纷飞,杨飞听得毛骨悚然,他此刻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何况他生来胆小,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勇气。

杨飞勉强动弹一下,忽然似回光返照般大声道:“厉方邪,枉你一代武林宗师,江湖盛名之人,竟是一个逃避现实之人,整天活在往日阴影之中……”

“你说什么?”厉方邪九旋斩一挥,杨飞头顶一阵凉竦竦的,显是上面头发被削落不少,若非厉方邪手下留情,否则他可真是头开天窗,既亮且光了。

厉方邪几次三番不痛下杀手,杨飞胆子反而大了起来,高声答道:“我说你貌似强大,其实不过是个懦夫,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

厉方邪冷冷道:“小子,厉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他声音虽然冷淡,较之方才,已是缓和许多。

杨飞打铁趁热,乘机大套近乎道:“前辈一定是父母早亡,无亲无故,跟晚辈相仿。”

厉方邪呆了一呆,收起九旋斩,问道:“你是如何知道?”

杨飞想笑一下,却牵动脸部痛处,一时哭笑不得,难看之极,他不答续道:“而且前辈的双亲一定死于非命,前辈武功高强,这血海深仇自是早已报了。”

厉方邪冷哼一声,暗道自己的陈年旧事知者甚少,这小子却是如何得知?

其实大凡性格孤僻之人,大多双亲早亡,幼年生活甚是凄凉,杨飞只是据理推测。

杨飞见厉方邪不语,知道自己一语中地,心中暗喜,又道:“杀死前辈父母的人一定是他们最信任的人,故而前辈才会变得这么不相信人。”

厉方邪沉思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很聪明,怪不得能活到现在。”他也非蠢人,稍稍一想,便知杨飞只是推测而已。

杨飞受的多是外伤,调息片刻,已好三分,语中中气亦足了不少:“前辈过奖了。”

厉方邪反问他道:“你真的很想知道厉某的往事吗?”

杨飞连连点头道:“晚辈好奇得很,不过前辈不想说的话,晚辈也不想听。”

“小子,你说话很会讨人喜欢!”厉方邪陷入沉思之中:“那个人也是一样。”

“那个人!”杨飞脱口而出道:“就是前辈的大仇人吗?”他此言一出,便感后悔,这不是自讨苦吃?为何老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自己小时候可是沉默寡言得很,难道就因那时话说少了,现在就要多说点,好补回来?真是奇也怪哉!

厉方邪瞪了他一眼,却并未训斥,续道:“那个人叫田宝生,是我父亲的得意弟子,家父喜欢他胜过喜欢我这个亲子,还将我姐姐,我最敬重的姐姐许配于他,我自幼丧母,儿时沉默寡言,性格孤癖,难以相处,不为父亲所喜,幸好还有个疼我爱我的姐姐……”他言及此处,虎目已然隐见泪光。

杨飞心想老子独子一个,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不是比你更惨?

厉方邪又道:“本来一切还好,就在家姐嫁给那个人三年后的一天,我出外游荡,数日方归,回家之时,竟然发现那个人将我全家上下三十六口杀得干净,只留下剩了半口气的姐姐,因为我姐姐那时已经怀上那个人的孽种。”他双拳紧握,脸色发青,显是愤怒已极。

杨飞虽然早知结果,仍不觉“啊”了一声,问道:“那畜生为何杀你全家?”他不觉有些同情厉方邪来,自己若是他这般遭遇,恐怕也会变成他此刻这般性格。

厉方邪沉声道:“原来那个人竟是我父亲一个仇家之子,他为报杀父之仇,隐姓埋名,反来拜我父亲为师,取得我父亲的信任之后,并未立刻报仇,而是一步步控制了我家中产业之后,才将我的家人及仆从杀得一干二净。”

杨飞心想:有冤报冤,有仇有仇,要是真杀得一干二净才好,免得现在害得老子这般如此。

厉方邪激动起来,一拳击在一株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树干之上,右臂生生的陷入树身,而那古树竟未摇晃一下,他缓了口气道:“那个人虽未伤害家姐,可是家姐身怀有孕,气极攻心,亦离死不远,之后早产诞下一子,就是方中翔。”

杨飞讪讪一笑,避开他的目光,暗道怪不得厉方邪对他这个外甥冷淡得很,只是不知厉方邪到底把方中翔当成仇人之子,还是他的外甥?

厉方邪又道:“家姐临终之时,嘱我要将方中翔抚养成人,切不可找田宝生报仇……”

杨飞忽道:“那方中翔为何不姓田,或是姓厉,反而姓方?”

厉方邪并未回答,道:“未想当时那个人突然折回,与我打了起来,那个人深得家父真传,武功那时远胜于我,还好他顾忌我手中的婴儿,并未痛下杀手,让我逃了出来。”

杨飞心道你拿你外甥做挡箭牌,也够狠的,他心中一动,醒悟道:“那田宝生原来一定姓方对不对?”

厉方邪点了点头道:“我原名厉其正,家变之后,便改名厉方邪,那个方字立意永远不忘仇家姓氏,邪是取正字反意,我立誓要做天下第一邪人。”顿了一顿,又道:“我自知不是田宝生对手,自那之后,遍访名山大川,世外高人,终于学得一身武功,又花了两年时间寻到改名换姓,讨了三房妻妾,儿女成群的田宝生,用了三日三夜,将他一家大小,慢慢的一个个杀得干干净,唯一留下活命的便是方中翔。”

“你老子杀了他老子,留下个儿子,长大后杀了你老子,又留下你这个儿子,你后来又把他杀了,留下他儿子,不对,该说你外甥,要不是我将方中翔给杀了,不知道你这个外甥会不会报这个杀父之仇,干掉你这个舅舅!俗话说得好,斩草要除根,看来不假,幸好老子没什么杀父之仇,用不着如此头痛。”杨飞思及此处,暗下决心若真碰上这种事,一定要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厉方邪说完,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对杨飞道:“你听完了,为何不说话?”

杨飞话不惊人语不休:“前辈快快杀了晚辈,晚辈决无怨言。”

厉方邪讶然道:“为何你要我杀你?”

杨飞反问道:“前辈是否从未将此事说给别人听?”见厉方邪点点头,又问道:“知道此事的人是不是都见阎王了?”

厉方邪又点点头。

杨飞心中暗笑,面无表情道:“前辈若想此事不传三耳,速速将晚辈杀了吧。”

厉方邪哈哈一阵大笑之后,冷冷的望着他道:“你自作聪明,用言语激我,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杨飞还未回答,忽闻林外有人大喝道:“杨兄福大命大,厉前辈还是手下留情的好。”

杨飞眼前一花,却是数月不见的南宫博,他含笑望着厉方邪,天魔箫斜插怀中,面对邪道第一高手,神情淡然,毫无怯意。他上次被厉方邪击伤,便回家苦练,此番不但伤势痊愈,武功亦大有精进。

随他而来的还有一十七人,隐成阵势将厉方邪围在正中,正是南宫世家名震天下的天绝大阵。

杨飞见人多势众,厉方邪重伤之下,恐怕也讨不得好去,心中大喜下,勉强自地上爬起,揖手道:“南宫兄,许久不见,小弟这条命算是保住了!”退到南宫博身后,斜眼瞄着厉方邪,又道:“厉老邪,你身受重伤,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吧!”

杨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厉方邪不禁大怒,冷哼道:“你命保住了吗?”

杨飞本欲反唇相讥,忽思起自己中了他什么透髓剔脑大法,只有十日之命,出口之言又生生咽了回去,脸色难看之极,较之死父丧母也不遑多让。

厉方邪不再理会杨飞,对南宫博道:“南宫小子,你今日又想以众凌寡吗?”

南宫博自到此林,一直如临大敌,不敢稍懈,杨飞虽说厉方邪身受重伤,可见厉方邪谈吐如常,哪似受伤,对杨飞之言亦半信半疑起来,揖手道:“厉前辈,冤家宜解不宜结,那日前辈将晚辈打成重伤,晚辈回去之后,静心养伤,反因祸得福,武功略有小成,可说全拜前辈所赐,晚辈也不想报此旧仇,亦请前辈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杨兄。”且不论厉方邪是否身受重伤,若是受折李梦柔之前的南宫博,以其心高气傲,断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厉方邪喃喃自语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得好,说得好!”言罢,哈哈一阵大笑,身形一晃,掠至数十丈外,几个起落,已然不见。

天绝大阵一十七人齐齐松了口气,个个大汗淋漓,他们合一十七人之力,与厉方邪气势相搏,竟占不到丝毫便宜。

杨飞耳中兀自传来厉方邪的声音:“杨飞,你别忘答应厉某之事,你的小命还在厉某手中攒着呢。”

许久,南宫博回过身来,见得如丧考妣的杨飞,奇道:“杨兄,你为何愁眉苦脸?”

※※※

苏美盈出了隆光寺,掠上一座峰头,遥望远方的小城石家庄,向来到身后不久的蒙面女子道:“飘雪,有花语的下落吗?”

那蒙面女子飘雪揖手恭声道:“启禀宫主,属下等寻遍方圆百里,暂时还没有少宫主的下落。”虽然看不见她容貌,只听她柔美动听的声音,便可让人联想到她是一个何等的美人。

苏美盈沉吟道:“那个杨飞说花语昨晚在石家庄与他失散,你们到石家庄,再细搜一遍。”

飘雪应道:“是,宫主!”

待飘雪离去,苏美盈又道:“清风,你带人搜查隆光寺方圆数十里,匆必要找到杨飞的下落。”

又一名蒙面女子出现在她身后:“清风遵命!”

苏美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提高声音道:“飞花,明月!”

两名身材体形一模一样的蒙面女子飞掠而来,齐声道:“宫主有何吩咐?”

苏美盈道:“你们两个密切监视李万剑的动静,切不可轻举妄动,有事速来向我禀报。”

那两名女子异口同声道:“是,宫主。”

许久,苏美盈手中多出那柄蝉翼剑,印着日光,细瞧上面的脉纹,她长长叹了口气道:“宝剑依旧,故人已杳,赵独行啊赵独行,这二十多年,你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

杨飞苦笑道:“南宫兄,如果你的小命被别人捏着,你也会跟小弟一样。”

南宫博回过神来,道:“难道杨兄受了厉方邪什么禁制?”

杨飞点头道:“那个厉方邪在小弟身上施了什么透髓剔脑之法,说得厉害无比,若是不假,小弟现在只有十日之命了。”言罢,长长叹了口气。

南宫博脸色大变道:“你只有十日之命,那燕儿怎么办?”

“燕儿?”杨飞问道:“南宫兄,你找到小燕子了?”毕竟他与南宫燕并未大宴宾客,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却是珠胎暗结,对着这个便宜大舅子,饶他脸皮再厚,神情亦是尴尬之极。

南宫博点点头道:“燕儿现在石家庄,杨兄,你伤势如何?现在能上路吗?”看杨飞衣衫破烂,皮开肉绽的样子,恐怕伤得不轻。

闻得此言,杨飞这才感到周身剧痛,全身骨头似要散架,他呻吟一声,跌坐雪地,哼哼哈哈道:“马马虎虎!”

南宫博剑眉紧拧,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瓶,递与他道:“杨兄,这是我家二弟配制的治伤灵药雪乌丸,你先服下两粒,或有好转。”

“败家子的雪乌丸,好东西!”杨飞想也未想,倒了两粒服下,余下的笑嘻嘻收好,也不还给南宫博,只是称谢道:“多谢南宫兄。”有便宜不占非他作风。

南宫博微露笑意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杨兄,你在此打坐疗伤,咱们还须尽快赶回石家庄,免得燕儿等得着急。”

杨飞老脸微红,暗道老子什么时候跟败家子成一家人了,以后跟小舅子争风吃醋,那可尴尬得紧。他胡思乱想,盘膝坐下,运功疗伤。

南宫博诸人自是结成阵势,在四周为他护法。

用了小半个时辰,杨飞功行一个小周天,伤势虽未立时痊愈,但行走已无大碍。

为免节外生枝,一干人匆匆赶往石家庄,行不多久,在途中远远驰来一骑,马上之人竟是南宫燕,见了杨飞等人,大喊道:“杨飞,大哥!”她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裘大衣,显得娇小至极。

杨飞迎了上去,南宫燕飞身下马,投入他的怀中,俏脸满是泪珠,哽咽道:“死杨飞,臭杨飞,去了一个晚上也不回来,担心死人家了。”

众目睽睽之下,杨飞抱着她不是,推开她更不是,只好顺其自然,抹了一把她的泪痕,笑道:“小燕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南宫燕瞧着杨飞,见他衣零衫落,伤痕累累,头顶更是少了一大片头发,情凄形惨,哪还好得起来?不由眼眶一红,怒道:“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要大哥为你报仇。”

杨飞偷瞥南宫博一眼,支吾以对道:“此人恐怕你大哥也惹不起。”

南宫燕傲然道:“我大哥厉害无比,有什么人他都惹不起?”

南宫博苦笑道:“厉方邪,燕儿可否听过此人?”

“厉方邪是谁?”南宫燕杏目圆瞪,似乎想起此乃何人,知道南宫博真的惹之不起,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柔声对杨飞道:“杨飞,你一定要练好武功,亲自报仇,那才有志气。”

“一定一定!”杨飞点头称是,心想等我练好武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南宫博忽板起老脸道:“燕儿,都快是做娘的人了?还不知轻重,你单人匹马跑出来,要是途中有所闪失怎么办?何况天寒地冻,风大雪大,受了风寒,我如何向杨兄交待?”

南宫燕偎在杨飞怀中,甜甜笑道:“大哥,燕儿这不是好好的吗?”她说话的口气倒与杨飞一模一样。

在场之人都是南宫世家中人,打小看着南宫燕长大,对她疼爱已极,不由相视一望,忍不住齐皆哈哈大笑起来。

南宫燕这才想起四周都是熟人,立时俏脸通红,恶狠狠的推开杨飞,啐道:“都是你害的。”

杨飞脸皮忒厚,笑嘻嘻捉住她的小手道:“害都害了,还害什么羞?”

“你身上脏兮兮的,不许碰人家。”南宫燕啐了一声,却舍不得甩开杨飞的大手。

杨飞扶着南宫燕上了马,牵马与南宫俊并肩而行,问道:“南宫兄,你是如何寻到小燕子的?”

未等南宫博回答,南宫燕便抢着道:“大哥早在月前就在太行一带寻访我们的下落,石家庄有我们南宫世家的人,一听到我们的行踪,飞鸽传书给大哥,大哥便带人连夜赶了过来,燕儿说得对不对,大哥?”

南宫博连连点头道:“对极,对极!”

南宫燕却娇哼了一声,一脸不悦。

杨飞奇道:“小燕子,谁又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

南宫燕轻哼道:“大哥!”

杨飞瞧着苦笑中的南宫博,不解道:“你大哥又何时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

南宫燕气呼呼道:“大哥说谎骗人,这次出来明明是为了什么什么蝉翼剑?还说是为了我,别以为人家不知道。”

南宫博低咳几声,脸色尴尬至极。

“你们都不是好人!”南宫燕大小姐脾气发作,一扬马鞭,佯作生气,快马驰出。

天绝大阵一十七人不敢怠慢,展开轻功,迅速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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