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呆呆的望着那三口大木箱,心念急转,若要盗剑,此刻无疑便是最好机会,可自己虽知蝉翼剑藏在里面,却自忖无此能耐,打开机关将剑取出,难道还要去偷白向天身上的钥匙,偷不偷得到暂且不提,如此一来,必会令白向天起疑,说不得立刻翻脸无情,可若是不偷,又如何对梅云清交待?
他为难之间,只闻得门外殷立生的声音道:“飞扬,你在里面吗?”
杨飞回过神来,佯作一副尽心护镖的模样,高声应道:“殷师兄,我在这里!”
殷立生道:“师父吩咐我们在外面守护,飞扬你放心好了。”
杨飞忙道:“多谢师兄!”心中却暗自奇怪,为何此时此刻仍未见到叔叔付无忌。
外面呼喊之声更盛,隐约可闻烈火燃烧的霹叭之声,杨飞自窗口望去,只见不远火光冲天,颇为骇人,心知白向天决计不会骗他,却不禁担起心来,火势若漫延此处,难道自己当真在此等死,他思量之下,决定还是逃命要紧,管它什么蝉翼剑,至于盗剑之事,白向天既如此托大,这木箱必定厉害非常,自己还是不动为妙,免得剑没偷到,反送了小命。
杨飞主意已定,顿时轻松下来,遂搬了张木椅坐到木箱之旁,双目却牢牢盯着窗外,情况不妙的话,马上跳窗逃命,若是白向天或一干师兄进来,见得此景也还道他尽忠职守,说不得会褒扬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忽然嗅到一阵花香,这香味十分浓郁,便似这客房之中有无数鲜花同时绽放,他心中大奇,房内决计不会有鲜花,瞧瞧窗外,这客栈庭院之中,哪里种得有花,可这花香却是从何而来,当真奇也怪哉。
“不许动。”杨飞只顾瞧着外面,却未顾得自己安危,闻得此言之时,只觉背后有支剑尖直对背心要害,他若非稍动一下,便会丧命。
杨飞吓得魂飞魄散,无暇多思,忙不迭求饶道:“大侠饶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娇妻幼儿,若是你杀了小人,他们这下半辈子该当如何是好?”他说话之时,全身紧绷,一动不动,当真听话之极。
“胡说!”背后那人不觉“扑嗤”一笑,语音娇甜,柔美动听,分明是个年轻女子,杨飞心中稍安,他现在对付女人颇有一套,凭自己这条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这女子放过自己并非难事。
他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只闻那女子又道:“看你样子你今年不过二十,有妻儿不足为奇,哪会有什么八十老母,难不成你娘六十才生的你?”
杨飞平时说顺口了,方才脱口而出,哪想得到这么多,只得老老实实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说得分毫不差,在下父母早亡,妻儿亦是全无。”他见这女子似极好说话,惧意大减,连称呼亦亲热许多。
那女子冷哼道:“本姑娘生平最恨油嘴滑舌,好拍马屁,喜说假话之人。”这三句亦是杨飞的三大优点。
杨飞心中大骂,口中却赔笑道:“在下生性老实,最不会拍马屁,再说姑娘聪明绝顶,在下即便拍也拍不到姑娘身上。”他语中虽在说自己老实不会拍马屁,实里却是一点都不老实,简直屁话连天。
那女子听他大拍特拍,冷哼一声,却不责他,忽而问道:“你是什么人?”
杨飞忙道:“在下杨飞,只不过是振威镖局的一个小探子手。”
那女子道:“你既然只是振威镖局的一个小探子手,为何会孤身一人,呆在总镖头白向天的房中守镖?”
杨飞想也未想,便道:“我们总镖头有事出去一下,着我和师兄弟们在此守着。”他此言却是提醒这女子房外还有他的人,不可胡来,否则插翅难逃。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忽然又问道:“我问你,你可知这蝉翼剑藏在何处?”
杨飞心道老子早知你要问这,心中嘿嘿笑了两声,好整以暇道:“知道。”
那女子大喜道:“那在哪?”
杨飞见她言语之间不懂掩饰,分明是个初入江湖的雌儿,还是口出狂言,最好骗的那种,他不动声色道:“姑娘拿剑指着在下,在下如何指给姑娘看。”
那女子稍加迟疑,收回长剑,方道:“你可得老老实实,不许耍什么花样?”
杨飞忙道:“在下哪敢!”他此刻方敢自椅中站起,转过身子,回首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体态娇美,周身白衣的女子,她头上裹满白纱,仅露出双目。
杨飞顿觉那花香愈加浓郁,忍不住又猛力嗅了嗅,方知这花香是从这女子身上传来,他心中大奇,虽说女子身上带些香味不足为奇,可哪有这般浓郁之理,然而令他更奇的是此女手中持着一柄非常奇怪的长剑,剑身上有数不清的裂痕,似曾被人震碎,又强行合炼起来。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不说蝉翼剑在何处,反东嗅西嗅,呆呆望着自己手中之剑,芳心愠怒,娇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本姑娘一剑杀了你!”她此刻方才瞧清杨飞面目,见他瘴头鼠目,鼻梁血肉模糊,心中说不出的讨厌。
杨飞赔笑道:“姑娘手中之剑乃千古名兵,较什么蝉翼剑不知高了多少,在下见猎心喜,难免多看了几眼。”他嘴里虽说得好听,心中却学着她语气道:“横什么横,再横老子把你卖到软香居去。”不过此话只能在心里想,不可道出,何况这女子既然蒙住脸面,多半面目可憎,见不得人,去卖也没人要,但是她身上如此之香,买回去当花瓶摆着每天嗅嗅也是不错的。
白衣蒙面女子哪知他心中在想此等龌龊之事,还道他真的喜欢自己手中之剑,语气稍和道:“你倒是识货之人!”
杨飞生平跟识货二字扯不上关系,见自己误打误撞,倒蒙对了,心道你这小丫头少在这乱吹大气,这么把破铜烂铁哪会是什么千古名兵,送给老子也不要,但见此女欢喜,便道:“在下生平最喜各式宝剑,姑娘这柄乃在下生平仅见。”
白衣蒙面女子本欲接下话茬,忽然心中一凛,冷喝道:“你少在这东拉西扯,拖延时间,想引你的师兄们进来吗?快说蝉翼剑藏在何处?”
杨飞苦着脸道:“在下若是对姑娘说了,姑娘可千万不能对在下的师父师伯师叔师兄师弟说是在下说的。”
白衣蒙面女子颇为不耐道:“这是当然。”心中却想这房中只有你我二人,蝉翼剑若被本姑娘拿去,你的那一大堆师什么之类的自然会找到你头上。
杨飞见她此言有口无心,漫不经心,哪会不知她心中所思,不由暗骂这小丫头没良心,心中亦奇为何那些师兄到了此刻仍一点动静也无,白向天身为护镖之人,也不知跑到哪去了,此刻他怕此女一时火起,一剑刺来,自己多半抵挡不住,哪还有命在,忙道:“姑娘看这房中哪里最适合藏剑?”
白衣蒙面女子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说废话。”屁字出口,方觉不雅,稍加掩饰道:“这房里自然只有这三口大木箱最适合藏蝉翼剑。”
杨飞媚笑道:“在下早说姑娘聪明绝顶,一猜就中。”
白衣蒙面女子半信半疑道:“蝉翼剑真的藏在这木箱之中?”蝉翼剑怎会藏在如此明显之处,笨蛋也猜得到。
杨飞拍胸保证道:“当然是真的,在下拿性命作保。”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神情笃定,不似说谎,缓缓行到那三口木箱箱畔,伸出左手敲了敲,只觉里面极是沉重,又问道:“真的在这里面?”
杨飞道:“真的在这里面,就在最下面的箱子里面,在下亲眼见我师伯自箱中取出。”
白衣蒙面女子望了他一眼,忽道:“既是如此,你将上面两口箱子搬下来。”
杨飞苦着脸行至她身畔,奋力去搬最上面那只装满石块的木箱,口中不由低声咕哝道:“自己不会搬,拿人当苦力吗?”
白衣蒙面女子目光一寒,沉声道:“你说什么?”
那木箱之中尽皆石块,极是沉重,怕不有三四百斤,真不知白向天是如何独力搬起,杨飞抬起一角,已是力竭,他本就不肯尽力,顺势放下,赔笑道:“这木箱太沉了,在下身弱力小,姑娘可否帮在下一把。”
白衣蒙面女子闻得他乱改成语,却又不伦不类,差点笑出声来,忽觉不妥,旋即冷哼道:“真是没用,让开。”
杨飞乖乖让开,瞧这娇滴滴的臭丫头如何一人搬开木箱,心中兀自暗骂道:臭丫头,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好看。
白衣蒙面女子一声娇叱,玉掌轻挥,推在木箱一侧,那木箱平飞开去,直至丈许之处方始下落,杨飞吓了一跳,这木箱落在地上,先不说会惊动外面的一干师兄,便是这木箱的种种机关发动起来,若真有白向天所言之威,他哪还有命在。
正在杨飞大骇之时,白衣蒙面女子一脚踢出,点在木箱之上,那沉重木箱受得反冲之力,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先不说她方才一推一踢力道之在,光是这份巧劲,已让杨飞目瞪口呆,半晌方回过神来,连声赞道:“姑娘真是好功夫。”
白衣蒙面女子得他赞许,虽瞧不清她面容,声音之中却带着些许喜欢:“这点小把戏算什么?”
杨飞忙不迭道:“姑娘武功高强,方才所为对姑娘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可在下武功低微,再练十辈子也练不到这般功夫。”
白衣蒙面女子哼道:“再拍马屁,当心我割了你舌头。”她虽在出言相斥,双眸之中却透着一丝笑意。
下面那口木箱也被这女子依法搬了开去,露出下面那口放着蝉翼剑的木箱来,杨飞瞧在眼中,心情复杂之极,他老老实实道出蝉翼剑藏在此处,表里虽是为这女子所逼,实里却是巴不得她自木箱中取出蝉翼剑,自己再从她手中骗过来,这法子说来还比较容易一些,若是这女子没本事自箱中取剑,必被机关所伤,反可将她除去,也可对白向天有所交待。
白衣蒙面女子见那木箱平平常常,箱上的铁锁亦毫不起眼,名扬天下的蝉翼剑若真藏在里面,振威镖局之人难道不怕有人来偷来抢,芳心正自疑惑间,忽瞥见杨飞越避越远,不由冷哼道;“你想逃到哪去?”
杨飞哪是逃走,而是想避开这箱中的种种机关,连连赔笑,信口胡诌道:“在下岂会逃走,只是姑娘芳香醉人,在下怕一时抵受不住,醉死当场。”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白衣蒙面女子生平听得不少对自己天生异香的赞语,却尚是首次听得方才之言,不觉啐骂道:“醉死了活该!”忽觉大大不妥,此语简直跟打情骂俏一般,俏脸一红,幸好她是蒙面,杨飞瞧之不出。
杨飞见她轻言软语,心中一荡,嗅着她的天生奇香,好似真的要醉倒在地。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满脸陶醉之状,不禁又羞又恼,双目一寒,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过来将这木箱打开。”
杨飞闻言大骇,若是如此,岂非要了自己的小命,忙不迭道:“姑娘开箱便是,在下对天发誓,决不逃走,若是逃走,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行事推托,摆明一副不肯开箱的模样,心中起疑道:“这木箱之中有何古怪?”
杨飞心中一横,老老实实道:“这箱中有机关,若不依法打开,便会发动。”他道出实情,心想你这臭丫头知道是一回事,打不打得开又是一回事。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言语间不似说谎,便道:“你既知箱中有机关,必知开箱之法,还不快来打开,否则本姑娘一剑杀了你。”
杨飞苦笑道:“在下若真的知道,必会为姑娘效劳,可惜在下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不但打不开箱子,反而徒送小命。”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胆小怯懦的样子,冷笑道:“胆小鬼!”
杨飞心中大怒,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道:“在下知道姑娘武功盖世,聪明绝顶,区区机关消息自是难不倒姑娘。”
白衣蒙面女子冷哼道:“你滚开!”言罢,开始细细察看那木箱来,她倒不是受激,而是明知杨飞不会为她开锁,自信凭她的武功,天下还有何机关能难得倒她。
杨飞自是走得远远的,斜眼瞥着她,心中大骂臭丫头,臭婆娘。他若要逃走,此刻便是最佳时机,可他心中无一丝逃走之意,他要瞧着这臭丫头如何死在机关之下,若是这臭丫头当真能取出蝉翼剑,再作计较。
白衣蒙面女子研究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银牙一咬,提起那奇怪长剑,正欲往下劈落,蓦地娇躯一晃,凭空消失在杨飞面前。
杨飞未想她来得固是无声有息,走得更是形如鬼魅,跟梅云清一般,他思及此处,不觉暗骂自己该死,什么不好比,非要拿这臭丫头跟梅云清相比。
杨飞看着那三只木箱,心中大叫糟糕,若是白向天回来瞧见了,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辨,无奈之下,正欲奋力搬起放好,蓦地耳边传来一声娇呼:“杨飞!”
这个声音他再也熟悉不过,急急转身望去,只见梅云清正含笑俏立房中,杨飞不由心中大喜,颤声道:“云清,你来了。”
梅云清轻点颔首,柔声道:“你们总镖头呢?”
杨飞心中掠过一丝怀疑之色,梅云清既然知机而来,必早已派人伏于此处,怎会不知白向天去干什么了?旋又想及这个念头对梅云清大大不敬,急急掩饰,轻声道:“总镖头有事离开了,让我在这看着。”
梅云清稍一犹豫,又问道:“蝉翼剑可在此房中?”
杨飞点点头,指着那只放着蝉翼剑的木箱道:“便在这箱中。”
梅云清瞧了那木箱两眼,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疑惑道:“真的在这箱中?”
杨飞见她竟连自己不肯相信,稍感不悦道:“当然在这里面,我谁都可以骗,怎么会骗你,我方才亲眼瞧见总镖头自此箱中取出蝉翼剑。”
梅云清见他神色,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思,莲步轻移,行到杨飞身畔,伸出柔荑让他轻轻握住,嫣然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又不是不信你,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杨飞见她主动示好,哪还不色与魂受,连姜依萍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一把将梅云清轻轻搂住,笑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梅云清挣扎一下,便即作罢,靠在杨飞怀在轻声问道:“这箱中可有什么古怪?”
杨飞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这口木箱的钥匙藏在第二口木箱中,而第二口木箱的钥匙又藏在最后一口木箱中,最后这口木箱的钥匙在我们总镖头手中,这三口木箱听说都是一个外号叫‘神手’常宽的人所制,每口木箱都有十八道机关,厉害无比,若不依法开箱,便会发动。”
梅云清沉吟许久,方道:“我们梅花山庄的消息机关之学亦是天下一绝,未必打不开这些木箱?”
杨飞闻得此言,不由想起香消玉陨的香儿来,韩先生的秘室之门便是她所开,想起玉人已逝,不觉神色黯然道:“不止如此,蝉翼剑放在一个锦盒之中,这锦盒需得三把钥匙齐备方能打开,否则里面所藏着的江南霹雳堂的火器爆炸起来,百丈之内,将夷为平地。”
梅云清奇道:“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杨飞缓缓道:“是我们总镖头亲口对我说的。”
梅云清道:“那他为何要将这秘密告诉你?”
杨飞道:“方才我回客栈见到总镖头,他对我说此次所运之镖便是蝉翼剑,还问我想不想瞧瞧,我当然不会拒绝,随口问了他这些。”
梅云清又问道:“你见过蝉翼剑?”
杨飞点头道:“这个当然。”
梅云清大喜道:“蝉翼剑是什么样子?”
杨飞见她满脸期盼之色,心中暗叹,不露声色道:“蝉翼剑名副其实,如若蝉翼,远远视之,便若无物,连剑柄也是无色透明的。”
梅云清仰起螓首,瞧着他道:“蝉翼剑是否锋利无比,上面可画着什么图案之类?”
杨飞摇头道:“我只瞧过一眼,看得不大真切。”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梅云清虽在他怀中,近在咫尺,可他却觉二人似远隔天涯。
梅云清忽然轻轻将他挣脱,来到那只木箱之前,自头上取下一只金钗,看样子是准备开锁。
杨飞大惊失色道:“这机关厉害无比,你还是不要开的好。”
梅云清闻得他关心之言,含笑望了他一眼,金钗在锁孔中挑动数下,那锁便“喀喇”一声轻响打开了。
杨飞未想梅云清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开锁竟是如此简单,心想若是以后娶了她,凭这门手艺便可衣食无忧了。
梅云清缓缓将箱盖打了开来,杨飞说得果真没错,里面果有一只细长的锦盒,盛的显然是那蝉翼剑。
杨飞不觉有些怀疑白向天所言,若那十八机关真有他所说的那般厉害,为何此刻一道都未发动。
梅云清并不将锦盒取出,反将箱盖合了起来,回首向杨飞问道:“方才是不是有女人来过此处?”
杨飞心中一凛,缓缓道:“有一个白衣蒙面女子来过,问我蝉翼剑藏在何处?”
梅云清道:“那你说了没有?”
杨飞点头道:“我要想看她有没法子打开这些机关,取出蝉翼剑。”
梅云清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又想骗取她的芳心?”
杨飞微怒道:“你想到哪去了,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
梅云清笑道:“开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杨飞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曾经有人来过?”
梅云清道:“这房里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花香,绝对不会是男人留下的。”
杨飞早就猜及此点,叹了口气道:“那女子全身散发一股非常浓郁的花香,手中持着一柄十分奇怪的长剑,在你到来之前方始匆匆离去。”
梅云清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她并未离去。”
“可我明明……”杨飞此言尚未说完,只闻得一阵娇笑,那白衣蒙面女子似鬼魅般自房中现出身形,这客房之中除了床,桌及三口大木箱别无长物,真不知她藏在何处。
那白衣蒙面女子娇笑道:“梅庄主果真是好耳力,我藏得如此隐密,庄主都找得出来。”
梅云清见她身形,心中一动,思起一人,含笑道:“前辈可是天香宫宫主?”
杨飞心道这丫头看样子都大不到哪去,哪会是什么前辈?不过天香二字倒挺适合她。
白衣蒙面女子不置可否道:“梅庄主眼力也不错。”她缓缓将背上负着的那柄奇特的长剑抽了出来。
梅云清失声道:“剑痕!”
“不错。”白衣蒙面女子奇剑斜挥,一道无匹剑气向梅云清直袭而来,梅云清武功大进,自是不惧,右手一扬,那道剑气立时化为无形。
杨飞不知那奇剑为何名叫剑痕,见得二女剑拔弩张的情形,心知帮不上梅云清什么忙,故而站得极远,连声道:“姑娘有话好说,不要动刀动剑的。”
白衣蒙面女子冷哼道:“我来此的目和你们一样,都是为了蝉翼剑,剑只有一把,我想拿走蝉翼剑,非得经由你们这一关,我不动刀动剑都不行。”
杨飞望了梅云清一眼,叹了口气道:“姑娘为何要得到蝉翼剑?”他问出此言,都觉自己在说废话,天下之人抢蝉翼剑都不是为了一个目的:得到里面的财富与武功。
白衣蒙面女子的回答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因为蝉翼剑跟我的身世有关。”
梅云清满脸错愕之情道:“你不是天香宫主。”
天香宫地处天山,位置隐密之极,宫内之人虽少在中土武林中行走,声名却是极隆,现任宫主据说是回疆公主,故而决计不会有什么身世之迷。
白衣蒙女子娇笑道:“梅庄主倒是见多识广,本姑娘苏花语,天香宫宫主是我娘。”
杨飞从未听过天香宫这个门派,见得梅云清神色,心知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他生恐梅云清和她打了起来,稍有闪失,如何是好,当今之计,最好让二人不要打起来,杨飞既有此意,忙插言道:“苏姑娘,可否看在在下的面上,不要与我们抢夺蝉翼剑?”
苏花语冷笑道:“你不是护剑人吗?为何同她成一伙了?”心想你这小无赖算什么东西?要本姑娘看你的面子。
杨飞眼中掠过一丝惭愧之色,回首望向梅云清,见她默然不语,心中暗叹,厚着脸皮,佯作笑脸道:“在下当然是护剑之人,不过想暂借剑与她一观而已。”
苏花语冷哼道:“说得好听,你是她什么人?这么护着她?”
杨飞生平最得意之事便是迎娶梅云清,不由傲然道:“她是我未婚妻。”
苏花语不觉一愕,见梅云清并未出言反对,满脸不屑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以前纵是有人说过此等恶言恶语,却从未当面道出,杨飞生平最恨别人揭他短处,心中大怒,恨不能立时将她卖到软香居千人骑,万人嫖,面上却不动声色赔笑道:“在下即使是牛粪,也是一堆配得起鲜花的牛粪。”
梅云清见他脸皮如此之厚,不觉哑然失言。
苏花语啐骂道:“无赖!”
这已不知是第几个女子骂杨飞这称呼了,梅云清看不过眼,冷哼一声,道:“少宫主若是有意抢剑,便先过了本庄主这关再说。”她见今日之局难以善了,语气之间亦不再客气。
杨飞正欲再言,却见梅云清狠狠瞪了他一眼,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苏花语冷冷道:“梅庄主,请出剑吧。”
梅云清淡然一笑道:“既然无招,何须有剑。”在刹那间,她的人便似变成一支利剑,娇躯一晃,向苏花语电射而去。
苏花语轻“咦”一声,梅云清幻化剑气既宽且大,将她气机锁定,使她退避不得。
杨飞见梅云清身形一闪,已至苏花语面前,手中似多了一柄无形气剑向苏花语攻去。而苏花语手中却多了两支长剑,难道剑痕是由两支长剑合成。
短短数息间,二女交手已有数十招之多,身形飘忽,杨飞连招式都看不清,只得暗叹自己武功太低,连半点忙都帮不上。
梅云清芳心讶然,这苏花语武功之高,较之李梦柔亦不遑多让,传闻中的天香宫中人个个武功绝顶,果真名不殊传,眼见双剑疾刺而来,她无暇多思,玉指疾弹,每一下都弹到苏花语剑痕所化的双剑之上,发出一声声轻响。
弹到第八十一下时,苏花语剑势再难坚持,双剑一错,又变回剑痕,还作右手,向梅云清一剑刺来。
这一剑飘忽不定,虽是一剑,其间却蕴含无数变化,让人虽明知它是去攻梅云清,却捉摸不住它的剑势所在。
梅云清一声娇叱,玉手一握,手中已多了一柄无形气剑,反手向剑痕格住。
“轰”的一声巨响,二女交手以来,皆未发出多大声响,尤以此次为最,气劲四溢间,二女双双退避开去,只见梅云清俏脸一片苍白,毫无血色,显然受了内伤。
梅云清调运内息,俏脸泛起一丝血色,伤势片刻之间已然好了大半,再叱一声,亦未见她有何异动,周遭寒意忽起,连灯火也飘忽不定起来,右手握拳一拳挥出。
苏花语亦同她一般的惊愕,她本自忖武功天下无双,方如此托大独自一人来觅蝉翼剑,未想甫入江湖便遇到梅云清,打得不分上下,而自己还凭了剑痕之利,若梅云清手持兵刃,自己哪还会是对手?
梅云清自从内功步入先天之后,内功转为至阴至寒,故而每出一招,必寒意大作,先前她为免波及杨飞,尚有意克制,此刻心知若再留手,迟早不敌这苏花语,故而每出一招,必用足十层内力。
她这一拳劈去,有剑气隐隐透出,难道梅云清竟是以拳代剑?苏花语芳心虽疑,却无暇多思,亦未见她有何动作,剑痕消失不见,眨眼之间,她手中竟又多出一刀一盾,那盾在急速晃动间,将梅云清拳剑尽皆接下,而苏花语另一手中的单刀反向梅云清疾辟而来,刀势精妙,丝毫不输当代刀法名家。
梅云清闻过剑痕之名,知道此剑是前朝一无名工匠耗费毕生精力所铸,剑身由三百六十种不同的碎片组合而成,据说可变成世上所有的奇门兵刃,说起来虽然简单,然而使用之人却极是烦索,每一式拆解之间都极耗心智,若非武功极高,又精通天下各种兵刃之人,谁敢使用,可若是练成这种剑法,对敌之时临战变化,定可收到奇效。
梅云清尚未变招,苏花语刀盾敛去,手中又多了一个流星锤,“呼呼”的舞了起来。
那流星锤范围极大,不知苏花语是存心还是无意,不时自杨飞头掠过,杨飞只得伏在地上,暂避其锋。
梅云清芳心不觉暗骂苏花语此招卑鄙,自己不但要与她缠斗,还得顾忌杨飞安危。
苏花语只是一时兴起,并无此意,流星锤舞得几下,又化作一根长枪,一连几枪向梅云清刺来,枪势又疾又快,让人避无可避。
此招出乎梅云清意料之外,她猝不及防,左支右拙,方才将枪势格住,可有数道锐利无比的枪劲入体,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默运内功,不适之情立时顿减,一声娇喝,曲掌成爪,罩向苏化语全身上下三十六外穴道。
二女激斗正酣,杨飞却越避越远,免得她们一个错手,伤了自己,那可真是大大的划不来。
“飞扬!飞扬!”杨飞退到门边之时,只闻得门外佟青的声音道:“里面情况如何?”原来外面之人早知房中情况不妥,却苦于打之不过,而白向天又不知到了何方,闻得房内打斗之声大作,方才趁机传些讯息。
杨飞道:“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蒙着脸面的白衣女子,据说是天香宫的苏花语,另一个你们也曾见过,便是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
佟青有些疑惑道:“梅庄主为何会到此处来?”
杨飞脑中一连闪过几个理由,都觉太过牵强,只得道:“她知道今晚会有人前来捣乱,故而前来帮我。”顿了一顿,反问道:“总镖头和我叔叔回来了没有?”
佟青摇头道:“没有,不过总镖头吩咐下来,若非万不得已,不管房中发生何事,一概不准入内。”
“这是什么意思?”杨飞心想莫非要自己血溅当场,外面之人才会进来帮忙?
佟青见杨飞不再说话,亦不多问,轻声道:“飞扬,火势快烧过来了,你自己保重吧。”
杨飞尚未会过意来,佟青已然去远,不由心中暗骂这些师兄没意气。
转眼已过半个时辰,而房中二女仍斗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杨飞心知若让她们这么打下去,不知要打到猴年马月,若让白向天回来瞧见,那可真是糟糕之极,望着窗外冲天的火光,心生一计,大声喝道:“住手!”